就像是和她讲话，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个，苦口婆心的教训程至。他不在乎程至要说什么，因为他觉得说什么都是他之前想到过的。
但是钟尽生不一样。钟尽生和她之间不一样。他很认真的听她说话，轻而易举的理解话里的意思，永远给到她想要的反馈。
人与人之间就是很奇怪，有的人相处几年关系还在原地踏步，最后甚至终成陌路。有的人见到的第一秒就如有神助，梦里几次回首。
那天晚上程至和钟尽生吃饭，却无知无觉所有的细节铺垫后来的蔓延。财经新闻媒体推送了一条微不足道的新闻往所有关注它的人的手机里，有的人划过，有的人看完报道，有的人毫不在意。
恒立地产终于发出官方声明，辟谣它绝对没有受到多个城市限价政策的影响，广场项目也在有条不紊的继续推进，甚至还有扩张的趋势。
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有人因为终于完成一次数额巨大的合作而舒展眉头，有人在为总算脱离社畜的苦海而兴奋不已，还有人连喘息的功夫也没有得到，焦头烂额的去处理一个又一个人为或无意制造出的危机。
起落浮沉，几十年的累积有时只用一瞬间便能消磨殆尽。绿皮火车的呜咽消失在落日尽头，崭新的轨道又重新延绵至太阳升起的地方。
程至站在湖边，看到地铁来来回回，曾经想过，或许这里有人曾经和她站在同一个地方，想过同一件事。当然她没有那个运气碰见，也没有心力认识，只能永远擦肩而过。
但是无所谓，这个世界上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此，她雄心壮志，决意一个人走完所有要去实现的野心。
第30章 一年一度的投资者论坛是……
一年一度的投资者论坛是青城在全国最广为人知的盛会。在春夏交接的季节, 国内国外名气响亮的企业家会齐聚万成旗下的科技园内，在媒体的瞩目下探讨这一年来国内的经济形势和公司的发展方向，与到 * 会者交谈。
青城这些年一直没赶上互联网经济的大潮，土生土长的企业里在国内称得上数的只有恒立和万成两家地产公司。巧的是这两家公司也在试图发掘新兴行业的掘金热点, 对于这个论坛, 抱了万分的热情和真诚前来。
程至通过安检, 步入大厅内。椅背上全部标注了每一家与会媒体的名字, 每位记者按照标记规规矩矩的坐好，在最前面座位和舞台的空档，两架摇臂摄像机一左一右分列两侧，灯光打好，只待好戏开场。
周至楷和钟嘉泽站在台边, 只听见主持人的声音提到他们的名字, 才悠悠的漫步出来。
主持人是本地电视台的知名美女主持人，台风优雅，从容笑道：“我想在座各位也都听说过台上两位的名字，就不再多介绍了。”
“那么, 恒立和万成在去年底达成合作是一件非常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我相信许多人都在等待亲自促成合作的两位领导者的回应。请问钟总、周总，您对合作这件事的想法是怎样的？目前来看合作的项目前景如何？”
按照顺序先是钟嘉泽回答。他接过从主持人手里递过来的麦克风，流畅道：“我明白大家的顾虑，也经常关注网上的声音。在这里，我想首先说明的是, 做广场这个项目它的前期投入确实是很大的, 包括从拍地拿地设计建筑等等开始，但是等一旦建成，广场本身对于一座城市、对于它的周边居民的生活、对于公司的带动意义都是很大的。”
“目前万恒广场已经在全国二十多个城市同时开工建造，十几个城市已经初具模型, 解决了十几万人的就业问题。这是对社会的意义。我想投入越多，但最后得到的收获也就越多，就是这个道理。”
“好，”主持人点头笑道，“那么接下来是我们的周总，请周总发言。”
相比钟嘉泽的侃侃而谈，周至楷则显得谨慎的多，甚至是有些拘谨。他开口的一字一句，每个字讲出来前都显然经过仔细的思索：“刚刚钟总已经对一些网上的顾虑做了回应，那我就不再多说了。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都了解，万成本身就是专门做商业地产的，在这一块可以说是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这次与恒立的合作，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也可以说是终于到来。钟嘉泽和我是很多年的同学，第一次在商业上进行合作，十分愉快。”
程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程至的身边，双手抱臂，一起站在大厅的最后面靠墙看着。气氛总体上还是很愉悦，程至看在眼里，听见程家小声和她说：“听人事部的人说，下个月开始公司强制要求员工每周六必须到岗上班，不像以前那样可以根据领导的意思来和不来了。”
“有区别吗？”程至叹一口气，“反正以前也是天天九九六。”
“我们这一届进来总部的管培生 * ，听说已经走了一半了。”
她听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志气，说：“以后我开一家公司，绝对不要求员工加班，还要薪水给的足足的。”
“程总好志气。”程家给她抱拳。
坐在他们前面一排座位的一个小伙子拿着麦克风站起来，把他们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看来应该是到了媒体提问环节，那个男孩明显还稚气未脱，问出了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钟总好，我是《今日消息》的记者。不知道钟总在上台前有没有关注过网上的消息。现在都在传言，您身边一位姓石的助理在读研期间和导师私交甚密，甚至有不当关系，您怎么看？”
明显是来找茬的。这是程至出于恒立员工的立场而给他下的第一定义。石棠在公司里的名声是不太好，可没人背后不说人，石棠身居高位，盯着她的闲言碎语自然很多。
程至要拿出手机，程家已经给她带来了最及时的播报：“我老婆早上的时候和我讲了，貌似是和石棠同一届的同学爆料，微信截图上说是她靠和她的导师有不正当关系才能发表的论文，并且导师早就有了妻女，她是第三者。”
程家末了又偷偷补充一句：“我看说的还挺对的。石棠一副清高样，其实谁都知道她和钟总的关系。”
从他们站的角度，只能看见摄像机定格住钟嘉泽的正脸特写到大屏幕上。他对外一直是强势且能言会道的形象，但也是举着话筒难得的沉默了几秒，方才说道：“我在上台之前并没有看过手机，也没听过你所说的这个谣言。我想如果你需要问我，那就正说明所谓爆料的人没有举出什么可信的证据。石秘书是一位能力出色的人，我非常的欣赏她，也相信她和你口中说的故事毫无联系。”
八卦是人类的第一天性。即使在座的不乏财经杂志的专业记者或者知名企业的在职员工，也还是禁不住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过了片刻，主持人笑容如常，接过话茬：“好，那我们有请下一家媒体提问。”
一个女生站起来，问道：“恒立声势浩大的进军互联网行业、投资儿童用品平台，这是否是企业转型的讯号呢？”
……
钟嘉泽坐在台上，几乎是俯视着每一个咬耳朵的人，面色如常。
短暂的开场结束，他走下台，第一次熟视无睹周围人的存在，伸手把自己包厢的门死死关上。石棠早就等在那里，眼睛里遍布血丝，兀自瑟瑟发抖。
她在听见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般的轻颤起来，仿佛早已预料到身体上传来的痛感而牙关紧锁。
怎料，钟嘉泽只是脱下西服的外套，轻轻蹲在她的面前，问：“你的老师当时对你做了什么？”
只用一句话，石棠就扑在他的怀里大哭，哭声很响，且毫不顾忌泪水对自己脸上的妆容有什么影响。
她一句话 * 也说不完整，只是感觉自己很委屈，非常的委屈，然后就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之后，钟嘉泽托住她的脸，问：“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知道石棠的，对人际交往都是懒洋洋的，只喜欢埋头工作里，不惹怒到她的极点，她绝不会费心思搭理别人。
“他……”石棠断断续续道，“他好恶心……”
读研的那段时间是对石棠影响最大的时候。她的导师是当时业内有名的学者，没想到私底下却比谁还利己自私。
他决定着石棠能否按时毕业，甚至是否可以毕业，以此来要求她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当最后实在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再也受不了甚至在考虑举报之后，那位已经五十多岁的硕导和她说：“你再考虑一下吧，别后悔了。”
在这里杀死一个女生最快最便捷的方法是把她置身于一段桃色绯闻的中心。如果这个女生恰巧在绯闻之前被人吹捧的多么高尚，她就会被同样将她吹捧到高处的那些人摔得有多么难堪。
她就是这样被高高的抬起，然后被重重的摔下，粉身碎骨。
钟嘉泽没有说话，只是等她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
石棠抹了把眼泪，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翻出来。怎么办，恒立会有影响吗？”
“你想多了。”他告诉她，“这么大一个公司，犯不着会因为你一个人受到影响。”
他很温和的问她：“你当时说要举报他，收集的证据还在吗？”
恒立关于石棠在网络上的争议澄清的很快，把证据一并列上的同时还附带了一张律师函。
程至蹲在台阶上吃盒饭的时候看到这条微博，结果旁边的志愿者小姑娘大概也在刷微博，和她看到同一条，和同学热情似火的讨论。
“我的天，你看到这条微博了吗？磕死我了，恒立的总裁也太帅了吧，还帮自己的秘书澄清绯闻。”
“我哥就在恒立工作，他说那个秘书和钟嘉泽有一腿，所有员工都知道。”
“你看恒立澄清禹城小区的时候那么不积极，还拖自己的妹妹出来挡枪。结果对自己的秘书这么上心，也太无语了吧。”
“生活可不是什么言情小说。你傻了吧，他秘书的这件事可是桃色新闻！关注度比民生新闻大多了，恒立澄清，估计也是因为对公司形象影响不好吧。”
……
只顾偷听，程至微信里收到一条消息。她过了十几分钟才看到，居然是季子柠发过来的，上面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来见一面吧。”
季子柠继辞职之后第一次联系她，程至颇觉新鲜，回道：“这两天都得待在科技园参加论坛，没时间。”
消息立刻回过来：“我知道。那我明天来找你。”
连回绝的余地都不给她。
第31章 【八卦】你们看到昨天投……
【八卦】你们看到昨天投资者论坛上恒立的钟总对他秘书 * 新闻的回应吗？
三十分钟前
吃瓜者协会会长：昨天就在现场, 新闻出来的十几分钟之后就被记者问到这个了。结果恒立的钟总超帅，直接正面回应诶！我有点被迷住了。
视频贴在下面了，大家可以去看啊～
路人乙：我大学时候和那个石棠同校，她那个时候风评就不好, 很多人都讨厌她的。
钉子头：楼上有瓜？详细说说。不过楼主你也不必对钟嘉泽有什么追捧, 他家的楼盘去年刚爆过雷, 今年又各地限价, 听说负债率太高，资金链断裂的风险很大。
屠夫小姐：不要吧！我家刚买他家的股票啊！不是说他家最近在和万成建广场吗？应该发展的不错的啊。
钉子头：回复楼上，我是这家公司的乙方员工。青城两所地产公司，万成确实不错，虽然是家族企业, 但接班人都很靠谱, 尤其是这一代的周至楷，业内都很看好他。
恒立我原来不太了解，不过最近合作之后知道一点。钟嘉泽比起周至楷口碑就很两极分化，喜欢他的人很会夸他, 但是讨厌他的人也很多。总之我作为乙方的员工，原先老钟总在的时候对接的是一个团队，结果他上台之后，这个团队的员工大洗牌，全换成了年轻人, 35岁以上全部辞退, 所以不太喜欢他。
屠夫小姐：这么狠的吗？视频里还真看不出来。不过我当时是低价购入的他们家股票，现在卖了收益也还可以。听你这么说，我还是赶紧卖了吧。
—
钟嘉泽回到酒店的套房，对着镜子正了正自己的领带。他抬起头的瞬间, 有些迷茫的望了望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无力的情绪四下漫开。
手机振动，是私人电话。他以为是石棠，接通却发现是陈董，劈头盖脸的训斥他：“我今天看新闻才知道你居然花了那么大一笔钱去投资一个儿童用品电商平台！互联网利润是大，可恒立一个地产公司，何必这么大跨步的去投资？”
“陈叔，”他语气无奈，“我知道您还是认同我爸那时候的做法。可他太保守了，所以错过了几年前的黄金时期。现在恒立的地产业务年盈利增长幅度面对挑战，我们需要一些新的东西来刺激股东继续看好恒立。”
“嘉泽，”硬的不行来软的，陈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恒立是你爸爸的心血，现在也是你的。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总是希望激进一点，好证明自己。可恒立是一个大公司，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你不要不明白这点。”
“陈叔，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挂了电话，比刚刚更深的无力感又一次席卷全身。与此同时，电梯的门却毫无阻碍的开了。他并不抬头，因为知道是谁。
石棠走进房间，对于此情此景已是司空见惯的反应，坐至他的身边，说：“你说得对，现在网上没有那些说 * 我的话了。这事对恒立影响确实不大。”
钟嘉泽笑了一下，说：“你以为公关部是白给钱的吗？只要是想，恒立可以在网上引导任何的舆论。”
“真可怕。”她下意识的说，下一秒轻轻问他，“你刚刚……是因为这半年公司的事情吗？”
“我想我大概是对自己有点怀疑了。”他说，“你觉得我投资李平和的公司做的对吗？”
“对还是不对，事情已经发生。”石棠坚定道，“我不知道你刚刚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想到了什么，但是你是恒立的CEO，你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都是经过谨慎的考虑和董事的投票的。如果错，那么我们都错了。”
“真的吗？”他反问，望着石棠的眼睛，继而有些认命的苦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觉得你是这么坚定的一个人，竟然让我也跟着你一起放心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