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坐在黎锦旁边的刘蕾师姐说，指了指后座的林又眠：“他怎么不一起送过去？”
开车的刑侦组师兄说：“所里有人要见他，见完再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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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家属（二更）
探望犯人一般是事后找所长开证明, 林又眠还没收进去就允许见家属，很大可能是所长的意思。
刘蕾便没问了，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到了小平桥派出所门口, 刘蕾先下车, 开车的师兄将林又眠带下车，黎锦跟在他们后面。
所里和早上走的时候没两样, 报警电话响个不停, 前厅等候着好些排队办事的民众。
师兄把警车钥匙丢前台，问：“是谁要见林又眠？”
前台记录警情的民警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家属, 在调解室等着, 所长说你们回来把人带过去就是。”
“行。”师兄先对刘蕾说：“你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
然后对黎锦说：“小师妹一起来。”
调解室就在前台隔壁房间, 黎锦一进去就看见靠墙坐着的女人，衣着朴素，或许是急着赶来派出所，头发有些乱, 发丛下的神情焦急无措。
“警察同志，我弟弟他怎么回事？怎么会……”女人一瘸一拐迎上来，差点被凳子绊倒也顾不上。
师兄不忍心, 扶了她一把：“这事儿你得问你弟弟。你先坐会儿。小师妹，给他们倒杯水来。”
调解室里有饮水机和一次性水杯，黎锦接好两杯水，师兄已经转去休息室卸下出警装备, 而女人坐到林又眠身边, 上上下下打量他，像是生怕他受了什么伤。
“大嫂，我没事。”有黎锦在, 林又眠不好意思，按下女人的手。
“什么没事？都闹到警察局了！我听警察同志说你昨晚就被抓进来了？犯了什么事儿？你的媳妇儿呢？警察不是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来找你？”
“大嫂！”林又眠打断她，“她可能在陪孩子走不开。”
什么陪孩子，明明就是不肯来。林又眠把他媳妇儿当宝贝儿，他媳妇儿拿他当提款机。女人不赞同地皱起眉，但到底是他们夫妻间的事，不好说什么。
黎锦将水放在他们面前，女人注意力全在林又眠身上，头也没抬，抿了口水。
黎锦退到饮水机边，不打扰他们谈话。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女人说：“警察怎么说？判了多少天？”
“一周，七天。”林又眠声音艰涩。
“这么多天？”女人喃喃：“不行，太久了，你的工作怎么办？你不是最近还要出差，被拘起来怎么去？”
“大嫂。”林又眠舔舔唇，神情间露出几分试探与希冀：“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弄我出去。”
黎锦和女人同时疑惑地看着他。
林又眠说：“我侄儿……他是部队的，在政府里应该有人脉，能帮我说上话，以前他也帮过我……”
“不行。”女人声音拔高，见林又眠沉下脸，又立即低下声去：“不能让小止帮，之前我让他回来处理你的事，已经让他很不高兴了。上回休假，他都没留在家里……”
“大嫂！”林又眠沉声：“你是他的母亲，当年你和我哥闹离婚，没有人管他，是你把他拉扯大的，你比谁都清楚，侄儿他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你的。只要你出面，他一定会妥协。你帮帮我，我孩子才几岁，他也是你的侄儿，你忍心他几天见不到爸爸？”
“可……可是。”女人神情松动，明显动摇了，“小止在部队，鞭长莫及。”
林又眠继续怂恿：“不需要他出面，只需要打个电话。不会耽误他训练的。”
“那我、我试试。”
目送女人一瘸一拐出了调解室，黎锦垂下眼。
饮水机针对调解室落地窗，傍晚，炙白的光线并未有所收敛，派出所门口的景观树枝丫漫过人行道弯着在调解室的落地窗上。
落地窗没拉窗帘，透过玻璃窗，黎锦能看到女人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拨打电话，一次次拨，一次次挂了重拨。
阳光落在她单薄的肩头侧脸，照清了她发丛间的几簇白发，黎锦心里跟堵了坨棉花似的，越看越透不过气。
黎锦弯下腰接了杯水，刚要喝，师兄拿着资料进来了，“我要把林又眠送过去，小师妹要一起去吗？”
电话没打通，女人沮丧地返回调解室，黎锦瞥了她一眼：“要，马上走吗？”
师兄：“要去的地方挺远，早点去，早点回。”
警车离开派出所时，女人追到了街道边，远远的，黎锦看见她还在望着警车，黎锦心里的棉花又堵了坨。
等再返回所里，派出所前厅没什么人，报警电话响得也不那么频繁，难得的安静。
“走了？”师兄环视一圈，没看到林又眠家属的身影。
刘蕾师姐补了眠，换下警服，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你们走了没多久她接了个电话就回家了。怎么，找她还有事儿？我打电话把她叫回来。”
“没有没有。”师兄说：“我见她腿脚不方便，担心她出什么事儿。”
刘蕾“哦”一声把话头转向黎锦：“小师妹急着休息不？我们等等你刘磊师兄，一会儿去兰草轩吃个饭。下午订好的位置，给你接风洗尘。刘铁公鸡难得拔毛，所里能去的都去。”
刘蕾打量了番黎锦：“不能穿警服出去，小师妹回去换身便服，七点在所里集合。”
黎锦家离小平桥不远，回去换身衣服花不了多少时间，黎锦没让司机送，步行到所里，时间刚刚好。
刘磊师兄已经先一步去了兰草轩，刘蕾师姐负责带其他人过去。
兰草轩是小平桥小有名气的饭店，招牌菜麻辣牛蛙火锅更是受人青睐，刘磊师兄开的包厢，人多，开了两间包厢。
包厢内灯光不算亮，蒸腾着热气，添上几分朦胧。
“小师妹要不要来杯酒？”刘磊说。
刘蕾师姐把酒杯推开：“小师妹还在上学，别让她乱碰酒，你们男的喝自己的，我们女生吃自己，互不干涉。”
刘磊说不过她：“行，我不劝酒了。你们随意。”
刘磊师兄很快和其他人喝起来，他们一个个穿上警服看起来都斯斯文文的，喝起酒来一点也不含糊，喝白酒跟喝白开水似的。
刘蕾也倒了杯白酒，不过全程没怎么碰。
注意到黎锦的目光，刘蕾说：“我老公是交警大队的，职业病，死活不许我碰酒，跟他闹了几次，我目前在戒酒中。”
黎锦听刘蕾说了会儿她老公的事，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时，林止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黎锦按下掐断。
【男朋友：？】
黎锦看着镜子里自己被辣得红通通的嘴唇。
【锦宝贝儿：不方便开摄像头。】
【锦宝贝儿：所里的师兄师姐们请客吃饭，我走得急，忘了戴上耳机】
林止从善如流。
【男朋友：还在外面？】
【锦宝贝儿：嗯。】
【锦宝贝儿：快回去了。】
想到今天所里发生的事，黎锦点出电子键盘，敲了几个字。
林止等了等，没等到新消息。
【男朋友：怎么？】
消息刚发过来。
【男朋友：等我两分钟，接个电话。】
黎锦把敲好的字删除，收回电子键盘。
两分钟过去。
【锦宝贝儿：谁的电话？】
【男朋友：没谁。】
黎锦正要发“是不是家里的？”，林止回复。
【男朋友：过两天有没有空？】
【锦宝贝儿：？？？】
【男朋友：带你见个人】
怎么带？
飞回来带她去？
黎锦哭笑不得，没想到林止说两天就是两天，他真的“飞”回来了。
派出所里又出了一起大案子，黎锦跟着刑侦组的师兄师姐们东奔西跑，一个白天几乎没停下过。
傍晚回到所里，听前台师兄转告她，说她家属来了，在会议室等，她还没明白过来。
她爸妈都在出差，从哪冒出来的家属？？？
黎锦满脸疑惑地往会议室走，当看到会议室坐姿笔挺的人时，终于反应过来。
师兄没说错，是家属。
林止垂眼在看手机，似乎没注意到她，黎锦收紧呼吸，放轻脚步，打算绕到他身后吓吓他，手刚蒙住林止的眼睛，就被林止的大手裹住。
林止抬起眼皮，眼睫毛齐刷刷刷过黎锦的掌心，又软又痒。
“还闹么？”林止微后仰起头。
他身着的是修身白衬，衣摆收了进去，领扣扣得一丝不落，修长的脖颈弯起时，脖颈上凸起的那一点尤为惹眼。
黎锦手上的力气瞬时没有了，任由林止把她的手拉下来，包在手心里。
会议室开着空调，林止五指沁凉，贴着皮肤特别舒服。
黎锦也不抽出手，手臂从座椅背上越过，搭在林止的肩上，下巴也抵在他的头上。
林止头发软是软，但是剪得很短，发茬子有点扎。黎锦下巴不安分左右动了动，惹得林止笑了声。
“听前台说是小师妹的家属来了我还不信，现在信了。”
黎锦侧过头，就见刘蕾师姐抱着擂资料促狭地看着他们。黎锦脸一红，立即从林止身上下来。
林止放开黎锦的手：“师姐好。”
刘蕾愣了下：“你也是川南警察大学的？”
“不是。”林止看了黎锦一眼，淡淡说：“随女朋友叫。”
眼看黎锦脸更红，刘蕾笑出声，小师妹的男朋友看着挺乖的，没想到还挺黑。
刘蕾说：“打扰人谈恋爱遭雷劈，今天忙了一天，小师妹早点下班，跟男朋友回家去，刘所那里我去说。”
第52章 过去（三更）
黎锦去休息室换了便服出来, 林止已经从会议室出来，等在派出所门口。
以免妨碍到进所里办事的民众，他站在人行道边缘的景观树下, 景观树树荫浓郁, 阳光从枝丫间撒下来落了他一身，脚边立着上回休假时带回来的行李箱。
“你什么时候到的？”
林止一手拖行李箱, 一手牵着她：“下午三点多。”
黎锦看腕表, 快六点了：“你在所里坐了近三个小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会打扰你工作。”林止略垂眼，眼尾看着她：“时间有点紧, 但是还来得及。”
黎锦没忘记两天前林止说的话：“带我去见谁？”
“去了就知道了。”
林止带黎锦去的乡下, 客运车到了镇上就不走了，剩下的路靠步行。好在修了水泥路, 直通每门每户家门口。
黎锦在外面跑了一天，走到一半脚有点痛，林止单膝跪下：“过来，我背你。”
黎锦指着行李箱说：“行李箱怎么拿？”
林止：“还有另一只手。”
黎锦：“你要单手背我？”
林止想了想：“你不重。”
没有女孩子听到这句话不开心。
而事实证明, 林止体力确实特别好，单手背她，还拖个行李箱, 走了一路，气息都没怎么乱。
反而是黎锦在林止背上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时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旁边还有一张没铺的床, 放着林止的行李箱。
黎锦环视一圈没看见林止, 立即下铺来。
这才发现她在一家农家土瓦房里。土瓦房有些破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穿用度等用具一应俱全, 像是常有人居住。
黎锦顺着门口出来，是一块石头堆砌的坝子，坝子中央坐着位老妇人，手里拿着把蒲扇，一摇一摇的。
听到动静，老妇人抬起头来，笑眯眯说：“小姑娘睡醒啦，在找林小子？”
林小子是指……林止？
黎锦半是疑惑半是犹豫点点头。
老妇人转头去对面的房子里搬出张凳子。对面房子和土瓦房不同，是一栋二层楼新房子。
“这是我家。”老妇人说：“我和小林子是邻居，按辈分，他要叫我一声姑婆。小姑娘是林小子的女朋友吧？来，过来坐，陪我说说话。”
原来是林止的亲戚。
黎锦依言坐过去，近看老妇人更加慈眉善目，不过，黎锦注意到她时不时会用手撑一下腰，像是腰不好。
“人老了，老毛病了。”老妇人拿开手，“第一次来乡下？”
黎锦“嗯”一声，“林止……怎么没看见他？”
“上街去买东西去了。”老妇人用扇子指指旁边的土瓦房，“这房子荒废很久了，前些时候林小子才找人修葺了一番。能住人，但是吃的没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买。”
天渐渐暗下来，透过不甚亮的光，还能看清土瓦房的轮廓。
黎锦问：“林止小时候一直住在这里？”
“也不是。”老妇人说：“上高中前是住在这里，高一住了半学期，之后他就搬到了他外婆家。直到高中毕业。”
黎锦不解：“为什么高中只住了半学期？”
“因为初三他的奶奶生病死了，留他和爷爷住。可他爷爷不靠谱，出去跟人赌，十天半个月不着家，跟了半学期，他就被他父母要求去了外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