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叹一声:“林小子一家是我看着走过来的。他母亲是普通的农妇,学历低,还有点小势力。父亲是有大学学历的文人,被家里人逼迫着相亲,和他的母亲结了婚。可他父亲心气儿高,不甘心待在农村,非要出去闯,把家里交给林小子的母亲一个人把持。”
“但是,他父亲家里的那些亲戚都是不省心的,趁他父亲不在,挑拨他母亲和他奶奶的关系不说,还对林小子的母亲刻薄得很。我记得,林小子降生时,他大姑姑竟然怂恿他奶奶,把林小子放桶里捅死。要不是林小子父亲及时回来,硬气一回,怼了他奶奶和大姑姑一句‘你敢把他捅死,我就把你捅死’,可能林小子都保不下来。”
“之后,林小子的父亲又去外面打工,母亲一边养着一大家人,一边经营养鸡场,但是,由于林小子的爷爷好赌,被人骗得赔了钱,母亲不得不变卖养鸡场给他抵债,加上,家里还有个高中生要上大学,他母亲只好将林小子交给他奶奶带,一个人也去了外面。”
她口中的“高中生”,黎锦想,她应该知道是谁了:“后来呢?”
“后来。”老妇人说:“高中生供出去了,考上了大学。他父母出去就是几年,毫无音讯,家里就剩下些老弱幼小。林小子的爷爷照样在外面鬼混,不着家,有时候直接睡在外面。他奶奶也不怎么管他。那段时间,还是我和湾里其他人看不下去了,拉着他来家里吃饭。”
“林小子就这样吃百家饭长到七岁。七岁那年,他母亲回来过一次,留了一晚,第二天把把他一起带到了城里。那是林小子第一次进城,坐不习惯长途汽车,听同行的人说,他吐了个昏天黑地。到了城里父母租房的地方,房子很小,还烧着煤气罐。”
老妇人比了个高度:“七岁,林小子才这么高。没几天林小子跟着其他人回来了,但是变得跟个闷葫芦似的,谁也不搭理。”
老妇人面露懊悔:“我也是后来听人说,林小子到城里的当天晚上,他父母大吵一架,两个人还跑出去寻死。当着孩子的面寻死,真不知分寸!!”
“但他们总算看出孩子不对劲,知道孩子大了,不能不让他念书上学。于是送他去上学。上学后,林小子的父母也没回来。直到林小子十岁生日。”
老妇人道:“老一辈都说,整岁生日是有特别意义的,林小子十岁生日他母亲给他小办了场,买了两件新衣服,还买了个大蛋糕。”
“林小子上了初中,他父母回来得稍微频繁,但是次数依旧不多,待得时间最长的还是他奶奶的丧礼期,而且每次回来能听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我一直担心,他们会大闹一场。提心吊胆三年,他们还是闹起来了。”
说到这里,老妇人忽然岔开话:“不知道林小子有没有跟你提过,他母亲膝盖附近长了个肿瘤,不知道什么时候长的,我知道的时候肿瘤已经很大了。”
“在12年?好像是林小子上高三,他爷爷去了,一大家子人回来为他办丧礼,他父母吵起来,他母亲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肿瘤切了下来。”
黎锦震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切?”
“对。”老妇人边说边拿着蒲扇做示范,“用烛火熏过水果刀,切开皮肉,把肿瘤切下来。当时血流了一地,林小子就站在他母亲面前,我反应过来去捂住他的眼睛已经来不及了。”
“他母亲不是医生,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切肿瘤,不小心伤了神经,一条腿也这么废了,到现在走路稍微走快点就一瘸一拐的。”
“这么一闹,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家要就此散了。没想到林小子的父亲像是突然清醒了,开始顾家了,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俩大吵小吵都有,但再也没提离婚的事,总算有个家的样子。”
“早这样多好。林小子也不用小小年纪经历那些事。高一那半学期,他不仅要顾家,还要负责去大街上把他爷爷带回家。”
黎锦想起林止说他在小平桥是为了找爷爷,原来是这个意思。
黎锦回头看土瓦房,父母不在,奶奶死了,爷爷不回家,只有林止一个人固守着这个房子。
是固守。固执得像是只要守住了房子,就能守住一个家。
林止的姑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颠来倒去,全是黎锦不知道的林止的过去。
“林小子从小和我亲,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是在外婆家的路上,他早早听说母亲要回来,想去接她,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他母亲。是他母亲先认出他,他飞奔过去,差点被摩托车撞到,还被摩托车车主骂了一句。”
“他跟着母亲去了就近的外婆家,母亲给外婆家买了很多礼物,几个表弟表妹都有,只有他没有,当时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委屈得哭了。这事儿他嫌丢脸,没告诉我,是后来和他母亲闲聊才知道的。林小子只说他很高兴。可能那时候他以为,他也终于和别的孩子一样有了母亲。”
……
“小时候的林小子话不多,脾气特别倔,还和附近的孩子鬼混,整天打架,湾里的所有孩子,都叫他老大。他挨了他奶奶很多打,可是越打,越不改。”
“上了学,林小子才像是变了个人,努力读书,走路都在学习上课教的字,老师说他的字丑,被打了,他就努力写好。”
“他很聪明,几乎回回考试全班第一,年级第一,家里的奖状都贴满了,六年级上学期摸底的时候,他甚至考了全县第一,保送城里的三大名牌中学之一。”
……
林止的姑婆上了年纪,吹不得风,天彻底暗下来,就进了屋,大厅门敞开,灯光从门前的石阶一直蔓延到石坝子上。
黎锦坐着久久没动,指尖儿被冷风吹得冰凉,她捻了捻,正要换个姿势,不远处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
不一会儿,伴随着脚踩在野草上的声音,有手电筒的光由远及近,林止的身影从一个小黑点变得越来越清晰。
黎锦有一种错觉,她看到了林止从小小的一个,变成如今的挺拔隽秀,丰姿如画。
“怎么站在外面?”
林止关掉手电筒,拉过黎锦的手,触手的冰凉让他皱起眉:“外面冷,要等我去里面等。”
黎锦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垂眼,乖乖任他牵着进屋。
林止熟练开灯,从行李箱里拿出件他的衣服给黎锦披上:“还冷不冷?”
黎锦摇摇头,林止的衣服尺寸大,她垂着头,小脸埋进衣服里,看起来更小了。
林止眉头皱得又深了些,黎锦好像不太高兴,明明路上兴致挺高的。
不过,乡下条件差,容不得他多想,林止紧了紧衣服领子,把黎锦小脸露出来,就去忙活了。
黎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跟屁虫似的跟在他后面。
林止回头:“跟着我做什么?乖乖坐好。”
黎锦偏偏头,相当固执:“当我不存在,你忙你的,不用理会我。”
林止:“…………”
林止无奈:“你怎么突然这么粘我了?”
“想粘你。”黎锦又把脸埋衣服里:“不行?”
行。
他女朋友说什么都行。
黎锦性子容易害羞,难得她如此明显表达出对他的依赖,林止很受用。
这么想着,如此几次后,林止放下手头的工作,把黎锦抱在刚铺好的床上,用被子压住她。
黎锦挣了几次挣不开,只能软软说:“我没捣乱。”
“我知道。”林止哑着声,目光从她微红的眼尾滑到鼻梁之下:“但你跟在我身边,我心乱。”
黎锦呆了下,反应过来后脸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小平桥派出所事情多,黎锦来实习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脸上的血色也少了,一旦脸红就特别明显。
黎锦偏开头,想躲开林止的视线,却不想把自己通红的耳朵送到林止眼皮子底下,林止沉沉笑了声,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乖乖待在床上,再跟上来,当心我罚你。”
话落,手里的耳朵更红了,黎锦眼睛像是沁了水,坐瞄右瞄不看他,可嘴里还不怕死的说:“你罚啊,又不怕你。”
林止的呼吸立即就乱了,他加了些力度重新捏了捏黎锦的耳垂。
黎锦的耳朵和她的人一样精致,耳垂上的肉软软的,捏着手感特别好,林止没忍住,又捏了下:“长本事了。真不怕?”
黎锦不说话了。
其实是有一点点怕的。
她和林止交往至今才只是亲过,最越线的一次是在川南旅店里,林止卷下她的毛衣领子,亲了她的脖子。
禁止线后面是什么,她好奇又羞怯。
“怕就别撩/拨我。”林止把她的沉默当做是默认,曲指刮了下她的眼睫毛,起身出去了。
林止给黎锦做了顿晚餐,还给她烧了热水,被热气喷了一脸,黎锦才想起来,她没带换洗衣服。
林止见她久久没动,问:“水烫?”
“不是。”黎锦抓住他要去试水温的手,指指身上的衣服。
林止说:“换洗衣服?我买了。”
“???”黎锦:“什么时候买的?”
“你睡着以后。”林止出去一趟,买的东西相当多,黎锦的衣物是另外包装的,他递给黎锦:“颜色和款式是参照你平时的喜好。至于尺寸。”
他顿了顿:“如果没有变化,应该是合身的。”
什么没有变……
黎锦再次红了脸。
黎锦先洗,林止守在外面。
夜已经深了,对面新房子关了门,二楼最末的房间隐隐有光闪烁,像是电视机的反光。
黎锦上了床,林止才洗。
洗完出来,就看见黎锦裹在被子里望着床顶发呆。
不对劲的感觉再次涌上林止心头,林止擦去指尖的水汽,碰了碰黎锦的眼尾:“在想什么?”
黎锦侧过头,林止的指尖便从眼尾划过眼睫毛,滑到她的鼻梁上。
林止手指蜷了蜷。
黎锦抓住他的手指不说话。
林止无奈,正要关灯,要在刚铺好的另一张床上躺下,黎锦说:“不和我一起睡吗?”
土瓦房的灯是白炽灯,灯光不太亮,林止个子高,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在眼睛周围形成片天然的阴影。
“一起睡?”林止一字一字确认,“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别撩/拨他。
他禁不住。
黎锦还是看着他:“记得。不怕。”
林止一时不知道该回哪一句。
“那知道和我睡一起有什么后果么?”
“我会忍不住。抱你,亲你,甚至让你重新洗一次澡。”林止说:“这样,你也坚持?”
黎锦的回答是往里挪了个位置,掀起身旁的被子。
……
黎锦早就发现林止亲下来的时候总是喜欢先亲一下她的眼尾,然后才慢慢朝下压下来。
林止的背影把灯光挡了个全,黎锦闭不闭眼都看不太清林止的脸。
刚洗了澡,林止身上还有股香皂的味道,淡淡的,香味若有若无。
他的两只手除了手指,掌心和指腹都还沾着水汽,被被窝的温度蒸腾,升腾出几分潮意。
连带黎锦也感觉皮肤有点润,黎锦眨了几下眼睛,等潮意遍布全身,林止不知何时已经进了被窝里。
土瓦房修得很低矮,相对狭窄的空间逼仄出几分压迫感。
黎锦晕晕乎乎想起什么:“你姑婆……”还在看电视。
“她身体不好,一向睡得很早。只是习惯开着电视睡。别怕。”
林止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被挤压得有些变形,被子起伏间,又带出几分热潮。
黎锦有些想笑,这会儿反倒是他来安慰她别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爆肝了。
两天近一万八千字,作业写完了。接下来是正常更新。
第53章 越线
不过, 她根本笑不出来。
三四月份的天气本就清寒,到了夜里气温更低。乡间很寂静,除了偶尔一两声犬吠, 什么声音都没有。
黎锦也没有精力去倾听, 林止的气息碾压过她的鼻梁后,往下压上她的唇时, 原本规矩卡在她腰间的手忽的顺着衣摆钻了进去。
他的手犹带着被窝的温度, 并不凉,黎锦迷迷糊糊反应过来, 林止的手稳稳贴着她的皮肤, 气息已经滑到她的颈侧,并且还在往下。
黎锦心里一慌, 下意识要伸手去抓,被林止先一步用另一只手把她的手包住,五指还得寸进尺嵌入她的指缝中。
“别怕。”
林止的声音哑得不行,说话间气息全喷在她的皮肤上, 黎锦到现在才明白林止“别怕”的意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林止给她买了两套衣服,一套便服, 一套睡衣,睡衣是两件套,裤腿长到小腿处,但是很宽松, 林止垫在她腰后的手稍稍往上一抬, 睡裤就被拽了下来。
在林止整个人缩进被窝时,黎锦又听到他那句:“别怕。”
…………
被子是新换的,带着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不厚,柔软的被套里只裹了层薄薄的褥子,根本遮不住被子下的暧昧。
黎锦手在被窝外面胡乱抓了几下,缩进被窝里,刚摸到林止短短的发茬子,林止偏头,在她微微曲起的腿上亲了一口。
房内的白炽灯被窗户吹进来的风吹得晃动,半晌,黎锦抽出手横陈过额头,敛着眼,眼尾红得好似要滴血。
黎锦神智越来越模糊,眼前全是缭乱白炽灯灯影,不知过了多久,林止背撑着被子,从上而下看着她,用滚烫的指尖刮了下她的眼尾。
“我带你去清洗。”
黎锦目光在他刚擦过的唇上一掠而过,红着脸撇开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