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历史同人]和肖邦弹风谱月的日子——Sherlor
时间:2021-02-16 09:14:20

  她失神地从外套口袋摸出一根卷烟,划火柴的手有些颤抖。
  “桑女士,我的先生不太喜欢烟味……”
  “哈莉特,请和我换个位置,谢谢。”
  桑怔愣地看着这对夫妇异口同声,手中停下了动作。
  肖邦和哈莉特瞬间换好了位置。可怕的沉默再次笼罩这方空间。女作家当即扔掉火柴盒,小小的盒子在白蕾丝桌布上格外显眼。
  “我……就叼着……”
  桑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过了会才发现比起扔掉火柴,她更应该借口离开这。
  但李斯特已经走向钢琴。掌声响起,音乐演奏马上开始——
  桑不能离开了。
  玛丽·达古并不是个和她外貌一样美丽温柔的女人。
  这是桑很早以前就得出的结论。
  但今晚,她在深切体会这一结论后,对此感到无限的荒谬和受伤。
  向来大大咧咧的女作家,绝不单纯。相反的,在某些方面,她一直拥有着无比敏锐的直觉。
  她大概知道,今晚这场沙龙究竟意在何处了。
  嫉妒和反击,达古还有什么比这更擅长的?
  说是密友,可自己最终也成了她布局里的一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是肖邦刚刚订婚那会,达古给她写的第一封信开始。
  甚至今天出席这场沙龙时,桑本来不想这样直接去见肖邦。
  但在达古不停地煽动下,她终于被蛊惑着重拾“穿上白色礼裙,系上猩红腰带”的勇气,再一次站到了喜欢的人面前。桑不否认,她完全忠实于内心的一切,喜欢就是喜欢,她的确不介意被任何人知晓。
  喜欢和追求不一样,桑虽不会被道德条件限制,却不喜欢做没有回报的尝试。
  尤其让自己处于被动里,她绝不这样草率。
  玛丽·达古大概早就知道了肖邦已结婚。
  今晚她的行为无可挑剔,她该死地成功——桑只觉得脸热,她如此单纯地送上脸面,自求着让人羞辱。
  女作家有一万句脏话可以写在纸上!
  桑知道,达古最近不太顺利
  这位夫人效仿自己也写起了小说,“丹尼尔·斯特恩”,一样的以男名做笔名——和鹅卵石丢进大海一样,没有多少水花。她急于摆脱私奔的枷锁,十分渴望证明她的“投资”没错——遗憾的是,李斯特并不如她所愿,匈牙利人的灵魂自由而高尚,他既不愿意沉下来成为一个“作曲家”的存在,也不愿意浮起来变成巴黎音乐界的“领头人”。
  这些不顺,桑已经可以预料她的住房绝对清理过不下十套茶具了。
  明亮的钢琴声闯入耳畔。
  桑嗤笑出声,决心不再纠结于此。
  写作已经够要命的了,作家不想再为内心的尴尬而羞愤。
  她没有做错什么……如果喜欢也是错,那世上就没有一个无辜者。况且那个叫欧罗拉的小姐,根本没说什么——不仅没说什么,反而她比自己更尴尬紧张?
  桑咬了咬嘴里的卷烟,突然放松地靠在沙发上。
  她和欧罗拉对上视线,对方竟怔愣过后猛地撇开,最后又小心翼翼地望了回来……这次年轻的女士没有躲开,她虽然每个细胞都叫嚣着不安,目光却没有怯懦,一直温温柔柔,直到钢琴声终结。
  掌声响起。
  桑没有太在意李斯特的演奏,她只觉得这个叫欧罗拉的孩子,格外有意思。
  达古似乎在钢琴边说了什么。作家听见李斯特站起,声音飘向了他们这一桌。
  “那弗里德,你觉得我刚才弹得怎么样?”
  “按我写得弹,要么就别弹。”
  满堂的安静。
  嘻笑的提问遭来生冷的回复。
  虽然不清楚起始,虽然和肖邦交际并不多……但桑知道,波兰先生生气了。
  “那你自己弹呀——”
  李斯特像是示威般敲了敲钢琴盖,不想肖邦竟腾地站起迈步走向钢琴。
  桑哑然观望着一切,她看到达古微不可查地露出一个微笑。
  背后一阵凉意。
  她想,她大概知道这场沙龙究竟为何而办了。
  羞辱自己大概是临时的锦上添花。
  真正的目的,大概一开始就只有肖邦吧。
  肖邦其实并不太喜欢晚上在这家饭店里举行的活动。但他从未明显地表露这种倾向,也不曾被人瞧出端倪。
  就像音乐不合他口味时一样,聚众的话题内容一旦偏向政治、哲学和学术问题,波兰人会将绅士的缄默表现的淋漓尽致。或许和他的天性有关,好友们都知道他向来谨慎,即使是私下场合也不发表过多的见解。肖邦少言寡语,那才是正常的事。
  从踏足沙龙内场开始,粗略扫过到场的人脸,肖邦心中隐约判断出今晚不会符合他的口味。
  如果不是欧罗拉,他或许会找个借口不着痕迹地离开。
  不幸从桑坐到他身边开始——
  从这个另类的小说家现身起,肖邦就敏锐地察觉到欧罗拉的不对劲了。他的夫人在不安、动摇和不确定,而他却猜不到原因。
  因为桑?
  这个不是女人的作家又有什么可怕的?
  肖邦确认和桑交际不多,只在偶尔几个场合见过……甚至,他们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毕竟,这个女先生一点都不符合他的美学。
  直到他明示一切,坐在欧罗拉身边后,他的夫人才好一些。
  山雀似乎恢复了精神,波兰人握住她的手,开始听匈牙利人弹琴。
  ——这才是真正的不幸!
  是谁这般作恶,想听李斯特风格的肖邦?
  从达古夫人嘴里吐出的建议“弹那首夜曲,沙龙里经常出现的,题献给普雷耶尔夫人的”,不禁让他眉头紧锁。
  如果《降e大调夜曲》里有朦胧月光的痕迹,李斯特这华丽腻歪的改编简直是一场灾难。
  花哨的装饰音不仅领月光普照,甚至不夜晚换成了白天。
  尤其曲终后响起的掌声,简直让他羞愤至极。
  “作曲家也在现场,不如问问他的感受?”达古清清淡淡地抛出话题。
  “那弗里德,你觉得我刚才弹得怎么样?”李斯特笑着问。
  “按我写得弹,要么就别弹。”肖邦的回答清冷无比。
  或许是对这句话免疫,或许某人早已习惯被如此对待。
  李斯特可能误以为是沙龙里活跃气氛的小插曲,但这首对肖邦而言有着另外意义的曲子被“糟蹋”实则触及了他的底线。
  “那你自己弹呀——”
  波兰人或许从未这样失控过,他第一次内心如此强烈,他要把那个匈牙利人彻底从钢琴上拉下来。
  肖邦坐在钢琴前平复自己的心情。
  钢琴上的烛台不知因何而熄灭,光线突然暗下来。李斯特刚要帮他重新点上,被他以“这样刚好”的理由拒绝,甚至要求连周围的蜡烛都要吹熄。
  钢琴那彻底被黑暗笼罩,只有隐约的影子在。
  手指攀上琴键。月色夜色,风拂云动……顺着那双神奇的手触出的水晶般透明的音色,在每个人脑海中重现。
  似乎不用评述。
  肖邦是对的。
  “你觉得如何,弗朗茨?”
  “这样的曲子,的确不该乱来。请先别急着点烛光……”
  看不清楚钢琴边的一切,只听见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而后,夜曲再一次响起。
  ——和刚才月夜风云,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火柴划着,蜡烛点亮。
  肖邦站在琴边看到李斯特毫不示弱的笑。。
  “看,李斯特高兴的时候能变成肖邦,但肖邦能变成李斯特吗?”
  “……”
  波兰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甚至在这句简单的句子里,听出了羞辱的味道——但他明白,这绝不是那个头脑简单的匈牙利人的本意——如此令人生气,却又无法挥出拳。
  “可以呀……肖邦……也能变成李斯特啊……”
  顺着声音,肖邦看到欧罗拉晕晕晃晃地站起,绯红脸上三分酒气七分坚定。
  不知何时去到桑那边的达古夫人,原本脸上胜利的笑容,瞬间碎裂。
 
 
第70章 ·Ballade·Op.70
  les rois du onde
  视线里, 跳动的烛光只堪堪包裹住了钢琴。光线并不强烈,但欧罗拉却觉得有些目眩。
  她捏紧了手里的高脚杯,分辨不出种类的酒味在空腔中飘荡。身体有一些飘, 但她的思维却很清晰——不论是喝掉被调换的酒水, 还是说出“肖邦也能变成李斯特”的话,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并不冲动。
  更不后悔。
  因站起来说了话, 反而让欧罗拉那些纷乱的思绪就此停止,她感到无比轻松。
  乔治·桑, 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欧罗拉心中,是她知晓弗朗索瓦就是肖邦的时候。
  在她的印象中, 女作家几乎占据了钢琴诗人的后半生。她并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肖邦的“欺骗”并没有让她生气多久,更多的时间,其实是花在她矫正自我的认知上。
  喜欢肖邦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欧罗拉不缺少这份勇气, 尤其她确定可以接受任何后续发展。
  但接受和面对有一些偏差,至少在这样的场合突然见到桑, 欧罗拉的确受到了冲击。
  她不太能分清内心的感觉, 这种微妙的不安在肖邦换到她身边坐下时减轻,听着他弹奏夜曲时, 她也的确找到了宁静……不想达古夫人的到来, 又让她的心湖起了波澜。
  黑暗中, 听觉被无限加强,除了细腻的琴声,欧罗拉还能听到伯爵夫人和女作家的耳语
  “乔治, 听到这首夜曲是不是很惊喜?我特意做了安排, 为了让他能给你弹这曲子……你最近因写作而焦虑, ‘’是一剂良方对不对?啊, 还要配上你喜欢的饮品……”
  不知为何,简短的话语却让欧罗拉心律失衡。口舌干燥,她端起杯子直接往嘴里灌——
  是酒,或许误拿了肖邦的杯子吧……但刚刚好,只要醉了,就不用在思考。
  酒精作用很快,比当初在柏辽兹家中尝过的要烈得多。
  欧罗拉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躲雨时醉意上涌,她直接睡了过去,留下肖邦一人听雨。但现在,她好像是醉了,却能分辨他落在键盘上的每一次触键。
  烛火重燃,光明重现,当李斯特坐在钢琴边以反问代替陈述,愉悦的上扬尾音里有着那么意思自豪和得意。
  肖邦这一次以沉默代替反击。
  但欧罗拉不能,比起呆在台下,她更愿意去他身边。
  欧罗拉渐渐将视线停落在李斯特身旁的肖邦身上。她根本不用凑近去看,就能猜到那个人脸上的表情。
  波兰诗人应该很想就此离场,行动回答李斯特的反问——就和她想要逃离这张桌子,不想再被内心莫名的情绪左右。
  但肖邦不能这么做,欧罗拉也不能让他在众人的瞩目下被误解。
  尽管她知道,李斯特那句话本没有恶意——匈牙利人大概是被激起了好胜心,只想单纯地炫耀一下他能完美复制任何人的琴声。话没有问题,只是时机和场合不对。
  肖邦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绝不可能变成李斯特。
  这和技术无关,只是审美志趣不愿。
  “李斯特先生,您大概忘了,我也是一个‘肖邦’……”
  你不愿意做的事,我来就好。
  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该如何去形容这首曲子?李斯特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
  一向对音乐颇有见地的钢琴之王,此刻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又或者这个念头只存在于他脑中一秒,比起现在思考这些,他更愿意先用耳朵去倾听。
  欧罗拉的双手在黑白键上以音符汇聚成一条长河。
  如果它有名字,那一定是伏尔加。从涓涓细流到波涛奔腾,时间汇聚的浪花在拍岸声中荡气回肠。西伯利亚的风,原野上的山楂树,成片的白桦林,覆盖在亚寒带的冰雪……一齐汇聚成一种连绵的悠长。
  从细腻敏感,再到澎湃娟狂。一半张扬一半深沉,平稳的控制下又带着醉意般的倾泻……那些极富力量感的音符和震撼的旋律,究竟是这样从她十根纤长的手指上发出的?
  这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新曲子,奏鸣曲的范式,协奏曲的内容,同样天才的手笔。
  李斯特此刻感到幸运又不幸——幸运的是,欧罗拉总会在某个时刻给人带来特定的惊喜,而他正巧赶上了;不幸的是这首钢琴协奏曲,沙龙里单独一架埃拉尔,已经不能完整地表现它的美妙。
  “可以了,欧罗拉……”
  第一乐章结束后,呼吸的停顿间隙被一句话无限拉长。李斯特愤然怒视声音来源,是肖邦制止了欧罗拉的演奏。
  “弗里德,你这是做什么?”
  “睁大你的眼睛,弗朗茨,她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肖邦的压抑的声音里饱含着隐怒。李斯特后知后觉地打量着欧罗拉,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除了额间细密的汗珠——这是刚才那首曲子过度消耗体力造成的,被打断演奏后,少女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她眼神迷离,双手塌在键盘上,歪着头看着波兰人,满脸困惑。
  “我……还可以弹……”
  烈酒的香气随着欧罗拉的说话飘散开,李斯特瞳孔微扩,一副惊愕的模样。
  “欧罗拉,你醉了……听话,不需要继续弹琴,因为我们要回家……”肖邦安抚着少女,扭头呼唤哈莉特,“柏辽兹夫人,麻烦您过来帮我扶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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