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之前给自己解签的老和尚是方丈?
不,不对,如今不是想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
寂缘这瞎话说的也太疯了!
根据平行世界的信息,灼华很清楚,炳灵寺方丈跟寂缘可没啥关系,没同流合污过。
寂缘如今这些话,全是临场发挥,还是一旦将方丈叫来对峙就会被戳穿的那种,也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场。
随后,灼华就听寂缘低声安慰她:“别慌,方丈真的如此说过,只是不太笃定,说仍可能有些变数而已。”
灼华这才松了口气。
寂缘之所以对这命数之说不抵触,估计是很有信心,认为他一定能颠覆姜氏一族的社稷,黄袍加身。
那他的女人,自然就是皇后了。分毫不怕这话太重,灼华承受不住。
至于变数,那就是也许存在的,造反不成功的可能性。
灼华倒是没瞎联想,原文里头沐灼华确实当了皇后啊,没毛病!
穿越之后……不好说,所以有变数。
眼前的危机被寂缘几句话轻易化解,太后再蠢,也知道一个王爷,若是娶了注定当皇后的女人,那就是被推上了断头台。
她的昭王单纯闲散,若真顶了这虚名,还不被那对心机深沉的父子给玩死!
她不敢,不敢用最疼爱的小儿子的性命来赌。
邱太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气急败坏的要将懿旨撕碎。
奈何这是绢布不是宣纸,哪有那么好撕。她撕了半天纹丝不动,只好将它丢进了鱼缸里。
墨迹在水中晕开,这张懿旨终于算是报销了。
“滚,都给哀家滚出去!”她声音都变了调。
未来的皇后,那就是她的孙媳妇,她若是想要管教,自然也是可以的……
但此刻再看到沐灼华这张脸,她肯定要被气昏过去。
将来有的是机会,如今还是珍惜时间,赶紧叫昭王过来,多看几眼吧!
危机解除,灼华当然要迅速圆润的滚。
寂缘达到了目的,当然要跟她一起走。
好巧不巧,二人同时回头,就迎面见到正飞速赶来的姜濯川。
他脚步慢了下来。
这是头一回他救场的速度没追上别人!
都怪父皇非要叫他去商量那些没意义的事!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灼华跟寂缘的脚步却没停。
寂缘速度倒是够慢,悠闲自在的模样,灼华却是一秒也不愿意在慈安殿多待,跟兔子一样跳过门槛,给姜濯川让出一条路来——
他是为了救人才来,可名义上肯定是来慈安殿给太后请安,咋都得跟他祖母见个面,总不好到了门口接到人,转身就走。
姜濯川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心内焦躁,却也不得不先去太后面前点个卯。
然邱太后却不愿见他:“你要是孝顺,就带着你的未婚妻赶紧滚罢,莫要来我这个老太婆面前碍我的眼了!”
邱太后三十好几岁还能得宠,并生了先帝最年幼的儿子,如今虽然年近六旬,却最是不服老。非得是气糊涂了说反话,巴望着别人来哄她劝慰她,夸她还年轻着,才会自称老太婆。
奈何如今没人哄。
慈安殿的女官们要么被吓得早就躲出去,要么被她吩咐着扫地了。
至于门口这几个……
灼华不会,寂缘更不会。
姜濯川一拱手:“那皇祖母就早些休息,今日昭王还要忙着与寮国使臣商议婚礼的准备工作,怕是今日无法进宫来跟您请安,您年事已高,就不要熬着了。”
里头又是一阵乱响。
邱太后无东西可摔,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掀了桌子。
灼华心内叹息,她自己上辈子没感受到什么亲情,这辈子倒是加倍补回来了,只是姜濯川也是惨,自幼没了妈,爹是个第一醉心权术,第二酒池肉林,把他这个儿子勉为其难排在第三位的皇帝。
如今才知,竟然连这个原文中着墨不多的祖母都不疼爱他。
第49章 . 交白卷 我弃权可以吗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 老太太的心尖子,奈何慈安殿里正在关起门来发飙的邱太后,一颗心里只装了昭王。
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哄的。
按理来说, 当今圣上又不糊涂, 还掌权,想给自己亲娘送点什么没有啊?他想要哄太后, 难道不比昭王容易?
“没天理了, 都欺负哀家老了!”
灼华听到邱太后的这句怒吼, 陡然了悟。
或许别人想要哄她,还真的不容易。
邱太后从来不服老,这恐怕是她跟皇帝与太子最大的隔阂。
她死死抓着已经不存在的青春不愿意撒手, 当太后都是极限,若是变了太皇太后, 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大儿子已现老态, 孙子逐渐可以独当一面,她该退居更远的幕后,连太后的风光尊荣都要远去。
唯有看着尚且年轻, 在她面前还能做出少年人姿态,容貌比实际岁数还更显年轻的昭王, 才会让她有种自己没老的错觉。
啧,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一行人将叫骂声抛在身后,沉默着出了慈安殿。
本该各回各家, 但姜濯川却突然回身问寂缘,太后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问灼华,怕她尴尬,但对寂缘么,就不用客气了。
姜濯川从来不觉着, 这个看似超尘脱俗的国师会跟自己有什么交集。
他母亲曾经驻守边疆,他父皇也直接或间接的杀过很多人,按着佛家理论,他们非都得下十八层地狱不可。
所以姜濯川不信佛,一个字也不信。对寂缘,他原本就当个吉祥物看待。
但从今日开始,这人就是情敌了!
不守清规戒律,动了凡心的和尚,呵。
之前姜濯川就听赵回提起过,上次在大公主的课堂上见到国师,而国师还留堂单独教沐姑娘弹琴,这事儿透着股邪门。
但当时姜濯川没在意。
和尚而已,或许偶尔动了凡心,那也得先还俗再考虑别的不是?
如今一见,可了不得,寂缘还维持着化外之人的身份,心内竟然对灼华有超过90%的好感度。
他恐怕还利用职权,密切关注着灼华的一举一动,这才能比自己还迅速的赶来。
寂缘和尚手指拨弄着念珠,没直接回答姜濯川的问题,反而道:“不若去找陛下吧,这些话,还是当着他的面说更好。”
与此同时,闫道蕴带着人来,说是听闻慈安殿这儿吵闹不休,要问问情况。
这一来,就把要开溜的灼华也捉过去了。
当着皇帝的面,寂缘的说辞跟之前面对邱太后时,没半个字区别。
老皇帝摩挲着下颚:“注定要母仪天下啊……没别的法子了吗?”
直接给沐家丫头跟太子指婚当然可以,但姜濯川这臭小子,先前斩钉截铁的拒绝他指婚,那如今,他也绝不会顺水推舟的。
除非臭小子低头求他!
寂缘神色淡淡:“法子自然是有,那就是斩断尘缘出家修佛。”
老皇帝皱眉对他摆手:“青春年少的姑娘,就这么青灯古佛了?寂缘你果然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和尚。”
寂缘似笑非笑的摇头。
姜濯川冷着脸,心说他何止是懂,简直就是想要将人扒拉到自己碗里去!
而此刻,灼华这个话题中心,并不在现场,而是在偏厅里喝茶水。
不是她太淡定,是她先前在慈安殿里跪了二十分钟,膝盖疼,站不稳,得了恩典可以在一旁休息。
隔壁讨论的内容,她隐约能听着一点,却很漠然。
完全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的心理。
处境再差,也不可能比跟着已经恨她超过爱她的姜慕白,一同去南疆喂蚊子更差。
不就是嫁给姜濯川,做一个循规蹈矩的皇后么。
这样才跟她在原文中看过的情节完美吻合,而如今的姜濯川,明显更加通情达理,她还可以因为预先知道情节,规避掉很多麻烦。
纵然还是意难平,可灼华有信心的就是自己的适应能力,对于已经没法翻身的处境,她选择躺平,安心接受。
然而再次被请到隔壁去的时候,原本好不容易垒砌的墙壁还是被破防了——
老皇帝竟然没直接指婚,而是丢给了她一个选择题:“那么,你是打算成为如今的大邺皇后,太子妃,还是选择了却尘缘出家呢?”
啊这……
寂缘这个提议,您老人家还当真啊!
但似乎,当真了也挺好?
灼华先是瞥了一眼老皇帝。
嫁他当然不可能,原文里他是明年那个格外冷的冬天里病逝的。
成为年轻的太后,远离纷纷扰扰,不失为一个备用选项。
可宫里还有个闫道蕴呢,远离不了,这个选项划掉。
灼华又瞥了一眼寂缘,他看上去似乎毫不关心她这个选择的结果。
但就是这种态度,才证明他笃定,有自信灼华一定会选择他那一边。
如果刺激了他……当着皇帝和太子,应当也不至于当场发疯,就是接下来会很难安抚。
灼华转头再看姜濯川。
姜濯川肉眼可见的,有一丝丝紧张。
姜濯川当然紧张。
他很清楚,在场的人之中,无疑灼华是最中意他的。
然而这中意十分勉强,堪堪一半而已。
别说比不上寂缘和尚那接近顶峰的数字,就连跟他的感情对比起来,也少了一大截。
这个数量,恐怕不足以让她在这种近乎于逼婚的场景下,毫不纠结的做出决定。
他心目中的灼华,是个看起来柔弱却总出人意料的女子,万一被逼出逆反心理,宁可出家也不愿意屈从那什么命运怎么办?
姜濯川难得一次不幸言中,此刻灼华咬着下唇,心内天人交战。
她喜欢姜濯川到什么程度?
能因为这份感激和喜欢,从而真的接受帝王三妻四妾吗?
能保证将来不会被一国之母的重担压垮,退缩崩溃,连累姜濯川跟着贻笑大方吗?
她不能,没信心,做不到。
既然如此……
沉默良久后,灼华终于开口:“所谓面相,虽然不能说是无稽之谈,但总有变化,譬如我今日是这样,改日若是胖了,或者走路摔了一跤,面上有了疤,还会是母仪天下的面向么?”
摆明了就是不相信。
老皇帝垂着眼皮,嘴角的弧度倒是没变,只丢出一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哪怕他心内认为,这就他妈是无稽之谈,但只要会传出去,影响皇室的声望,让有心人会用此借口生事,就绝不能容忍。
他平日嘻嘻哈哈可以,但一个小姑娘的意愿,其实并不重要。
灼华当然没指望着皇帝能给她多开一个选项,她只是希望表明立场,以此来做铺垫。
“既是如此,臣女选择谁都不嫁。”
听她这么说,姜濯川在衣袖中的手瞬间攥紧成拳。
谁都不嫁,果然是要出家?
他看着灼华的背影,恨不得去直接提醒她,那个看起来超脱凡俗的和尚,就是个余孽深沉的坏胚!
可他根本没理由这样说,灼华连神佛都不信,之前还因着差点误会了他有什么怪力乱神的能力而好感度骤降。他若是贸然点破寂缘的龌龊心思,却根本没证据,除了再度让她产生怀疑之外,毫无作用。
寂缘和尚神情不变,还是那么淡然,只是手指已经不再继续转动念珠。
如果灼华跟他走,他当然不会让这娇滴滴的姑娘当真青灯古佛苦修茹素。
而灼华果然是契合他心思的……
“但也没必要真的出家嘛!”灼华声音脆生生的,“臣女要在家中侍候老父,并不想嫁人。之前如此说,之后也是如此说,所以还请陛下能给臣女这个恩典,容臣女在家中带发修行。”
割舍姻缘,却不切断亲缘。
见老皇帝没反对,灼华又补了一句:“若是能拨点银子,给臣女修个家庙,就更好了。”
她竟然是谁都没选。
没人觉着奇怪,只有果然如此的感慨。
一个还没及笄的姑娘,刚从痴傻病中恢复过来,怎么能舍得家人呢?
寂缘手中的佛珠又继续转了起来,只是这一次速度很慢,力道大的仿佛要将檀香木雕出来的珠子生生捏碎。
就容她在府内住上一阵子好了,带发修行也是出家,再不会婚配。
老皇帝捋着胡子,思考片刻:“也罢,你也是朝廷的功臣,果真愿意修佛,朕也不会委屈了你,就赏你一座家庙好了。”
灼华恭恭敬敬的谢恩。
从太和殿退出去的时候,她目不斜视,既不看姜濯川,也不看寂缘。
寂缘的目的,姑且算是达成了一半,双手合十念了个佛,也是转身就走。
姜濯川还站在原地。
老皇帝瞪了他一眼,冷笑:“怎么,现在知道气了,那方才怎么不说话?”
方才如果直说希望求娶沐灼华,此刻他就有儿媳妇了!
将姜濯川不语,他摇了摇头:“你啊,真是比朕差得远了!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将来又怎么搞得定江山社稷?我看那寂缘说的有几分道理,谁能娶到那沐灼华,就有本事当皇帝,你小子娶不到,就是本事不够!”
姜濯川听完这话,也是冷笑一声。
你倒是有本事,用了坑蒙拐骗的手段将母后给娶到手了,之后又如何?!
第50章 . 丢人 真丢了
姜濯川并没亲身经历过, 可从只言片语里,也深知,在那一段时间内, 因着真正的守将接二连三暴毙, 致使北疆无人可用。
将领们的死因后来自然得到了查证,但于局面无补, 父皇不得不让一国皇后去女扮男装当将军。
女子挂帅倒也没什么, 最要命的便是她此刻已为人妇。若不是怀着孕, 还在那冰天雪地之中甲胄不离身,母后也未必就会落下病根,进而在生了皇妹之后, 身体迅速衰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