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容失色,梨花带雨,求饶的时候施以小恩小惠,那就定能让她牢牢听话了。到时候将她□□一番,再送到少主身边去,让她能吹一吹少主的枕旁风。
可眼看着,她就是这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真是让人想要教训!
可偏偏教训不得,他从来都知道少主有心魔,经常控制不住情绪,但至少每一次都只会在无伤大雅之处发泄,从不会影响大局。
这次不一样,他甚至不惜动用一切势力,一切埋伏在暗处的人马,都要将这个女人给带回去,劝阻也无用,很明显,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少主一定会替她报仇。
卧薪尝胆这许多年,在此刻功亏一篑可不行,所以他这个老人家也只好亲自来将人“请”回去。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先前竟然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还面不改色(错觉),甚至纵身入水,如今又好端端的,大义决绝。
果真有过人之处,难怪得了少主的青眼。
灼华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只见他眼色变幻数次,最终冷声道:“马车没有,但捆缚也不必,姑娘就随我走一段,从此之后改名换姓,做好自己应做的事吧。”
灼华知道自己逃不了,便不白费力气,只随口问了一句:“该做的,那是什么事?”
“礼佛。”
灼华:……
行,破案了,果然是寂缘,准确来说是泰王世子的部下,而且果然对他言听计从的那种部下。
这一帮人擅长伪装和偷梁换柱,行事低调,这一次劫人,都是步行而来,将身形隐匿在长草之中,如今带着她走,短距离内仍旧没有车马,只能连累灼华也跟着步行。
初时还好,走了一阵,灼华就不肯动了——她脚腕上的伤口虽然是愈合了,可结痂刚掉,里头新长出的皮肤嫩得很,在没有路的草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很快就磨的发痛。
刀疤男心内冷笑,原以为这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奇女子,结果还不是个几步路都走不来的娇小姐么!
他原本正愁没有把柄可以拿捏,此刻便道:“姑娘真是娇弱,可哭也没用,往前还有好远的路要走,你就忍着吧!”
然后灼华就忍着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难受归难受,可上辈子病重的时候比这更难受的她也经历过!
第60章 . 英雄救美 也是又一次
见这娇小姐一抹眼睛, 就真的咬牙一声不吭,刀疤男讨了个没趣,讪讪的不再说话。
沉默在蔓延。
但灼华就算咬牙坚持, 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刀疤男几次三番的催促她快点走。
灼华心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难道是担心二哥快马加鞭去报官么?
既如此……她就更要放慢速度了!
就这样磨蹭了一阵, 就在刀疤男已经彻底不耐烦, 喊人来扛起灼华赶路的时候,陡然回头,全神戒备起来。
灼华跟着回头, 只见远处有火光闪现。
黑夜之中,灯火犹如凶兽的眼, 让在场所有人都慌了神, 举足狂奔。
灼华也在其中,她下意识的认为,这怕不是昭王的人又追了过来!
于是逃的比谁都卖力。
她的行为起到了充分的迷惑作用, 原本想要打晕她抗走的劫匪们没动手,只是围在四周, 不叫灼华有改变方向逃走的机会。
当然,这样拥挤的逃亡,必然影响发挥。
跑着跑着, 灼华“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她固然不愿意被昭王抓回去,可这不代表就一定要跟寂缘的人走哇!能独自溜掉,留下他们狗咬狗才是上策!
而在灼华摔倒的同时,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瞬间愣住了。
冲过来的灯火最前方, 有一人意识到行踪被发现,不再谨慎的掩藏踪迹,反而策马飞驰,浑然不顾危险似的,已经冲到了极近的距离。
这个人的身形,灼华认得,正是姜濯川。
灼华瞬间安心。
是哪个备胎来,她都遭不住,可如果是姜濯川,那就没关系!
那刀疤男起先还以为不过是些官兵,命人去阻拦姜濯川,用刀直接砍断马腿,再将跌下来的人乱刀砍死,但姜濯川的骑术精湛,策马巧妙的避开之后,翻身跃下马背,一脚踏在刀锋之上,借力纵身一跃,已然出现在了那几个匪徒的背后。
姜濯川看到灼华的时候,目光在她身上停滞一瞬,随后立刻抽出腰间佩剑,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灼华知道他定然是为救自己而来,不想让他太过深入敌后,腹背受敌,爬起来就冲过去,试图与他汇合,却见刀疤男指挥手下御敌时明明捉襟见肘,却还是眼尖的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刀疤男冲过来,铁箍似的手扣住了灼华的腕子。
“别想跑!”
灼华被扣住脉门,半边身子立刻用不出力,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竟是往这男人怀里撞过去。
这男人哪里想得到还有娇小姐会如此“投怀送抱”,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正应该顺势将人扛起来就跑,不应恋战的时候,陡然一痛。
灼华方才虽然是半身无力,可另外半边身子还是好好的,这一撞就是为了用衣袍遮挡住她拔刀的动作!
这群土匪都听刀疤男的,若是能伤了他,让他无暇下命令,姜濯川应当也能好过不少。
只是到底第一回 动手,这一匕首下去,虽然是用尽了全力,但扎的位置并不对,没捅到命根子上,反而是刺进了大腿。
好在匕首锋利,这一下直接扎了个对穿。
还没等灼华将匕首拔【】出【】来,就被刀疤男扭住手腕,剧痛之下不得已松了手。
刀疤男是习武之人,可也不是钢筋铁骨,这一来终究没办法再健步如飞,面对越来越多的官兵,深知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对灼华也再没了先前的容忍和客气,生生将她右手手腕扭脱臼之后,推给了手下。
“带她跑,若逃不脱的时候,就杀了她再自尽!”
这消息传到少主那儿,他就会以为自己中意的姑娘是死在穷追不舍的官兵手里,到时候一定会替她报仇。
刀疤男想,这也等于是给他也报仇了。
若是自己非要死在这儿,那害他殒命之人,包括这丫头,眼前来救人的,谁都别想逃!
灼华哪里吃过脱臼的苦,她疼的几乎要晕过去,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紧紧咬着下唇,抵死不肯往前走。
奈何她就一小姑娘,被某个土匪一把就扛在了肩上。
那劫匪一看体力就好,扛着个拼命挣扎的大活人还健步如飞。
灼华心内焦急,大声呼救。
她可不希望最后跟这帮烂人死在一块儿,所以要用呼救的方式,让姜濯川知道她的位置。
但愿姜濯川能更神勇一些,在她被这帮人泄愤一刀宰了之前将她救回去。
身后的官兵此刻到是也追了上来,但还在跟最末尾的那些土匪纠缠,一时远水救不了近火。
姜濯川听着姑娘不住呼求,偏偏脱不开身,心内焦急,急中生智将手中的佩剑投了出去。
这柄剑仿若射出的箭矢,贴着灼华的裙摆,刺入了扛着她的土匪的后辈。
土匪闷哼一声,立时气绝,灼华终于重获自由,也不顾上痛,连滚带爬的躲进了长草丛中。
黑灯瞎火,想要一边举着灯笼从草甸子里找人可不容易,更别说还是有追兵的情况下。
土匪们很快败下阵来,仓皇逃离。
灼华在草丛之中屏息凝神,只等到刀兵之声淡了,也不敢冒头。
随后,有脚步声靠近。
不知怎么的,灼华就能确定,这是姜濯川的脚步声。
他似乎是担心吓着了惊魂未定的姑娘,喊她名字的声音都不高。
灼华放了心,这才弱弱的举起一只手。
然后这只手就被温柔略带粗糙的一只大掌握住了。
姜濯川见到灼华这通身的狼狈,眉头紧锁,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她伤到哪里没有。
灼华可怜兮兮的举起自己已经肿成馒头的手腕,姜濯川更是心疼。
“别担心,来的人里头就有大夫……”
说到这,他突然抓住了灼华的这只手腕,用力一推。
“啊——”
灼华痛呼出声,眼冒金星。
随后,手腕上的疼痛逐渐消失,手指也有了知觉。
姜濯川竟然是一边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一边将她的手腕给接了回去。
这方法虽然是粗暴了点,但够直接有效。
灼华刚要跟姜濯川道谢,就听到身后有人劝姜濯川赶紧去治伤,她扭身去看姜濯川的后辈,看到数条伤痕,鲜血淅淅沥沥的,几乎浸染了背后的衣衫。
但他毫不在意,还想先带灼华到篝火边上去。
灼华急得跳脚:“别扶我了,我没事,你快去疗伤!”
她说着,立刻将人推给了旁边两个护卫,自己则一瘸一拐的,走的比姜濯川还快——
不是她不愿意自己动手扶,是她这把子力气,实在担心若是亲自上手了,姜濯川万一失血过多晕过去,她扶不住也就算了,还得被带着一起摔……
这一次,有随行的大夫,是用不上灼华去笨手笨脚的给姜濯川上药了,她全程都待在篝火的另一侧,不错眼地看着这一幕。
姜濯川的伤看着吓人,却也都避开了要害。
但彻底避开,却是做不到的。
毕竟他当时将唯一的兵刃丢出去解救她了。
真是,让人心内五味陈杂,酸涩之余,似乎还有一丝丝夹杂着血腥味的甜。
这甜味混合在鏖战之后残留的焦烟与铁锈味中,让人难以生出警觉。
灼华安静的透过跳跃的火光看着对面大夫的手法,只觉姜濯川背后那些不致命的伤口,比先前扑倒在自己一尺距离之内尸体还触目惊心。
她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今夜是朔月,夜幕漆黑,笼罩在原野之上,更远处的群山如同高大的巨人,俯瞰这一抹跳动似萤火虫的火光。
为防止夜长梦多,官兵们虽然也需要短暂的休整,却不会在这个地方扎营。这地儿四面看着空旷,却有无数长草丛与灌木,若有人潜行接近,实在防不胜防。
先前沐文海的车队就吃了亏,被人悄无声息的包抄,后来泰王旧部那帮子人,也是在官兵已经靠的很近才发现不对。
如今不能再吃这个亏,要尽快离开。
等大夫给姜濯川包扎完,后续来接人的马车也到了,姜濯川让灼华跟他上同一辆车。
之前虽也有过许多次同乘,但那时可没这么多人围观。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一旦上了这辆车,就跟姜濯川拆不开了。
只是劫后余生,条件也容不得人矫情,灼华没拒绝。
姜濯川的面色苍白如纸,虽然人还清醒着,但伤口的疼痛,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还是让他不好过。
但眼看着灼华除了手腕脱臼之外,并无大碍,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而太过放心,反而又觉着不太对。
她……是被人劫持走的吧?如今看来状态也太好了?
虽然衣衫又脏又破,发髻散乱,其中还裹着草梗,可这都是刚刚摸爬滚打闹出来的,而除此之外,姑娘眸光清澈,面色红润,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
哪里有被胁迫的样子,分明舒坦的很。
甚至是比在金陵城内的时候,眼看着更舒坦。
姜濯川心内的安稳突然转变为巨大的空虚感——
该不会……其实她这一遭,本就是自愿的,而他千里迢迢来救人,不过是多此一举?
正这样想着,却见少女身边对他的好感度,不知不觉间,已经涨到了65%。
第61章 . 赐婚 不答应也得答应
如果是多此一举, 好感度不该涨的。
既然涨了,说明这趟旅途,以及背后抽筋剥骨一般的疼痛, 是有意义的。
灼华先前还略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趟旅程荒唐又跌宕, 虽然姜濯川既然能追来,必然也查出了不少东西, 但一定还有一些, 是他不知道的。偏偏灼华并不知该从何说起, 准备等他问。
奈何这位平素直来直去的太子殿下,这一次却不说话,只目光灼灼的, 炽烈的目光令灼华的脸颊也跟着烧起来。
饶是她以前一直自我催眠,说姜濯川对她只是同情, 是出自朋友的关爱, 如今却再也没法自欺欺人。
他这眼神,分明就跟那些男配们,望着她, 希望得到她回应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不……不会吧?
而就好似要印证她想法似的,姜濯川开口了:“沐姑娘, 虽然我知道你并非那种被礼教规矩束缚着的女子,但你我二人所经历过的,也远比寻常人更亲密, 你是否……”
最后的问题,他卡了下壳。
因为他看到,面前的姑娘,脸红的如同熟透了的莓子,身边的好感度进度条开始疯狂闪烁。
当然, 这个闪烁是有度的,没跟猎场那次似的疯狂跳水,上下始终在60-70之间。这给了姜濯川一些信心。
否则,他生怕自己一说出这唐突的话,就此吓跑谨慎的姑娘,前功尽弃。
“你是否愿意,考虑和我,共度余生?”
这一刻来的比灼华想象中要早,但她意外的……很不意外?
她点了点头。
就在姜濯川喜不自胜,以为她是答应了的时候,听到了蚊子叫似的声音:“我是说,我愿意考虑一下。”
具体的,以后再说,她可还没及笄呢!
虽然先议亲,然后提早行及笄礼,再过上数月就拜堂,倒也是大邺朝的惯例操作。
谁让太【】祖英明,将及笄礼定在二十岁,这个大多数人都觉着过于晚的年纪呢!
姜濯川笑了。
他平素面对着灼华的时候,也经常是挂着笑脸的,但那笑容跟如今的,却很不相同。
唇角微弯,薄唇勾勒出好看的形状,还挂着未擦净血痕的喉头露在衣领外。
灼华恍然间意识到,这一位乃是大邺朝的储君,如今代理朝政的太子殿下,且正是风华正茂,意气方遒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