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玲珑也只是微微一笑,一视同仁的一同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你们两个小家伙的心思,皇阿玛都知道了!你们两个今天这是吃了蜂蜜吗?这么会说话的!
来人去膳房里拿上两盘阿哥喜欢的点进来,刚下了早课,也不知你们俩用没用过午膳,先垫一垫。”
玲珑这会儿没有急着问课业如何,反倒先关心起两个孩子用膳如何,让他们听了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以往皇阿玛见了他们必要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课业如何,两人特来之前还特意将之前学过的课业在路上又默背了一遍,却没想到皇阿玛根本没提这茬。
点心很快就拿来了,两个人就抱着玲珑的腿不撒手,玲珑无奈只好让他们抱着,然后取了点心递给他们。
两人小口小
口的咬着,便是坐在脚踏上,看上去也颇有几分皇子的气度。
等点心吃的差不多了,弘晖和弘昀对视一眼,然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着让玲珑考问起他们的课业。
原本玲珑还想着带两个孩子去学不一样的东西,没想到他们就这般积极的想要被考问课页,看着一旁雍正那有些心酸的眼神,玲珑心情又飞扬了起来。
随后便照着记忆中看到的雍正给他们定的学习计划,开始认真考问起两个人。
两个孩子今天都是下过苦功夫的,这会儿即被玲珑拷问,可答案早已烂熟于心,又加上他们现在对玲珑没有那么畏惧,答得那叫一个滚瓜烂熟,倒背如流,看的雍正又有些眼热了。
明明是自己的崽,怎么在自己面前和在另一个人面前完全不一样?
他们可都是顶着一样的皮,这会儿玲珑考问他们起来,那脸色也丝毫没有和缓,甚至眼神还有几分严厉之色。
怎么搁自己身上,他们一个个就抖得跟兔子一样,搁这人身上这一个个就踊跃回答,倒背如流,整的他好像有多么可怕一样。
让雍正又暗暗气了一番,不过气过之后,看着两个孩子那明显轻松的氛围以及对课业的熟识程度,让雍正看着玲珑的眼神,忍不住带上了佩服。
小孩子向来都玩心重,即便他有时摆出了一副严厉的面色,可是他们对功课还是不怎么上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两个孩子这么勤奋的时候。
而这两个孩子今天之所以会这么勤奋,还是因为那日弘昀之事。
此前,让玲珑将弘晖和弘昀带到一起玩,两个孩子原本虽然在阿哥所中,可是各有一座院子,也并不是很熟悉,也是自那一天接触了起来。
弘昀年纪虽小,可却极为早慧。他深知弘晖作为长子,肯定能更多分得玲珑的目光一些,所以便使了心计,想要和弘晖平分玲珑的宠爱。
毕竟以前那个严厉冰冷的皇阿玛让他害怕,可是现在这个严中有柔,贴心关怀自己的皇阿玛却让他格外的濡慕。
此前弘昀经过那奶嬷嬷的时候,也算是真正看明白了谁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所以心里对玲珑更是百般亲近。
他想,若不是皇阿玛每
日有正事要忙,他还恨不得日日黏着皇阿玛呢。
而弘昀似乎也知晓皇阿玛对于自己先前面见皇阿玛时,对着弘晖耍心计一事极为不喜,所以这次用上了光明正大的比试。
比试内容是比这两个人谁课业做得好,得师傅夸奖最多,谁就可以和皇阿玛多相处。
弘晖虽然年长几岁,可是哪里比得弘昀这浑身上下都带着心眼子,被随口激了两句便一口答应了,而且正是这一答应让两个孩子都拼了命地啃起了课业。
等玲珑终于将所有课业考问完后,看着两个人那自信昂扬,回答问题言辞犀利,且流畅自然的模样,平常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的,不由也欣慰了些许。
“甚好!看在你二人今日表现这么好的份上,皇阿玛就给你们讲一讲不一样的故事,来人,准备笔墨。”
玲珑这边说着倒也没有准备去书房,索性就在这殿中就着这小几,让人铺好了纸张。
两个孩子坐上了罗汉床,一左一右的趴在小几上,全身关注地看着。
玲珑被这样两双眼睛盯着倒也没有露出丝毫怯意,她提起毛笔,绘下了一幅简略的世界地图,这才缓缓道来:
“我们现在所待的这个世界是一个球体,被称为地球。为什么说它是一个球体呢?
你们如今课业这般优秀,想必也听过李白那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而你们若是亲眼见过,便会发现,如果江面上有船只而来的时候,你们最先看到的便是船帆,其次才渐渐会是整个船只的全貌。
可是,在我们看来江面是一条地平线,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呢?”
玲珑那隐隐有些冰冷,但是听起来却极为悦耳的声音如碎玉般在整个大殿回响起来。
乌拉纳拉氏,这会儿早已上完了全妆,听到玲珑这番话,也不由沉思了起来。
只是,说起来她一直被困顿于内宅之中,也不曾看过皇上所说的那般景象,如今想来真的是枉活一世。
随后,乌拉那拉氏看着两个孩子围在玲珑身旁,那两双眼睛满满是好奇和求知欲,也不由轻笑摇了摇头。
她今生即便是枉活一世,还有她的孩子,他将代替自己看见的大清的大好河山!
只是,没想到皇上讲故事竟这般吸引这两个孩子的,若是他们课业也能这般尽心就好了!
不对,这两个现在课业也丝毫不逊色,也不知这短短几日,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改变?
乌拉那拉氏当然不知道两个孩子之间的赌约,不过即便是知道她想必也是赞同的,毕竟这也是促进他们更好的进步。
没过多久,赫舍里氏便在彩儿的搀扶下,迈着有些发飘的步子在钟粹宫门外求见。
乌拉那拉氏得了消息以后也不愿意打扰正全身贯注听玲珑讲故事的两个孩子,索性让人放了一张屏风避嫌,自己坐到了主位上,等着赫舍里氏。
乌拉那拉氏刚坐定没有多久,赫舍里氏便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即便是有那老山参压着,让赫舍里氏如今的面色好看了不少,可是那身子依旧单薄像一张纸,仿佛风一吹便摇摇欲坠一般。
乌拉纳拉氏这般看着,眉头便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赫舍里氏没想到自己被困顿后宅了那么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么久,即便是自己的嫡亲姑母也对自己不管不问。
她本以为自己要在那后宅之中饱受折磨而死,却没想到将还有今日这般光明正大站在太阳下。
这会儿她看着那坐在凤座上的女子,她的气度是那般的威严肃穆,可是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为她添了几分温和,看上去让人便不由心生敬仰。
然后赫舍里氏便心怀感激,虔诚地拜倒在地高呼请安。
乌拉那拉氏听到赫舍里氏那颇有几分中气的声音,这才将提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
能有这般声响的人想必身子也不会太差,昨日皇上说的话她也已经考虑过了,至于女官一事,看来皇上已经有了决断。
只是,也不知道皇上之后的细则准备如何,但皇上已经都做了这一步,她也该开始为皇上尽心尽力先寻找人才了。
而这赫舍里氏,乌拉那拉氏只是同情她命运的悲惨,也愿意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顺便将这当一个试验。
可是即使是试验,赫舍里氏来说,这影响可能是一生的,只是就看她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乌拉那拉氏心中思绪
千回百转,可是看着才跪了一下,便已经已有些支撑不住的赫舍里氏连忙叫了起。
“赫舍里氏?你先起身吧,来人赐坐上茶。”
乌拉那拉氏说完这话后,彩儿感激的看了一眼乌拉那拉氏。
她本来还怕宫里的娘娘主子这威严太大,到时候自家福晋撑不下来,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竟这般和善。
只是让福晋行了礼后便立刻站起来,还让人赐了座,送了茶,这都是些意外之喜。
赫舍里氏这会儿也是喜出望外,主仆两人谢恩后便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赫舍里氏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保持着自己在闺阁时最好的仪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笑容在那已经开始有一些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如同一朵即将凋谢的花一样,让人忍不住怜惜。
乌拉那拉氏纵使是一个女子看着也会有有些心疼,而这心疼转瞬即逝,最后乌拉那拉氏便瞧着自己去上那金雕镂空百花夹套上的红宝石,出声道:
“本宫瞧你身子弱,来本宫这里不必拘束,紧着自己身子来。”
赫舍里氏听到乌拉那拉氏那隐隐的关怀之语,忙不迭的又起身谢恩了,而被乌拉那拉氏制止后,这才又坐了回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然后,赫舍里氏这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端起松花送上来的一盏热茶,抿了抿那带着热度的茶水,让赫舍里氏的脸色渐渐红润了些许。
赫舍里氏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即使此刻那姣好的容颜已经衰减到了三分,可是依旧让人看着舒服,而那声音除了隐在微哑之外倒还是极为悦耳。
赫舍里氏喝了茶后觉得身体好了一些,这才低着头小声的问道:
“今日得娘娘您召见,臣妇极为荣幸,只是臣妇千思万想,也不明白皇后娘娘召见臣妇……所为何事?”
赫舍里氏小心翼翼地说着,一双美目殷切的看着乌拉那拉氏:
“不过若是娘娘有所差遣,臣妇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赫舍里氏鼓起勇气这么说着,想着自己今日还想让皇后娘娘为自己做主的打算,这话说的格外有诚意。
而乌拉纳拉氏自然知道赫舍里氏如今的处境,听到她这么说,只是浅浅一笑:
“本宫
确实有一桩好事想要和你谈谈,只是,这赴汤蹈火倒是不用了。”
赫舍里氏听了乌拉那拉氏这话,眸子中跳跃起了光芒,她不怕自己被人用,就怕对旁人没有一点用处。
“但凭娘娘吩咐,臣妇必定竭尽全力,让娘娘满意。”
乌拉那拉氏摇了摇头,让发间的珠翠碰撞的叮当作响:
“此事先不急,还需你听过再做决定。”
“但请娘娘直言。”
乌拉那拉氏瞧着赫舍里氏说话的做派,倒是还没完全被那后宅的不顺之事磨灭了心性,当下心中也算是有几分轻松,然后便将自己的意思一一说来。
“说来此事也与皇上有关,此前皇上在朝上颁布一条政令,准女子无论婚配与否,可入后宫为女官,这女官与前朝官员官职同等,俸禄同等。”
乌拉那拉氏说到这里,顿了顿,瞧了一眼赫舍里氏的面色,就见她一直低着头,一双手拢在袖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乌拉那拉氏心中一叹,便又继续说道:
“只是一条政令颁布之后,暂时还无女子有入职意愿,恰逢本宫出宫偶然听到你与隆科多,李四儿之事,想着你如今处境艰难,若是有意,可解你燃眉之急。”
乌拉那拉氏这么说着,瞧着赫舍里氏听她开了个头,后面木讷的如同木头人一般的做派便知道这事儿已经几乎没戏了。
毕竟赫舍里氏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闺阁女子,又饱受磋磨这么久,虽然还保留着曾经良好的教养,可是心中那股劲只怕也早就没了吧。
其实不光是赫舍里氏,就连自己如果不是皇上一直在背后支持着自己,自己只怕也早就打起了退堂鼓吧。
乌拉那拉氏这么想着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有皇上这么一个夫君,脸上勾起一抹温柔而轻浅的笑容。
而赫舍里是方才也确实是在思考乌拉那拉氏说的女官一事。
她久居后宅许久,有被冷落在了那样荒凉的院子,即便是那些最喜欢说些闲言碎语的婆子,也不愿意到她这院子里来,自然不曾听过这条政令。
所以赫舍里氏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有请女子为官的一天,而且还给出了这么优厚的待遇,这简直是堪比天上掉馅饼!
只是这馅饼对于
赫舍理事来说,却是含了毒的馅饼。
为何?
她不敢。
她的整颗心早就因为这些年后宅的禁锢已经渐渐麻木,而且女子为官又岂是一件易事?
她若是还在闺阁,只怕听到这条政令还会喜出望外,甚至想要扬一扬自己满洲姑奶奶的气势,来试试自己能力的高低。
可惜,她不是。
姑母,公公,丈夫,甚至是李四儿也是压在她前路的一座座巨山,她根本没有逾越的勇气。
赫舍里氏这样想着心中苦笑了一下,自己倒是白白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厚爱,难为她听了自己的事,将自己从那狼窟里捞出来,偏生自己太过不争气了。
如今想来,自己也无颜去请皇后娘娘为自己做主了,大不了又是重新回到以前的日子,慢慢熬吧。
随后,赫舍里氏便抬起头想要婉拒了乌拉那拉氏这话,却没想到刚一抬头,赫舍里氏便看到皇后脸上那浅浅的笑容,一时之间便怔住了。
那样幸福而温柔的笑容,自己曾经初嫁给隆科多的时候,也曾常常出现在脸上,只是这样的笑容,在李四儿来了之后,便全部都已经消失了。
可是,皇后如今和皇上年少成婚,至今已有十余载,却还能笑得这么幸福,实在是让同为女人的她格外的艳羡。
而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男声和几具孩童稚嫩的声音,让赫舍里氏不由朝屏风那里望去。
那屏风本就遮挡的不甚严实,里面人影晃动,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男子坐在罗汉床上,两个小儿在旁边说笑着,一派父子和睦,共叙天论之景。
这让赫舍里氏不由眼睛一热,她的岳兴阿,还从来没有和自己的父亲那般亲近过呢。
乌拉那拉氏顺着赫舍里氏目光朝屏风望去,笑了笑:
“那是皇上今日政事忙完的早,这会儿正带着两个孩子说些有意思的故事,这俩孩子性子也粘皇上,所以说话声音大了些。”
“真好啊……”
赫舍里氏怔怔地看着,口中轻喃着,可脑中不由想起姑母在她来之前说的那句话。
岳兴阿的前途与佟佳一族息息相关,如今佟佳一族大半的族人,都被皇上罢了官职赶回家了,那自己的岳兴阿,日后可怎么办啊?!
有李
四儿在,她的岳兴阿只怕连活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