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叹口气,反而好像很是歉疚:“其实鲁先生是忘记拿藏宝图,想要赶紧回去拿。但是,我可能没听清鲁先生让我在原地不要走动的话,居然误会你是在恶作剧,反而自己走回去了。鲁先生后来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居然消失了,应该是又急又气吧,现在生气也是应当的。”
鲁勿退钳制住她的动作一顿。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之前说的藏宝的事情?
被赵饴纽这么一解读,原来的事情反而成了误会一桩,他老鲁也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还免去了辖制她还要去捕野兽的麻烦。
于是他手上的力气一收,清清嗓子,“没事,你一个女孩子晚上被吓到,没有听清我说什么也是正常的,我原谅你。”
“瞧我,”赵饴纽好像就真的信了,还自责地垂下了头,“我还真以为昨天晚上鲁先生你是因为太害怕,自己一个人逃走了,今天早上竟然还这么针对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果然女人就是蠢,不仅愚蠢,而且还很擅长自己脑补,免去了他再思考搪塞漏洞的时间。
鲁勿退心里吊着的一口气松下来,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没关系,也怪我不好,怎么能这么小肚鸡肠,差点对你一个女孩子动粗呢?我也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旁观的伍觅一是看的目瞪口呆,连肚子里的枕头孩子上移到了胸口处都没有察觉到。
不是,这咋回事啊?
他不过就是捡了下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枕头孩子,怎么一抬起头就跟不上这两人的节奏了!
不是刚刚还剑拔弩张,眼看着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吗?
果然语文老师讲得不错,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么日新月异,一个不小心就要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这两个人现在已经握了手变成和好的样子,鲁勿退甚至还绅士地摆出了一个“女士先行”的友好手势,“藏宝的地点就在这几座山头上,我们挨个去找一下,总会翻到的。”
也不计较谁前谁后,赵饴纽好像就真的信了他的这番说法,不用他再劝,已经主动挑了跟棍子当登山杖,利落地往第一个小坡上面爬起来。
真是个好猎物。
鲁勿退望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他这时候已经从半癫狂的状态中脱离,勉强重头思考起来。
他现在是真的觉得昨天中途跑走的自己,宛如一个地地道道的智障。
有什么好跑的?
他一个健全的男人,难不成还要怕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吗?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在道上混。
什么神秘的第六感?
明明就是赵饴纽这种宜室宜家的女孩子比较细心体贴,所以连纽扣电池也会准备好。
而且她之前爬山的经历也很多,估计搭个帐篷在外夜宿的时候也不算少,特别是驴友又大部分是男性,肯定与之打交道的次数也不算少。
对于普通姑娘来说,半夜有个男人忽然到访邀请她去寻宝,可能只会被对方当成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变态,但是对于经常攀高登山的赵饴纽来说,应该就没有那么恐怖,甚至可能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鲁勿退在心里懊悔,果然是深夜就会把人的恐惧感给放大,现在想想,指不定那个忽然掉落的水瓶子,其实是因为他不小心碰到了树枝之类的东西被刮下来的,其实和什么暗物质或者跟踪的变态,完全没关系。
再说了,难道还有比他鲁勿退更变态的东西存在吗?
他不信。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有点什么奇奇怪怪的,鲁勿退也可以把赵饴纽给丢下啊,本来不就是打算把她当成祭品献给山中这不知名的邪神的,结果他自己跑了算什么?
真是太丢人了,枉他之前还自称撩妹达人的第一梯队,现在再想想这些事,简直是丢脸丢到姥爷家。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断后伍觅一的一句话打断了鲁勿退心中的思考,一行三个人都停住了脚步。
不知何时,原来阴沉的天色变得更加凝重,像是罩着一层臭水沟里面打捞上来的秽物,行走间都能嗅到一点奇异的腥甜味道。
就好像是什么生物在汩汩流血的味道。
因为赵饴纽走在最前面,她仔细地四处闻了闻,纳闷道:“没有味道啊,伍姐你是不是走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一个孕妇还爬山,确实是挺危险的。
小心觑了一眼鲁勿退莫测的神色,伍觅一自觉还是要好好扮演一下孕妇的角色,越是他就近找了个大树席地而坐,还捂着自己的小腹疲累道:“还是大妹子你体谅人,我们家这口子粗心大意惯了,也不知道疼疼老婆。”
她还抛了个含羞带怯的媚眼过去,如果忽略掉凹凸不平的孕肚,外加抽搐的眼角,当真是一个娇滴滴的柔媚孕妇。
鲁勿退衔住一根烟,含糊道:“是有一股子味道。”
恶心的很,但是又没有浓烈到让人喘不上来气的程度,若隐若现的,只是让人闻之欲呕。
“该不会……”
等到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赵饴纽才慢吞吞地丢出来个猜测,“伍姐,你不会是羊水破了吧?”
伍觅一虽然是在扮女人,但他追根究底是个男人,脑子里的女神印象还停留在肉色船袜加粉红连衣裙的搭配上。
为了行走方便,他还穿了个玫红色的运动鞋,搭配在一起,别提是多么亮眼。
奈何他和鲁勿退最近都囊中羞涩,虽然品味很是优秀,但买不起之前经常穿的高定小礼服,连淘宝都逛不起,只能去闲鱼买五十块包邮的二手粉红色连衣裙。
当他按下付款指纹的那一刻,别提有多么思念之前阔绰为他豪掷银行卡的伍思游大哥了。
伍思游真是个好哥哥,沉默寡言,就是把银行卡丢给他,介绍来的设计师来自全球各地,为不是傻大个的他量身定制合身的裙子。
然而,浓缩就是精华的道理,鲁勿退显然不明白。
彼时他们两个缩在出租屋里,看着他付款,鲁勿退还骂:“你倒是先砍砍价再付款啊,去个零再除以三没听说过吗?怎么能这么痛快地就付款。果然,女人就是知道败家!”
因为伍觅一当时穿的是女装,鲁勿退就下意识把他当成了女人,在那里指点江山:“你连个零都不抹,现在什么时候不知道吗?还花这么多钱,你要让老子以后去喝西北风吗?”
伍觅一嘟囔道:“你刚才买一条烟,就花了二百块,怎么那时候屁话都没有?”
五十块抹个零再除以三,连两块钱都不到,估计邮费钱都不够,估计他这话一说,对面卖童装的那个姐姐就得把他给拉黑的。
是的,伍觅一因为身高受限,只能买大号童装,这个玫红色的连衣裙他可是淘了大半夜才出来呢。
眼看着鲁勿退又要无能狂怒了,伍觅一头痛地按按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
每当为了这几块钱打得鸡飞狗跳墙的时候,他就分外想念自己沉默寡言的哥哥,和递过来银行卡时帅气又英武的身姿。
夜里的时候,他含着泪水咬被子角,听着鲁勿退粗犷的打呼噜声,只能无声地嘤嘤哭泣:世上只有哥哥好,没哥的弟弟像根草。
投进哥哥的怀抱,连衣裙少不了。
但是当粉红连衣裙一到,伍觅一对着镜子转个圈,终于察觉到网购的好处。
还别说,质量挺不错,怎么塞馒头和枕头装大胸和孕肚,都没有被撑破。
唯一的缺陷就是容易掉色,放到水里面泡一会儿,粉红色的水都快把白色的小盆染成玫瑰的颜色了。
不过还好,伍觅一也不太在乎这个,只要能穿就得,在山上也不这么挑剔,这段日子确实也没什么人对他这一身裙子提出什么质疑。
不过今天例外。因为从一大早上起来,伍觅一就为了自己名义上的老公办事,又是扎汽车轮胎,又是被游客发现后推搡争执,又是带着他们来找鲁勿退撑腰。
这样的来回奔走,便是神仙裙子也撑不住,汗水如浆地浸透了衣裙,外加上山林里雾气湿重,这裙子可不就是掉色了吗?
伍觅一发觉赵饴纽盯着自己的裙子看时,不好意思地收了收腿,“没事,大妹子,只是见点红出点血而已,问题不大。回去打两针止血针,就能把这皮孩子给怼回去了,你不要担心。”
还可以这样吗?
饶是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很不错,赵饴纽还是得拿手挡住自己的脸,避免笑出声,眼睛都快给笑红了。
于是,在伍觅一的这个视角里,就看到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因为过于担忧他,秀气的眼睛红红的,都快带哭腔了,“鲁哥,你怎么还能抽烟?孩子都快畸形了,孕妇多不容易啊,还得出来跟你爬山,你快点背着点你老婆啊。”
原本正要推脱说没关系的伍觅一闻言一顿,收起的脚又大咧咧一摊,还真的娇声娇气地抱怨起来:“老公,都告诉你多少遍别抽了、别抽了,怎么就是不听呢?人家小赵说得对,有那装深沉的功夫,你还不如快点来背我。”
鲁勿退忽然被cue,手里夹着的烟头都烧出来一大截烟灰,想骂出口的话在看到赵饴纽红红的眼睛时一顿,认命地掐断烟头,走过去俯下身来。
真是倒了血霉,他才会认识伍觅一。
要不是因为赵饴纽这妹子还有用,他一早就把这个恃宠生娇的伪娘给踹下山头。
果然是他最近对这个伍觅一太好了,才让他这么装腔作势,看他喝完大补汤后,怎么教训这个煞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砍价秘籍是真的,我成功过!
第179章 、图鉴五张收藏
不管怎么说,三个人这也算是休息了好一阵,伍觅一吃了点窝窝头和之前特意装的雄黄酒后,几个人又重新上路了。
然而,那股奇怪的味道依旧没有消散,反倒是因为几个人越爬越高而显得愈发浓烈。
真是不行了。
是个人都受不住这个。
不过,说是羊水的味道也有点太过牵强,趴在男人宽厚背上的伍觅一拧起眉头,难耐地干呕了好几声:“好奇怪的味,不行,我真的快要吐了。”
不等鲁勿退把他从背上弄下来,他就已经抱着自己的脖子开始狂呕,原来的米酒和馒头搅合到一起,就已经尽数都呕了出来。
行了。
这下连必备的孕吐都齐活,伍觅一真是地地道道成了个孕妇。
鲁勿退这下可什么样子都懒得再装,直接一甩把背上的人弄下来,唾出口痰恶狠狠地骂了起来。
倒是赵饴纽望着鲁勿退手里提着的一串野兽,提出新猜测:“鲁先生,这些腥臭味,会不会是你手中的这些野兽流出来的血的味道啊?”
鲁勿退骂骂咧咧的嘴巴霎时间停住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赵饴纽的话,原来阴沉的天色凝固住,上面翻滚的云朵都厚重起来,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到云翳的边缘。
当真有这个可能性。
“救命。救命。”绑在绳索上最后的一只小鹦鹉腿上斑斑的尽是血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话,扯着嗓子在那里叫。
鲁勿退听着烦躁,想上去一脚踩死它,但是望向天上这样的恐怖景色,还是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这些野生动物当中,也没有几个是真的能壮.阳的,只是他在前行的路上随便逮的。
就比如这只鹦鹉,就是家养的那一种,除了路上一直在聒噪平添心中烦躁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作用,可能真的不如把它给放生了。
更可况,提着这些东西爬山也确实挺累的,因为吃野味讲究的就是一个新鲜,他又不能先把这些动物都给打死了再装进包里,只能这么低效率地拖拽着,甚至因为它们已经放跑了三只山瑞鳖了。
山瑞鳖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不是他说,真的要比这些没什么用、只会吱哇乱叫的小动物有用多了。
“既然赵小姐都这么求情,那我就把它们给放了吧。”鲁勿退明明是自己觉得疲累,非要塑造出一种是碍于女生求情才不得不做的勉强样子,“不然,这也是能求得宝藏的一味重要原料呢。”
其实,到了这种时候,鲁勿退装不装绅士已经不重要,责任摊在谁头上也无关紧要,但他偏要这么装腔拿调一样。
好吧,这几乎是刻在他基因里的东西,根本就洗刷不掉了。
鲁勿退接过赵饴纽递来的湿巾,擦擦后背擦擦腿,正要粗鲁地把绳子一丢,就见到赵饴纽已经弯下身去,温柔耐心地把它们身上的绳扣一个个解开,“好了,回去吧。”
霎时间,这些原本奄奄一息的生灵都跌跌撞撞地跑进了林子的怀抱,唯有留在最后的小鹦鹉犹犹豫豫地一步三回头,在鲁勿退失去耐心踢飞它前,轻柔地啄了啄赵饴纽的手心,然后展开灰绿色的翅膀,振翅飞了起来。
在它的羽翼消失在云端的前一刹那,包括原本扶着树呕吐的伍觅一都听到了这小鹦鹉咕嘎叫的话。
“光头是大蠢货!光头是大蠢货!”
愤怒的鲁勿退冲上去就是一脚,但是就踢了个寂寞,连人家的羽毛都没碰到。
成吧。
虽说如此,但是在绳索解开的那一刹那,在隐约翻滚着的乌云飘散开,虽然天色依旧是阴沉的,但是之前那股萦绕在鼻尖的腥臭味也逐渐散去,草木本来的清新味道传过来,让人心旷神怡,浊气都为之一空。
看来还真的是因为这些小动物。
鲁勿退心里松口气,随便向上瞅了一眼,视线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褐色和深棕交织而成了片片羽翼,米粒大小的眼睛清而无辜,栖息在树林中的鸟伸长了脖颈探头探脑,然而只需往回一缩,又转眼消失在影子深深浅浅的树丛当中。
这可是禾花雀!
是他大补汤的主要原料,早就变成了从濒危动物转成了极危动物。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原来鲁勿退还真的没有奢望过能见到禾花雀,来点果子狸和象牙蚌当替代品已经不错了,没有想到居然还能窥到传说中才能见到的禾花雀芳迹。
都有了禾花雀,谁还稀罕什么娃娃鱼?
衣服一抖,鲁勿退彻底精神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激动的原因,原来脑子被乙.醇影响的混沌感都为之一清。
在鲁勿退不短的这一生中,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认真而清醒。
拿起的弹弓看似只是普通的弹弓,但是里面藏着点化学的试剂,只要羽毛上沾一点就会麻醉这鸟儿的知觉,让它只能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从遥远的树丛里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