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在黑暗里,赵饴纽也不可能看得清啊。
无论从动机还是从常理推断,这事是赵饴纽干的都不太可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鲁勿退还是故意扫了眼她垂落在裤子一旁的手。
白净细腻,一点水迹都看不到,就连指甲都是平滑的圆润,没有一丁点水流过的痕迹。
恰好一阵风吹过林子旁原来死寂的空气,因为水打湿了大腿,被风吹的凉飕飕的,裤料都紧紧地黏在了鲁勿退的腿上。
再看一眼身边的赵饴纽,
宽大的裤腿在风中发出了轻微的簌簌声响,像是灰色羽毛的鸽子抖动着翅膀,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滞重的痕迹。
没有沾水。
果然不可能是赵饴纽。刚才他那么激烈地挣扎,只要对方和他站在一块,就必然会被淋湿的。
除非对方在黑夜里也能看得清。
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样纯然的黑暗里辨得清方向。
他刚松一口气,不过心却又悬了起来。
因为,这就证明,他们的身边确实有不知名的东西在窥探。
鲁勿退甩了甩手上的手表,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这也未免太吓人了,鲁勿退有胆子A上去干倒一个导游,不代表他敢跟暗物质做斗争啊。
就在这时,赵饴纽微笑着望过去:“你的手表没有电了吧?我带了两块纽扣电池,可以现在帮你换上的。”
不行,还不能跑。
鲁勿退猛地回过神,今天可是他要最后制成一道野味大餐的前一天,这么大批量的屠杀,就是放在普通的山头他也要好好祭拜一番。
特别还是在这座奇奇怪怪冒着邪气的大春山。
一定得有祭祀的礼物。
现在赵饴纽可就在他身边,他怎么能因噎废食呢?
于是他强撑出一个笑,勉力安慰道:“不好意思啊赵小姐,还说请你喝水,结果我自己毛手毛脚的,全都给打翻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渴?”
既然要骗得对方下陷阱,就不能让猎物兴起一丝一毫的警惕之心,必然得让这女人温顺地走进他设立的套里面。
不然可就白准备了这么久。
不能用乙.醇也没有关系,鲁勿退想。
他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毕竟男人天生就比女人的体力强,脑瓜子转得也快。
大不了一会儿装作休息,他趁着赵饴纽不注意,拿一块巨石给打晕,用绳索倒挂在最高的树上面,然后再用尖锐的石块划开她动脉,用血祭奠山神应该也可以。
鲁勿退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唉。
本来还想用乙.醚弄晕后,绑着石块一起沉河去呢,但是因为水没有,就只能临时换成石块来砸的方法,这下外表可就不干净整洁了,也不知道这山里的神仙会不会恼火。
但也没办法了。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要换吗?”赵饴纽似乎看不到他短时间内神色的变化莫测,掏出包里的两块电池,白皙雪白的掌心摊开,连可以拧开手表后面的螺丝刀都一应俱全。
这不对劲。
望着女人沉静的双眼,多年的经验在拉响长鸣的警报,让他浑身的汗毛都树立起来。
绝对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虽然鲁勿退并不能准确地说明,不对劲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但是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嗡鸣叫唤:快跑!快跑!快跑!
快跑!
没错,就是因为这个。
他终于想起来了。
之前鲁勿退只在赵饴纽面前展现过一次手表,就是在催促对方的时候。但其实早在鲁勿退进到这个村子里面的时候,这只名贵的表就已经停针不走了。
原来他只当是没电,但是这个时候却忽然察觉到异样。
赵饴纽是怎么知道他手表没电的?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吗?
如果那时候就看到的话,她为什么一点质疑的话都没有问,甚至连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露出来,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跟他出来了?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被一个男人叫出门,要去找莫须有的宝藏,真的会一点都不忌惮吗?
他打了个突,一瞬间汗水流满了整个后背,出汗量甚至要比之前不小心倾倒出来的水还有大。
然而赵饴纽依旧站在深山前,沉静的眸子深邃而悠远,是最温柔和气的样子。
她根本就不怕。
之前喝掉的水起了作用,已经开始有眩晕感袭上了脑海。
他眼前的事物都出现了重影,好像不止有一个赵饴纽在前面静静地看着他,而是有两个并立的身影。
鲁勿退狠狠地咬咬牙,嘴唇都沁出来血,他把原来摘到一半的名表堂皇地摔下地,连道别都不敢,转头就跑。
竟是这样落荒而逃了。
“啧。”也不去追,赵饴纽收回了手掌,原本的纽扣电池变成了两只色彩斑斓的蜈蚣,螺丝刀更是转眼就化成一条凉而软的毒蛇。
她微微笑起来,叹出来的气也是柔和的:“功亏一篑,居然就被他给跑了。”
又有一阵风悠扬地吹起,像是在奏响小夜曲。
世界的另外一面已经要苏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把赵饴纽给打成桔籽,双开总是好容易串频啊
第176章 、压箱底与二次倒卖
第二天的天气不阴不阳,凉风徐徐,总而言之就是非常适合下山。
按掉两次闹钟才爬起来的向小园,揉揉惺忪的睡眼含糊道:“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不用太着急。”赵饴纽好像很早就起了床,扎了个清爽的马尾,给她递过来温热的鸡蛋和豆浆,“鲁先生还有事情,可能得晚一点才能走。”
鲁先生。
鲁勿退吗?
一听这个名字向小园就清醒了,一个骨碌爬起身来,有点担忧地问:“昨天他找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节,鲁勿退忽然跑过来说要跟赵女神一起夜半寻宝,这怎么听怎么不靠谱,简直就是把“骗子”两个字标在了脑门上面。
要不是昨天晚上向小园谁在炕的内侧,看不清屋外来的人到底是谁,她是绝对不会让赵饴纽出门的。
幸好,出去后不到半个小时,赵饴纽就回来了。
也是等到赵饴纽回来,向小园才得知门外来的人居然是这个行踪不定的奇怪男人。
当时向小园还撑着一股困劲儿等她,看到赵饴纽毫发无伤地回来,向小园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来火。
这鲁勿退怎么回事啊?大晚上叫一个小姑娘出去,不说怎么样,好歹也得送到门口吧,居然就让赵饴纽孤身一个人回来了。
向小园当时孤疑道:“他不会是在替大壮爸爸给他儿子报仇吧?”
赵饴纽差点没笑出声:“这又是从哪里来的想法?”
“你看啊,”向小园一下子坐正,掰着手指头给她算,“就是因为大壮爸爸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是鲁勿退他老婆正大着肚子呢,这就是物伤其类。鲁光头之前还总和大壮爸爸厮混在一起,可不是会想着法子为他报仇?”
戴回眼镜的女人静静一笑:“前提是真的有这么个孩子存在。”
向小园那时候正愤懑不平地骂着呢,也没有听清赵饴纽说什么,懵然地抬起头:“什么前提?”
赵饴纽帮对方盖好被子,一把拉熄了灯,“前提是你要好好睡,明天就要上车离开了,你小心浮肿。”
是哦,说起这个向小园倒是彻底精神起来了,原本的困意一扫而空,兴奋地告诉她:“赵女神,你出门的时候我无聊看手机等你,结果居然有信号。”
虽然时断时续差到不行,但是好歹能通讯了。
然而转眼她又丧气起来:“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报警求助,信号又消失了,只来得及和家人报了个平安。”
那是当然。
赵饴纽在黑暗中叹口气,心里道了声傻妮子,“快点睡吧,明天直接就能见到家人的面了,不是更开心?”
当然会非常、非常、非常开心。
不过向小园还是有点担心,“最近死了这么多人,司机和导游现在也没有找到,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平安地下山。”
“会的。”一片悠远的沉寂中,女人的声音澄净而温柔,带着分外笃定的力量,“我向你保证。”
于是向小园也真的安心睡下,一夜到天亮,醒来就有女神把早餐送到嘴边。
啊,这是什么样神仙的美好日子啊?
虽然说大春山这个地方很偏僻,网络也没有,但是向小园的日子其实过得挺悠闲,每天就四处溜达溜达,看看鸡、赏赏花、逗逗小鹦鹉。
是的,这座山上居然还有会说人话的小鹦鹉。
有时候向小园都差点忘了这座山上是死了不少人的,她为自己薄弱的道德感而感到深深的羞愧。
太过分了,还是再rua一把鹦鹉头上的呆毛,才能勉强缓解一下自己的内疚心这样子。
特别是,向小园觉得自己特别受到眷顾,这些恐怖凶案的现场,她自己从来都没有直击过,大壮妈妈代劳了绝大部分的惊悚场面。
而且在通讯信号完全被屏蔽掉的这座荒山中,她居然在抵达和离开的前夜,都有幸感知到手机热点女神的片刻垂怜。
对比产生美,对比产生爱,她就是这座山上最幸福的露ckyguy。
向小园咬着发圈松松扎了个丸子头,咬着鸡蛋含混不清:“鲁光头还能有什么事情?”
“他想要再和这座山告个别,感谢村民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收留,”赵饴纽含着豆浆,如实地转述,“再顺便来一碗提神醒脑的十全大补汤。”
这用词的肉麻劲让向小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诧异道:“真的吗?鲁勿退真的这么说?”
大春山上哪里来的十全大补汤,荒郊僻岭的,三天两顿大家都只能啃野菜吃窝窝头。
别的没什么用,倒是对减肥的大业很有裨益。
这要是再说十全大补汤,基本没谁会猜想不到这炖的汤,就是以野兽动物为原料,壮…阳补精。
这倒是一点都不瞒着了,下山之后游客们肯定要报警,录口供的时候保不准就会把这件事情给扬出来。
莫不成鲁勿退就这么自信,绝对能让这么一车人都三缄其口、替他藏住这个秘密的吗?
不然为什么要自爆,疯了吗?
“谁让他是和村民们说的呢?”赵饴纽轻快地耸耸肩,“当然也可能是破罐子破摔,到了最后的关头,懒得瞒。”
正常情况下,鲁勿退当然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但是因着昨天在赵饴纽这里受到的惊吓过大,他回去都没有睡好,特别是因为喝了加乙.醚酒水的原因,迷迷糊糊盹过去后,结果第二天又起来的很晚。
眼看着很多晨间出没的小动物都来不及抓,他只能掏出所剩不多的现金,求着生长在这里的村民给他指路。
“这不行,这不行。”有村民四下着看看,推开了他汗津津的手推过来的钱,“老祖宗教育过呢,这些山上的神兽都不能动的,动了可是会出大事的。”
鲁勿退都想破口大骂:老子的棍子站不起来,这才是真的大事。
然而,有句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要是不推磨,只能说明钱给的不够多。
从鞋底抽出来几块带着脚臭味的现金,鲁勿退终于等到了一个没忍住诱.惑的村民上前,给他指明了这些神兽长居的地方。
这些可真是鲁勿退压箱底的保命钱,为了能够重振雄风,他可真的是使出了最后的一招。
这村民还挠着脑袋喃喃道:“这本来是外乡人投过来的神兽,俺还以为你应该比俺们清楚呢。”
废话,这些珍禽野兽大多都是萧戊诞大佬从世界各地搜刮来的,当然是外乡人弄过来的,鲁勿退当时还参加了这个计划呢。
然而现在时过境迁,之前的大佬已经倒下了半壁江山,鲁勿退也是好不容易才偷摸寻上来这座山的,不然还能对这么一个土的冒泡的村民装孙子?
想都不要想。
鲁勿退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因为昨晚那瓶矿泉水装的乙.醚过多,他到现在也没有缓过来劲儿,还是感觉眩晕。
他勉力露出个和蔼纯良的表情:“再拜托您个事儿,我去山上喝大补汤这件事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条烟留着您抽着玩儿的。”
殊不知,他因着心底烦躁不已,面上的肌肉都在隐隐的抽动,眼睛里的红血色那就更是像即将要爆开一样的狰狞可怖。
村民接过钱,遥遥地避开他,不敢看对方的脸,倒是还知道不住点头:“大哥你放心,俺晓得的。”
然后转头就告诉给了村长老婆。
所以,鲁勿退现在是真的迷糊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之前亲口说出的箴言?
秘密这种事情之所以是秘密,就在于只能一个人知道。
不过鲁勿退哪怕是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也无暇顾及,毕竟他现在着急的很,既想要赶紧煨出来一锅汤,又想着最好还是能跟上这大巴下山,等半路上再逃窜。
毕竟这地方这么荒,要是错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得上。
可惜的是,鲁勿退低估了导游和村长能提供的捉野味的帮助,又高估了自己的脑子,以为光凭自己就能轻轻松松缴获各异的野兽。
大春山上。
啪地一声甩掉捕兽夹,鲁勿退看着轻盈消失在林间的野鹿唾了一口,“这群该死的畜生。”
他扫了眼身边寥寥无几的野兽,再仰起头看了眼阴沉的天色,心里只想骂娘。
运道不好,估计赶不上这班巴士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他没有让伪装成孕妇的伍觅一跟来,而是告诉对方跟着车走。
这样的话,就算鲁勿退没登上这辆车,伍觅一中间溜走后也能再寻摸办法上山把他给接下去。
总之,鲁勿退是一定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哪曾想,想到哪里,什么东西就来。
“老公!”一声甜腻阴柔的呼唤像是毒蛇一样爬上了鲁勿退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