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王忍不住开了口:“交往的事情不是开玩笑的。这样的话如果不能确定,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吧。”
“没关系。”
摇了摇头,盛煜野俊朗的眉目浮现出些许讶异,他困惑道,“我高中的时候,有交往过的对象吗?不好意思,我因为意外的交通事故,好像丢失过一段记忆,不过真的记不得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了。”
看盛煜野迷茫的表情,将泷清晰地知道,他是真的记不清楚,想不起来曾经的那些事情了。
理智上来说,将泷当然知道这怨不得他。
可是,可是。
他怎么可以失忆呢?全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忘记她的存在,他盛煜野怎么可以呢?
鼻子一酸,将泷勉强忍住失态,把所有的眼泪与悲伤全部都憋了回去,干瘪地说了一声哦。
十指交叠,盛煜野清雅地笑了一下,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虽然我不记得,但这个女孩肯定很可爱,什么时候也可以约出来一起玩玩,好吗?”
不太好。
联想起女孩的面容,将泷干巴巴地张开嘴:“你错了,她一点也不可爱。”
这姑娘是个刺猬吧,怎么谁都刺啊?
不待盛煜野轻轻拧起眉,将泷已经轻轻地说了后半句。
“不过别担心,她已经死了。”
那个在记忆里曾经鲜活而鬼马精怪的女孩子,脊背瘦得突兀,肋骨的线条几乎要从夏日的薄衫里透出来。
眼睛很大,步伐很轻,平时的面容很素很寡淡,但是讲起来好笑愉悦的事情时,唇角弯弯的样子很漂亮。
是漂亮,是难以言表的一种韵味,但绝不是可爱。
像她那样的孩子,哪里有可爱的本钱呢?
将泷心里一片苦涩,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想念的人就飘在她的身边。
不过确实如将泷所言,这孩子面容素淡,即便是在鬼里面也属于骨干的类型,任何人都不可能将其和可爱温柔这样软和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然而不变的是,她眼神里也是毫无波澜的死水一片。
不仅仅是盛煜野不记得。
对于从前的那些记忆与远去的层叠岁月,就连她雁聘本人,也早就已经遗忘了。
太久了。
这个不咸不淡的晚饭,在不冷不热的气氛里,奇奇怪怪地结束了。
不仅仅是将泷上阳台去抽烟透了口气,雁聘飘着听关于自己生前八卦地时候,脚步倒也没有停下来。
别以为她没有看见,那个号称要去给女二端水的史语在咖啡里撒了白色的粉末。
别的不说,看过泡我吧干出来这么多的阴阳事,雁聘太了解这是什么种类的催眠药了,甚至连行动起来都懒得抬一下眉毛。
夜半时分,雁聘毫无波动地看着男一鬼鬼祟祟地走进女一的房间,当真是眼睛都懒得多眨一下,直接把人在门口按倒。
太猴急了,她啧了一声。别的不说,这么无聊真的好吗?
不是要被人药睡着吗?
雁聘面无表情,把手里十倍的致死药剂塞进他喉咙,在男一抽动着昏厥过去的空当,轻轻松松地把九十多公斤的肥猪抗回房间,塞进被窝里,看他寿终正寝。
可不要说她雁聘杀人哈,没杀人,这还活着呢,只是后半辈子都没办法清醒,得永远栽在床上,以植物人的形态喘息生活而已,实在是非常幸福的生活。
她雁聘绝对是守规矩的好女鬼!
微微一笑,雁聘如此想到。
收拾掉了男一之后,雁聘打个哈欠,出门随便踹翻了几个对着路过女人吹口哨的流氓,把几个热衷于偷看少女裙下风光的地痞扔进未解冻的冰河里,最后把一个正好声好气诱劝自己一号女朋友给二号女朋友转钱的烂货来了个倒拔垂杨柳的暴击,捶在地上二级骨折就是这样的简单而又快乐。
打完人后,雁聘不满地拽了拽脖子上挂的名牌,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拼”字。
“这是干嘛?爱拼才会赢,你上你能行?”在刚要入住林间小屋的前夕,她被小萝莉以上面要求的说法挂上了名牌,忍不住皱着眉头发问道。
小萝莉好声好气地解释,这是因为雁聘身上的鬼气过重,平时短暂的接触还好,如果长期混迹在人群中,会对这些普通凡人的精气造成非常大的劣质影响,所以一定要用这种名牌来压制一下。
至于胸前的名字,小萝莉也不好意思,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转过头去,咳一声道:“不好意思,写名字的这个是个文盲。聘字对这个文盲来说有点难度过大,再加上这鬼耳朵不太好,所以你就凑合着吧。”
看了一眼雁聘冷冰冰的神色,小萝莉不满地小声抱怨:“还不是以前地小鬼都去组装什么工会抗议要求加薪了?哼,自作自受。”
随即,她也不敢再和这个恐怖的女鬼正面对撞,火速地逃之夭夭,消失在眼前。
虽然不舒服,但是想到不记得的好友还在这里生活,雁聘到底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无声地穿墙进了林间小屋。
林间小屋,顾名思义,这个装修精良的漂亮房子就坐落在树林旁边,活氧让人体力迅速充沛起来。
不说别人,当初盛煜野被朋友瞒着偷偷报了名塞进来时,他就是因为看到环境不错,所以才没有完全推拒掉,就当做来放松心情的大自然体验。
然而雁聘看着这个闭目养神的美男子,却完全没有动了凡人心的感觉,甚至还想要恶作剧。
哦,身为一个鬼,雁聘的恶作剧当然不是吐舌头蒙眼睛这样的。
她的恶作剧要更加简单直白,就是把头三百六十度旋转一圈,抛到手里扔几下,随后又装回自己的脑袋。
然而任她怎么动,普通的人类肯定是看不到自己的。
发现这个很会玩游戏的美男微微掀开了眼皮,雁聘无聊地瘪瘪嘴,正要转头飘走去寻找别的乐子时,忽然听到男人清哑温润的声音。
“小拼?”
沮丧地看了眼牌子,雁聘翻了个白眼想,她不叫小拼好吗?
然而下一秒她骤然顿住,不可思议地看向望过来的青年。他眉目俊朗让人让鬼都如沐春风,笑意清浅,但这不是重点。
这是雁聘第一次真真实实地呆住:“你能看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是女鬼主场,但应该是最温情(?)的一个故事啦,希望可爱多们看得开心~
第284章 、鬼与人
林间树枝摇摆出沙沙的声响,间或有碎碎的雪飘散在他的头上,于是墨色的黑发更加温柔,像是陈年的一片褪色旧景。
似乎觉得她说话有趣,盛煜野微微勾了下唇角,“我的视力没有毛病,当然可以看得到你。”
可是不该看得到的。
但是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很难用言语阐述清楚,于是雁聘直接歪了下头,潺潺的朱红色血液就开始往外渗,她盯住青年深色的眼瞳低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她是鬼。
“不是什么善良的漂亮鬼,是会杀人的那种恶鬼哦。”
雁聘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面色都是寡淡的苍白,在雪铺满的一丛树林里就快要融进一片雾色的茫茫。
然而渗出肌理的血液是红的,也是艳的,而她身子过于瘦弱,就像是要被汩汩淌出的血液所淹没。
反倒是有一种凄然的美。
他的脸上确实浮现出一瞬间的惊讶,但是很快消隐下去,最后戴上的还是温柔平静的面具,“死的时候很痛吧?”
居然没有被吓到?
雁聘摇了摇头,把自己的脑袋重新正回去,有心想要去找小萝莉问问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差漏,然而当下却是有更为要紧的问题,“你刚才为什么要叫我小拼?”
回想起小萝莉之前告诉自己的话,她犹豫问:“你之前认识我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最后换了说辞,“你认识生前的我吗?”
无论是按照好友将泷还是阴间人的说法,他们的生活都确实是有交集的。而雁聘纵然嘴上不怎么说,肯定还是能期待找回丢失的过去。
“不好意思,”然而她只能得到令人失望的回答,这个温柔清秀的青年满含歉意地笑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曾经出过一次车祸,医生说我丢失了一小段记忆,但是虽然努力做过复健,效果还是不太明显。所幸的是,这段记忆没有怎么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
他踌躇两秒,轻轻地问:“我本来应当认识你的吗?”
这话乍一听上去有点像挑衅,然而配上他真实茫然的表情和温柔的声调,听起来就是另外一番事。
雁聘做鬼做得太久,更是失去了辨别语义的能力,于是她也坦诚道:“我不知道,但是其他的同伴告诉我,如果我能帮你……”
想了想,她还是把最后的话含混了过去,省略了过程,简短道:“总之,如果你能恢复记忆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尽快投胎转世了。”
“做鬼不好吗?为什么想要变成人?”没曾想,听她说完后,盛煜野没有执着追问,反而另起了一个雁聘从来都没从人的嘴巴里听来的问题。
雁聘也是一愣,许久才慢吞吞地点了下头,“做鬼是还不错,但是做得再久也是替别的鬼打工,我偶尔也想换一个不需要杀人的工作。”
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多久,她转而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叫我小拼?”
盛煜野眨了眨眼,顿了片刻后才指着她胸前挂着的牌子道:“你这里有写一个拼字。”
青年整个人看上去就有种温雅感,眼睛是很纯粹的那种黑,带着点不缓不急的从容感,也可能是因为做了太多年的优等生,这个天之骄子说什么话都异常有说服力。
然而雁聘就是知道,他在说谎。
虽然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眼前这个青年的回忆,但是雁聘就是能莫名其妙地笃定,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因为牌子上的名字才叫出来的,那是因为什么?
她蹙着眉头思考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嘴巴,于是原来苍白的唇反而染上一点朝气的血色,配上她微微皱起来的鼻子反而显得有点可爱。
原来鬼也是会有唇炎的吗?
也只有盛煜野,才会觉得一个眼睛不眨一下就屠戮杀人的鬼可爱。
“但……”雁聘说话的时候,盛煜野正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支未拆封的唇膏,原本是公司年会里用来做员工小礼物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揣了一个进兜,现在倒是刚好可以拿来给她用。
就是不知道,鬼是不是也可以用唇膏呢?
忽然,林子另一头传来男人的轻快脚步声,碰到枝头的时候会传来细碎的响音。看到满头鲜血的贵的时候,盛煜野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是现在觉出来一些紧张。
雁聘也是不能被别的普通人看到的吧?
看到的话,会被抓去研究所做实验,或者被什么山上的老道抓去封印起来的吧?
他不想要雁聘被抓到。
“小盛,你坐这里和谁说话呢?”然而不等他繁乱的思绪理清,热情好客的房主已经大步迈过来,很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肩,“该不会是女朋友吧?我们林间小屋是要求单身男女参加的哦,你这样可使违反规定了。”
“不过别担心,看在你愿意让我参加新游戏测评的面子上,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情的。”
还眨了一下眼睛。
而盛煜野已经无心听这个姓薛的房主嘴里在絮絮叨叨讲一些什么,他只是拧着眉头四处环视,甚至连石桌底下的位置都不放过。
然而都是一样的结果。
消失了。
刚刚还在他眼前拄着下巴纠结着说话的可爱女鬼,消失了。
“喂,小盛,你在找些什么啊?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找,丢了东西可就糟糕了。”薛姓房主看他这个样子也觉得奇怪,毕竟从认识开始就从未见过对方失态,于是也跟着茫然地四唇摸了一圈,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脚底下踩着的也就仅仅是枯枝罢了。
而盛煜野已经调整回来,重新露出个温文尔雅的笑容,“可能是因为刚才小睡了一会,脑子有点懵,还没有反应过来。抱歉,薛哥,你刚才说什么?”
“哦,”于是房主也不再纠结,转过头来饶有兴致地问,“你那个新开发出来的交感游戏真是太有意思了,就是现在开发出来的版本太少。我在想,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多开发一点新的刺激的玩意?”
他口中所说的新交感游戏,就是盛煜野名下的拼页游戏公司新开发出来的一种娱乐方式。既然已经克服了全息游戏高态模拟的难关,那么将脑海中储存的东西记录在网络上,也就不再是什么难事。
时间,真的可以倒流吗?
外界人都在猜测,这是因为盛煜野丢失记忆后所感受到的缺憾,所以想用记忆刻录的方式来偿还这段空档的时光。
既然已经进入了全新的大数据时代,那么单纯地用文字来记录发生的事情未免也就显得过于单调,而新的技术已经可以将人的经历以全息的模式镌刻在光脑里。告白成功时伴侣眼睫上掉落的水珠,拿不到理想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捶胸顿足,入职心仪的单位时幸福地转圈,父亲因沉疴过世前为自己做的最后一道家常菜,还有忙于工作的母亲某个周末陪自己逛水族馆时看到的接吻鱼……
这些本来会渐渐淡却的时光,都可以被这样全新的高科技所铭记,每当用户在怀念过往的时候,都可以佩戴上VR样式的光脑,重新回到那段或悲伤或欣喜的重要时刻。
于是新开发的技术也将不仅仅局限于玩游戏,它还有了真实复制的功能。而除了缅怀之外,大家也在探索中发现了其他的新型功能。
既然我可以用光脑穿梭回旧有的时光里,那么是不是别人也可以分享我的回忆和经历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工程师修改了一下脚本,调整权限后在内部做了一次撸猫回忆的安全尝试,忐忑地送自告奋勇的志愿者进入了营养仓内。
在大家的焦急期待中,回忆的录像带滑到了尾声,抻个懒腰从新奇体验中醒来的自愿者打了个哈欠,喃喃道:“英短真可爱,毛绒绒的,原来撸猫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这位志愿者猫毛过敏,所以虽然很想要体验撸猫的快乐,但是却并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