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薛平贵在现实生活中是个怎么拽得二五八万的房主,在这游戏里他不过是异国俘虏,此刻成婚也是落后婚轿半步而行。
因为这等不公待遇,与被自认为是好兄弟的魏虎背叛,原来薛平贵那尚可称为英俊的脸也,此刻也显现出了枯黄萎顿之色。
呵呵,将泷收起唇角,转过头去。
自己当初竟然被这么个玩意杀了?实在是不值当。
然而另一边的薛平贵听了这话,却很是轻蔑。再怎么说,他也是个聪明的真实人类,几个小小的NPC还是能应付得来的。之前在他的运作下,西凉国皇上也给了承诺,于是更是生出鄙夷之意。
可是,又因代战这话本身透出的警示之意,生性多疑的薛平贵又不得不疑惑,是担心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一些什么。
上次在林间小屋里,就是因为他一个没注意,才让那个叫将泷的婊.子得逞,这回他肯定是更加小心。
不过是几秒的功夫,薛平贵的表情却是瞬息万变,没有应声,然而游戏里生性直率的群众其实很有智能,一下子嘘声顿起。
不由薛平贵反应过神来,将泷已经接着开口,似乎看出了驸马的为难,进而犹豫着放宽了条件:“当然,驸马刚来我大西凉,舟车劳顿、水土不服也是有的,不若就由我的面首代为应战,你看如何?”
言罢,她制止了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欲要举步向前的行为,轻抬下巴,示意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上前:“薛郎,你看如何?”
公主芊指环过少年的肩膀,呵气如兰,脸颊两旁的酒窝若隐若现,于是周围倏地一静。
不得不说,这副身体和已死将泷的皮囊相差无几,除去面容精致以外,肤色都是黝黑的野性。
再加上有游戏滤镜,建模捏人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代战公主就更是这个地区首屈一指的大美女!
这令汾河秋水都黯然失色的容貌,令本来对游戏里的角色多有鄙夷的薛平贵都失神了一会儿。
然而无论游戏里还是游戏外,比起容貌,薛平贵更在意的是女人的贞洁和柔顺的性格,像是代战这种理直气壮召唤面首的人,自然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尽管不能在现实里倒卖美女,但是薛平贵进到游戏里也是一样的挑剔。
对于现在的薛平贵来讲,这一身红装的佳人,不过是另一匹待他驯服的红鬃烈马罢了。
话虽如此,他咂吧咂吧嘴,公主的容貌依旧在他的眼前晃动,他心里暗道:倘若这公主以后能诚心改错、柔顺听话,助他夺下西凉江山,在这个小小副本里,赏她一个低等位分也未尝不可。
还未等他畅想完毕,周围的起哄声已经把他拖拽回现实,那荆布衣裙柔顺垂头的女子,又转眼成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主。
他心中恼怒,细细打量那要出战的面首,不由又庆幸又暗恨。
这兔子爷倒是细皮嫩肉的,就算是游戏里的薛平贵也能干得过。
那心中所想映在脸上,更为薛平贵平添几分猥琐之色。
他啐了一口,提马迎上,却不知自己的表现,已经令他失了先机,令朝中对他暗暗观察的老臣频频摇头,舆论已转向将泷的手中。
只见那被称作阿继的少年闲庭信步,走向那骑在马上甚是英武的男人,在场的人都有点担心,怕他恐怕是马上就要被削落成泥。
然而就在两人错步时,却只见刀光一转、剑指长虹。
两三回合不到,薛平贵已被削落下马,狼狈不堪。
阿继本来还要继续上前,结果已经被将泷轻声喝止。这可真是她进到游戏后,头一次真心实意笑起来:“大唐御马有功,任职于后军都督府的薛平贵,也不过如此嘛。”
那声音清甜又掺着因久经沙场而带的微哑,唤醒了因一霎变故缓不过神来的群众,于是人们齐声振臂高呼起来。
灰头土脸的薛平贵已被这羞愤烧红了眼,提起刀,只想把那轿旁的少女拖拽下来。
然而还不等他近身,薛平贵突觉脑后一痛,已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将泷收起手上的棍子,潇洒不已地跳下了轿。
高台上的皇亲贵胄表情殊异,而有些人的目光却垂涎着停留在公主那里,不住地上下打量。
好像看的不是公主,而是一块砧板上的肉。
这些人恐怕就不是什么脚本设定的NPC,大多都是真实的游戏玩家了。
不过,他们来这里,本来也就是为了无罪嫖嘛。
而游戏中,这个皇上的面色却阴沉得似是能滴下水。
在皇宫面前的将泷却似有所觉地回头,略过了那些黏连在她脸上的恶心目光,直直地对上了皇上视线,勾起大大的一个灿烂笑脸。
如果能够用言语来解答的话,那笑想传达的意思大概就是:父皇,你看我做得棒不棒!
第296章 、烈马与狗
一身红纱的少女笑盈盈地倚在床榻边,双手拂过身旁少年白皙的脖颈,因常出外打仗不得不风餐露宿,公主的蜜色皮肤线条流畅,在烛火的盈盈光下似要发光一般。
这不得不说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大婚场景。
前提是自己没有被绑起来。
而被束缚捆绑起来的薛平贵还身着单衣,是活活被冻醒的,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将泷正轻抚着那名唤阿继的少年,不由目眦欲裂。
就算是在游戏里,他也不喜欢被扣绿帽。
偏偏公主还不自觉,波光流转,将视线含情脉脉地投向他的身上:“薛郎,你醒啦。”
薛平贵咬牙切齿,一时之间都快忘记自己其实是在游戏里,感觉自己的脸都绿莹莹的,身上的肌肉也突了出来,厉声喝道:“无知小妇,还不滚过来给我松开绳子?”
听见这话,将泷也不生气,她轻轻抚弄着身边少年的发尾,依旧慢声细语:“薛郎怎火气这么大?你我可是新婚夫妇,如此唤我可真令人伤心呢。”
“你还知今日你我大婚?那你旁边的野男人是谁?”
不得不说,虽然游戏和真实世界是两个次元,但是人物的性格也总是有相似之处。
不管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薛平贵都出生贫贱,偏偏自尊心就更高,平时掩盖在谦和爽朗外表下的都是浓浓的自卑心,这等羞辱简直是把他往泥盆子里按,于是双目也似是要喷出火来。
“瞧薛郎你这话说的,”似是感觉吃惊,将泷用帕子掩住了涂了蜜脂更是艳红的唇,吃吃地笑起来,“大婚之日只有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呢?”
说罢这话,薛平贵才注意到,将泷因保养得宜肤色如玉的颊侧泛着醉人的酡红,在此情此景下,原因可谓是不言而喻。
“我,我,我平生未见似你这般无耻的妇人!”不知道想起来什么,薛平贵话音都开始发颤,将泷却侧身令阿继送上一碗汤药,“瞧薛郎累的,话都说不清了,快解解渴吧。”
薛平贵想低头避下,可力量不敌阿继.
那扣住他后脑看似单薄易折的修长手指实际蕴含着千斤之力,就像一块硕大的铁疙瘩令他动弹不得,只能喝一半呛一半,喷的满地都是深褐色的浓稠药汁。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慌。
说是游戏,可是这无法动弹的触感也实在是太真实了。
上一次这样还是在现实世界里遇到鬼……
想到自己死亡前刻的样子,他身上汗毛倒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蜜色皮肤的公主。
“薛郎真是渴急了,慌什么嘛,又没人跟你抢。”公主依旧是那曼言细语,听到薛平贵耳里却仿佛是鬼催魂一般可怖。这回他不敢再避,只是顺着阿继的力道,乖乖将那苦涩又隐隐带着腥味的药汁艰难地咽下。
将泷这才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样子像极了一个天真活泼的姑娘,她支着下巴,轻声道:“是不是现在舒服多了呢?”
这么一说,被气得浑身哆嗦的薛平贵才察觉到了不对,一股热流冲向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他能觉得浑身都被血流冲击得滚烫起来,单薄的衣料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突兀的变化。
将泷扫了一眼,视若未见,开始发问:“不知父皇允诺你了什么,让第一次见面就弃本宫若敝履的你乖乖尚了我呢?”
虽然今日其实是游戏里的将泷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但是原主代战公主应是曾经还见过他一面,并且让他留下了深刻厌恶的印象。
薛平贵冷笑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就是承认了。
将泷和阿继对视了一眼,低下头沉默了。
心思电转,霎时间将泷就大概摸透了那个所谓皇帝的想法。
而薛平贵的存在嘛……
将泷若有所思地盯住了在榻上五花大绑的男人,似乎看到她的目光,他的表情也更为狰狞。
她苦恼地噘起了嘴,连称呼都换了,真像是一个陷入恋爱极为迷惘的小姑娘,“薛郎可真是固执呢。可父皇可是告知我一定要挫平你的傲骨,让你屈于我大凉国的气势之下呢。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这么对待薛郎你啊。”
正不留痕迹看她表情的薛平贵收回视线,反倒把自己之前的疑窦放下。
如果她真的是之前的女鬼,绝不会把西凉国皇帝的想法和盘道出,恐怕还乐得看笑话。
至于故意设套?
别开玩笑了,女人来的这智商!
没错,这个叫代战的淫.荡公主应当只是个普通NPC,是他自己想得太多。
放下了刚才隐约有的猜测之后,薛平贵才把注意力转回到游戏剧情当中来。
不仅仅这公主恶心,皇上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居然还想要玩这套把戏?这都是他生前玩剩下的了!
这个老匹夫!
薛平贵目露挣扎之色,安静的屋内只能听到他愤怒磨牙的声音。
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薛平贵面色变幻,然而发觉自己还是更加气不过绿帽子的羞辱,于是只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这可如何是好呀?
将泷愁苦地盯住了面色潮红的薛平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代战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叫别人也欣赏一下薛郎你英伟不凡的身姿了呢。”
“这样好不好,本宫让人把你送到公主府的庭院中间,过一个时辰脱你一件衣服,令全院的侍从都过来观看。没有衣服可脱之后就把你送去和小蓝小红作伴好不好?”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游戏,将泷咯咯咯地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当真是漂亮的不得了。
薛平贵挣扎着问道:“贱妇,那小蓝小红又是何人?”
“小蓝小红当然是和你服了同样药的马啦,早听闻你制服了烈马,这两个小伙伴可是早就想和你切磋一二了呢。”将泷开心地像个小海豹一样鼓起了掌,却转眼又委屈地鼓起了腮帮子,嗡嗡地说道:“对了,你可不要再称代战为妇人了,没过今夜,代战便还是云英未嫁之身。过了今晚……”
语毕,便有两个健壮的侍卫上前,一把将面色潮红却浑身冰凉的薛平贵架了起来。
这游戏他之前也玩过,不过他是旁观者,被拖拽着去和烈马交.媾的却是他一手拐来的女孩子们。那时候他看着她们的哭诉有多不屑一顾,现在心下就有多冰凉。
谁能想到,从前看笑话的猎人也会变成猎物呢?
他双股战战,冷汗直下,之前亲眼目睹的无数惨烈画面在脑海里重演。不过这回那些苦苦哀求的女孩子全都变成了自己的脸。
薛平贵越是想越是哆嗦不停,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了。
将泷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两眼,继续悠悠道:“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哪,薛郎?”
如果普通玩家面临这种局面,当然可以读档或者自杀从营养仓中醒过来,就当是人生体验。
可薛平贵不行,他自己的身体已经消亡了,只剩下这么一个游戏里的身份。
下一秒,薛平贵就以公鸭嗓的音调尖声呐喊:“我招!我招!”
他恶狠狠地想:既然不能善了,那就让这对毒父女狗咬狗,一嘴毛好了。
薛平贵眼一闭心一横,不待将泷过多询问,就已经把他知道的都像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那狗皇帝称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是当初我娘救了他一命,令他逃过一劫。他说若是我尚了你,只需再过几年就为我重纳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作妇。”
说到这,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小心地看了将泷一眼,“当然,我拒绝了,说尚了公主已经是我无上的荣幸。”
止水却只是垂着眸,密如鸦羽的睫毛在她眼睑上扫出一片阴影。
他不甘心地收回试探的目光,继续往下说:“对了,他还说你其实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野种。”
“‘不过这样对你也好,不然你岂不是娶了你的亲侄女?’”薛平贵还学了一下皇上讥诮的语气,那幸灾乐祸的语气竟也是惟妙惟肖。
沉默半晌,将泷依旧没有动作,被药性激得像虫子一样不停蠕动的男人也不敢催促,只能沉重地呼吸着。
“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没有妻室。”用的是疑问句,可将泷说出来却是陈述的语气。
“没有啊。”薛平贵理直气壮地对视着她平淡无波的视线。
“哦,那你的鞋子锈得不错,是你母亲所做?”
听到这话,薛平贵不得劲地缩了缩脚,明显不是异族款式的鞋看起来厚实温暖,针脚密布夯实。他不耐烦地嚷:“乌鸦尚懂跪乳之恩,我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劳动老母?这不过是一个普通侍女所织罢了。”
“这样子啊。”止水也守诺着令人给他松了绑,只是在他跑出去前慢吞吞地道,“你不该称他为狗皇帝的。”
听了这话,薛平贵不由回头瞅了止水两眼,讥笑道:“怎么,你还这么尊敬你父皇?”也不待她回答,已然跨出门扉,不过转眼已经愣住。
门口只有马棚与冬风,旁边是守备森严的侍卫,他根本就没办法找普通侍女解毒。
薛平贵在一片寒风中猛然醒悟过来。这个臭婊.子只说了会松绑,却没有说不让他进马棚。
“代战,你……”然而这声怒吼还没消尽,他就已经被捂住嘴带走。
将泷却只还在那里细声地回答着他之前的问题:“因为狗,实在是比皇帝和你,不知高贵了多少倍。”
夜沉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