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这边她放权不管,发现学生的心思不在读书上,管事的可以直接赶人。
闹出动静影响到书院那边的姑娘,管事的应该知晓才是。不知何故,这管事的既不跟她报备,也不把人赶出去。
医学院的学生都是贫苦百姓的子女,没一个是他们侯府的亲戚。
林青槐进了游廊,见老先生们都看着自己,略略有些难为情,“感谢诸位老师包容,日日替青槐管束这帮猴子。”
“他们学的可比太医院那边的学生认真,少数几个不听话的,倒也不打紧。”胡子花白的老御医失笑,“该有的规矩还是得定,今日说的这些,他们听进去了才好。”
林青槐点点头,跟着他们边说边往回走。
到了院长室附近,老师们跟她分开,她站在廊下出了会神,转头去找管事的。
管事的在库房整理的采买回来的草药和各种用具,没注意到她。
林青槐抬脚进去,跟着他一块弄。
“大小姐?”赵管事惊得险些栽出去,“你怎么来了。”
“方才在百医堂那边撞破两个学生私会,你可知晓此事。”林青槐拎起地上的箱子,轻松放好,“一会我把他们的名字给你,把人赶出去。”
“知晓这事,我原想再观察几日再同大小姐汇报。”赵管事低头擦了擦手,笑道,“医学院开学至今才两个月,那俩学生被我撞到就有两回,其他人估计也没少撞见。”
林青槐心中一动,示意他继续说。
当初青云书院被安南侯夫人污蔑,说书院有春风楼的姑娘,这事也没过去多久。
她最近太忙,无关紧要的事鲜少会去想。
“那俩学生的家境都很差,按照名帖登记的内容看,他俩是穿不起成色较好的衣裳的。年轻人嘛,都喜欢显摆,不注意便露了马脚。”赵管事笑了声,缓缓吐出三个字,“安南侯。”
林青槐淡淡扬眉,“赶走吧,若还有这样的事你自行处理,告知我结果便好。今日师娘带我过来看,我一时气极未有多想。”
“如今人人都盯着你,从你身上找不出错,书院上千个学生总能找出错来。”赵管事的埋头行礼,“小的会盯紧这边不让大小姐受累,请大小姐放心。”
林青槐宽慰他几句,跟着他把剩下的东西都放好,这才回青云书院。
这几日朝中都在为太后的丧事忙碌,盯着她下场科举的人依旧不少。纪尚书和齐大人都被弹劾,都察院那边甚至收到了不少检举信。
安南侯如此处心积虑地想弄跨靖远侯府,这一套操作估摸着是早就商量好的。
好在司徒聿每日都会写一份早朝大小事的记录,让惊蛰送给她。
她便是不上朝也知朝中发生了什么。
回到书院,她看了下漏刻,想起答应司徒聿要去见司徒修的事,刚想把冬至叫过来,就听到她从屋顶上跳下来的声音。
林青槐好笑摇头。
“大小姐,嘉安郡主约了魏王在太后发丧当晚去丝竹馆见面。”冬至人还没进门声音先到,“约在酉时三刻。”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裹着她的身影一道灌入。
林青槐抬手看去,眉眼间浮着疑惑,“丝竹馆和胭脂大街的青楼都要闭馆一个月,我们的人没听错?”
太后薨逝,举国上下禁礼乐一月。
嘉安郡主和魏王这几日都在宫中守灵,会约到外边见面,倒也正常。
宫里到处都是建宁帝和司徒聿的耳目。
“没听错,奴婢也纳闷呢。”冬至坐下来,凑到炭盆前暖了暖手,又说,“上京除了侯爷开的丝竹馆,没听说还有别家丝竹馆。”
林青槐一愣,想起一件旧事来,眼底划过一抹讥讽,“还有一家丝竹馆是荣国公的产业,知晓的人不多。”
这家丝竹馆没有开在明面上,说是丝竹馆,实则是青楼。
燕王喜欢从女子身上捞银子,荣国公也喜欢。
上一世皇后薨了后,司徒聿出手对付孟家。都察院抄家时才知荣国公暗中经营着一家丝竹馆,只有相熟的同僚才能进去。
那丝竹馆也开在胭脂大街,挂着的招牌是乐器铺,专门卖各类丝竹乐器。
“那就没错了。嘉安郡主今日出宫换衣,偷偷让婢女给魏王送信。天风楼的人,听到她与多兰安排给她的婢女的对话,意外得来的消息。”冬至松了口气。
林青槐被她的样子逗笑,起身简单收拾了下,拿起斗篷披上,“天色不早了,回去看妹妹。”
小东西还只是一点点大,她抱都不敢抱,总担心自己会伤着她。
“好。”冬至一蹦三尺高,“小小姐昨日对我笑了。”
林青槐:“……”
妹妹还没对她笑过呢。
出了院长室,纪问柳抱着暖炉从游廊另一头过来,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林青槐拢紧了斗篷,驻足等她。
“方才来了一趟,青姨说你在医学院那边我便先回去了。”纪问柳缓了缓,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父亲给你的,不知他写了什么。”
家中的管事上忽然来给她送衣裳,顺道捎了信过来。
“谢了。”林青槐接过信,随口问她胭脂铺的生意如何。
“得你点拨,如今生意好了两倍不止,我在想要不要教给姑娘们,日后让她们一边读书一边做,放我铺子里卖。”纪问柳略激动,“对你来说或许不是大钱,但我很满意。”
“你想个好听的名字出来,让人知晓这东西跟青云书院有关。我最近也在看铺子,等来年姑娘们的手艺过得去了,便开一家卖各种小玩意的铺子。”林青槐苦笑自嘲,“当家不易。”
纪问柳忍俊不禁,“你回去吧,我也去找杜梦她们背书。”
杜梦兰她们那一群人如今有十七个,各个铆足了劲读书,她有人作伴监督,需要背的书已经可以倒背如流。
“行。”林青槐挥挥手,带着冬至往外走。
杜梦兰她们被教训了一通,如今拼了命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几个月的时间,便把童生考试要读的书都背了下来,郑老他们都惊叹不已。
回到侯府,林青槐先去看了眼妹妹,这才回揽梅阁拆开纪尚书给自己的信。
他能主动让纪问柳给自己送信,估计是真有急事。
第109章 108 司徒聿想要太子,她生一个就是……
拆开信封, 里边掉出来一块薄薄的玉牌。林青槐拿起玉牌翻来覆去端详片刻,随手放到一旁,取出里边的信展开。
上边只有一句话:妙音坊门牌, 有此牌方可进。
这是在向他们投诚?林青槐弯了下唇角, 烧毁信件又拿起玉牌看了会,仔细收好。
纪尚书养的那些外室, 莫非都出自妙音坊?她往后一靠,闭上眼思索片刻, 叫来冬至吩咐道:“通知天风楼盯着妙音坊, 无论看到什么都如实汇报。”
孟淑慧接手妙音坊身边又有多兰训练好的暗卫盯着, 难免不会理由妙音坊打探消息。
“是。”冬至应声退下。
林青槐又待了会, 估摸着妹妹已经睡醒过来,神色轻松地起身出去。
回到燕回轩, 妹妹果然已经醒了过来,奶娘刚刚喂过,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乖乖让人抱。
她几次想要抱一下, 最终还是缩回手。
太软了,她真怕自己抱不好。
“她比你俩乖多了。”周静从奶娘手里把小女儿接过来, 妥帖放到自己身边, 含笑打趣, “你刚去镇国寺那会, 我和你爹夜里睡不着, 便带着你哥哥一道去镇国寺陪你, 你倒好我们一抱你就哭, 只有方丈和归尘抱着不哭。”
她那会难受的要命,真怕女儿将来长大了会出家。
“我那会什么都不知道,谁陪我时间多就跟谁亲。”林青槐坐过去, 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妹妹的手。
才几日而已,看着比刚出生那会大了不少,脸也白了。
“你爹也是这么说的,可他出门就哭了,特别没出息。”周静想起旧事,目光一下子柔和下来,“后来你学话,开口喊的第一个人也是方丈,你爹又哭。”
“我爹这么多愁善感的?”林青槐略意外。
她印象里爹爹无所不能。记事后,她跟着归尘师父习武学乱七八糟的东西,爹爹从未说过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只要她学,爹爹就一直夸她聪明,要什么给什么。
“等你当了娘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周静又笑,“及笄礼你打算何时办?眼下肯定不行,太后薨逝禁礼乐一个月。”
“春闱放榜之后办。”林青槐整个趴下去,伸出食指轻轻戳妹妹的脸颊。
等她当娘还早呢。
她就养过小侄子,没自己生过。司徒聿也没养过孩子,更没带过。太子出生到六岁之前,就没听他提过那孩子。
一直到太子去上书房读书,他才开始教导太子。
他俩的芯子都不小,养孩子的经验是一点都没有。真成婚了,她便不可能拖上好几年不生,朝臣会有意见,心里也会又活泛开,想着把女儿送进后宫。
“那等我出月子就开始准备。”周静往后靠了靠,状似不经意的语气,“你真的不打算换人了?太子的人品样貌确实不错,可咱侯府不需要那么大的权势。”
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一点苦。
“今后的事情说不准。春闱放榜之后,我可能会离京去外地任职,现在肯定不会跟他成婚,你安心坐月子别想些有的没的。”林青槐坐起来,抬起头跟她对视,“至少三年内是不会嫁给他的。”
成婚嫁人不在她的计划里,司徒聿想要太子,她生一个就是。
后宫不能干政,她若是想这一生都不被礼教束缚,只有像前世一样掌权,才能彻底打破这些藩篱。
当了皇后,她会受限于身份无法插手朝政。
“你自己有主意就好,娘亲是怕你被情爱冲昏了头。”周静伸手帮她整理落下的发丝,殷殷嘱咐,“男人的嘴巴是靠不住的,你得看他为你做了什么。”
当年求娶她之人不少,只有林丞敢立誓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他还跟世宗皇帝讨了一份圣旨给她,若他违背誓言,自愿削去爵位,并将侯府的所有产业都给她。
此举惊世骇俗,却深得她的心。
成婚这些年,他们一直恩爱有加,便是有红脸的时候也不会过夜。
别家都是夫妻俩分两个院子住,她自嫁给林丞便一直住在燕回轩,没去别的院子住过。
“放心吧,不管是谁被情爱冲昏了头,都不可能是我。”林青槐低低笑出声,“你该担心我会不会突然出家。”
周静瞪她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
说了会话,林青槐听到父亲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禁不住扬了扬眉,起身出去。
她可不想看他俩腻歪。
……
夜幕低垂,下了一日的大雪渐渐停下,昏黄的街灯零零落落映照一地纯白。
将军府西院和往常一样,在酉时之前摆饭。
懿宁公主王娴扶着腰,挺着凸起的大肚子进入花厅,骤然看到黑口黑面的杨远正,微微有些发怔。
“今日出了些事,因而提早回来陪你用晚膳。”杨远正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她的肚子,起身过去扶她,“你身子不便,晚膳在房里用便可,无需日日都摆到花厅来,我若是回来会同下人说。”
“早前母亲找我去说了会话。”王娴垂眸掩去自己的抗拒,嗓音低低地说,“科举的名额当真被取消了?”
杨家是武将世家。兄长和公公都在西北驻守,上京这边是他和几个庶出的兄弟守家。
原本武将无需下场科举,可大梁并无战乱发生,想要获得军功难如登天。
下场科举若能考取功名,便是一直不发生战乱,将军府也不至于越来越没落。
安国公府当初也是以武将家,若不是安国公袭爵又在春闱中榜上有名,哪有如今的声名地位。
“嗯。”杨远正想起这事就窝火的不行。
离开京兆尹衙门后,他跟忠勤伯世子以及几位发小又回威远武馆,亲自去看蛮夷富商之子的那条狗。
狗还好好的,身上的伤也不致命,不像是用了什么虎狼之药。
此前有人给狗用过药,大多斗赢了没多会便会力竭而死。
“没了科举名额,五军营那边你还能去。”王娴细声细气地安慰,“我瞧着你更喜欢去五军营。”
去了五军营三天两头不能回来,于她而言是好事。
“这事再说。”杨远正扶着她坐下,“这几日下雪地上滑,你想要什么打发下人去给你买,免得出什么意外。”
王娴含笑点头。
两人正要用饭,婢女过来传话,嘉安郡主递了帖子是否请人进来。
王娴前几日收到的信,暗暗咬了下牙,扬起笑脸,“请她进来吧。”
孟淑慧这段时间消失不见,并不是犯了癔症被关在府中,而是被漠北王乌力吉带回了漠北。
那封神秘的信上还说,孟淑慧回到上京便找了杨远正,关系看起来很好的模样。
她不知是谁送的信,但看得出送信之人知道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杨远正的骨肉。
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舒坦,可她更怕杨远正知道,嫁进杨家就是为了掩饰这事。
杨远正粗心,她当了多年的公主,哪怕不是皇室血脉,礼仪教养也比寻常的千金贵女要好,婆婆不说他便不会多疑。
自从孟淑慧回来,杨远正留意她肚子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真怕这事被掀开。
“她病了一场,如今荣国公的爵位被削,太后薨逝,你俩怕是有许多话要说,我去母亲那边吃。”杨远正拍拍她的肩膀,利落起身。
王娴点了下头,坐着没动。
杨远正走出花厅,想了想,吩咐身边的护卫出去,自己避开院中的婢女和小厮,藏到屋檐下的横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