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宫变 “宫变岂是儿戏,你可想好了吗?……
此言一点, 话中之意简直不要再明显。
众人听见这个消息无不倒抽一口凉气,他们隐隐察觉今日整这一出究竟所为何因,倘若所谓欲夺帝气应运而生的邪崇真是在指信王宫里那位, 那只怕今日这场法事的目的绝非仅仅只是驱邪祈福, 而是一场内斗将要蓄势而起。
天子年少,孤立无援,倘若信王身边的那位已有身孕这事确凿,那对太后母子而言是个极大的威胁。
诸臣冷汗涔涔,可太后今日如斯行事未免张狂,她拿什么与信王抗争,胆子太肥了!
“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
陆涟青没有给予正面答复, 太后料他不承认:“信王贵人事忙,下面的人或有疏忽不足为奇,不如将阿浓请来亲身验明, 是与不是自当揭晓。”
“验人?”
陆涟青轻声一笑, 面色森冷, 不容半分置喙的余地:“本王的女人, 岂是他人说验就验?”
众臣被他笑得猛打哆嗦, 太后沉色道:“你是不敢?”
“若如观主所言,东有邪崇应运而生, 确实应该及早歼灭。”陆涟青眺眼看公明, “只不过, 这邪崇究竟是在永信宫还是永顺宫,还望观主给个明确的说法。”
太后眼横法坛, 公明轻咳一声:“既是削了帝气,阻碍天宫运行,理应是宫心所在。”
陆涟青反问:“所以, 是在永顺
公明欲答,太后已经出言打断:“天命永顺,顺天子龙威,饶是帝气削减,但龙威鼎足,断不该有邪崇近身!”
“邪崇在东,你不让验身,难保邪崇降世祸乱大晋,还望信王三思!”
太后目光灼灼,这是她第一次挺直腰板与信王抗衡,绝不能输。
然而她却忽略在场不只她一人,台下还有百官在此:“永顺宫中无新生,难保邪崇会是陛下!”
台下众臣纷议,太后脸色绷得极为难看。
天命之说早有谣传,宫外尚且一说,宫里早就沸沸扬扬,都说皇帝非天命所归,天灾降世是不承认当今圣上。
只要有人敢提,便有人敢闻声附合。太后早知道信王这些年来独揽大权,威信之重,不是她能只身抗衡。
随着底下朝臣的声音越演越烈,陆涟青高声道:“盖因今上乃真龙天子,受列位祖先所庇佑之,故而不受邪崇吞蚀,方只是削减帝气。然再强盛之君也只是□□凡胎,邪崇侵犯有害无益,势必要除。”
有他开口,底下众声略略平息。
陆涟青回身看她:“太后护子心切,本王深以为忤,但请三思明辩,勿受奸佞所摆布。”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太后恨得牙关发颤:“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陆涟青张口欲言,忽闻纪贤惊声高呼:“殿下快看!”
众人闻声抬眼,东边天际遥遥升起阵阵乌烟,竟是有什么起火大肆焚烧起来!陆涟青眉心一跳,猛地回头看向太后:“你——”
“是你说不验身的。”太后面露诡异的笑。
陆涟青面色瞬沉:“乌峒!”
无数护影飞闪落地,跪在陆涟青面前。
“快、回永信宫!”
护影得令,半数率先赶向永信宫,剩余护影保护陆涟青,他没心思逗留,再没兴趣周旋于此,然而身后的太后却冷声喝道:“谁也别想走。”
陆涟青双目一凝,泽润宫外守聚精兵,是宿卫宫廷的护军。然而这次领头的却不是护军统领刘苛,带兵杀入之人换成了护军副统罗崇在,精兵包围整座泽润宫。
余下臣等纷纷吓得退到角落,仅凭太后根本不可能调动护军,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
太后坦言:“我知道你有军权在握,但我也拿到了五万兵权,这是你当年屠杀五城将士就该想到的后果,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臣服于你。”
宿卫宫廷的护军已为太后所用,饶是陆涟青手中掌握驻扎边京的十万大军,远兵未必能解燃眉之急。只要陆涟青一死,饶有雄师百万也不能贸然犯进,否则就是谋逆!
陆涟青面露讽色:“宫变岂是儿戏,你可想好了吗?”
太后义无反顾:“我不后悔。”
“可有人后悔了。”
陆涟青的话音刚落,护军已经冲锋杀入,太后脸色一变,是容从拉住了她向后退开,这才堪堪躲过致命伤害。
没有给予任何人时间发愣,宫门被堵,护影迅速挡在最前线撕杀,拥护陆涟青也跟着往后退下。
整个道场都乱了,公明撸起道袍带着道众纷纷逃命,宫女太监哄堂而散,百官也是乱成一团。混乱当中的太后失神呢喃,任由容从拉着往内殿不断后退:“怎么会?”
杂乱中她听见容从的呼叫:“别傻了!那些人杀了信王,下一个就是你!”
太后心神一颤,回头狠狠甩开他的手:“你又骗我!”
容从面色一滞,用力将她抱紧,太后呼吸一窒,听见耳边急促的声音:“我爱你。”
太后面容扭曲,奋力将他推开,仓促抬眼,未见容从面露难堪或羞辱,他垂眉一笑,一如往昔的无时无刻。
“我从不骗你。”
永信宫乱了,无名大火忽起,宫人猝不及防,吓得四处奔波找缸泼水。温浓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醒来发现通天大火烧房焚顶,整个人都吓傻了。
上辈子她就是被火烧死的,烈火焚身的痛刻骨铭心,温浓两辈子都不会忘记。
万幸这一次门是没有上锁的,温浓抱着被褥往外跑,却发现不只她这屋里着火了,整个永信宫都烧了起来。
温浓刚流了孩子,身体还很虚弱,这时又遇噬天大火,双腿打颤几乎站不起来。可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不想再被烧死!!
庭院的雪被大火融成冰水,温浓将被褥浸湿裹在身上,然而大火阻断了逃生的路。望着茫茫大火温浓试图呼救,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回应她。一如上辈子被关在那间灵堂,她躲不掉也逃不出去。
“救命!”
乌烟越来越密,火势越来越大,裹在身上的被褥也被烧掉不少,温浓彷徨无助地跌坐在地,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掉:“救我……”
“阿浓!”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温浓下意识抬头,她以为是陆涟青:“殿下……”
可来人却不是陆涟青,温浓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是你?”
*
泽润宫里起骚乱,身在永顺宫的皇帝一无所知,他晦气地掺着脸,他等母后等得都把午觉睡完了,谁知母后竟还是没来!
皇帝怒而跳椅,雄赳赳地站起来:“朕不等了,朕自己先去泽润宫。”
然而身遭宫人神色彷徨,个个拦着小皇帝,哆哆嗦嗦颤声说:“不行、陛下咱们不能出去……”
“为什么?”小皇帝不悦的情绪涨到最高点,压根一句话都不想听。
“因为宫里出事了。”
杨眉从宫门外徐徐而入,凝着脸色来到皇帝面前:“泽润宫出事了,太后娘娘已经派人赶去镇压,就连永信宫也起火了,还请陛下耐心等候,留在永顺宫才是最安全的。”
“泽润宫出什么事?永信宫又为何起火?”小皇帝龙躯一震。
杨眉摇头:“奴婢也不知,但听娘娘吩咐,只说让陛下切勿离开永顺宫。”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小皇帝还小,听过难免有些胆怯:“那、那母后她们不会有事吧?”
杨眉牵动唇角:“陛下放心,娘娘一定会平安归来。”
小皇帝略略放心一些,坐了一会又忍不住焦虑:“那、那其他人呢?”
杨眉温柔笑问:“陛下是指?”
小皇帝受不了她的磨磨叽叽,着急地问:“泽润宫的其他人呢?比、比如那些道士、小道士呀?”
“小道士?”杨眉眼底滑过冷光:“泽润宫起祸乱,无关紧要的人怕是难逃一死。”
小皇帝的心咯噔一下,没绷住嚎啕大哭。
皇帝一哭,身边宫人也都跟着乱了,都在忙着哄人,忍不住嗔怪杨眉多嘴,尽说些危言耸听的事。
杨眉垂眉冷脸,紧抿双唇,但愿那个贱人真的死了。
*
泽润宫门被破,一队护军杀进来,与前面护军副统罗崇在的带领的护军刀刃相杀,两边护军的拼杀在大大降减伤亡,也让护影回护陆涟青的同时保下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
无人知道后到的护军是怎么回事,但见信王神色未改,那必是信王早有后手防患于未然。
太后瞪向分毫无损的陆涟青:“你早就知道——”
“是你手底下的人不干净。”陆涟青见她排斥容从,不免失笑:“你宁愿去信一个本不可信任的丫头,也不信身边伴你多年的亲仆,难道你真以为自己能够在这场宫变中脱颖而出?”
笑意渐淡,陆涟青冷冷质问,一字一顿:“你宁可去信任居心叵测策反叛乱的奸臣,也不愿相信扶你母子上去的本王,你还说你不蠢?”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太后歇斯底里:“你们更不可信任!”
陆涟青深知多说无益,将目光转向容从:“这就是你抵死也要守护的人?”
容从面无血色,唇齿不自觉颤动,却狠狠咬住舌尖回答他:“是。”
“你跟她一样蠢。”陆涟青露出一抹凉薄之色。
容从哂然失笑,将太后拉往身后,从袖袂当中抽刀一划,护影早有警惕将刀弹落,谁知容从却在刀落掌空之际,捻指弹出什么化散空中,陆涟青掩捂口鼻急急后退,可惜为时太晚已经吸入。
随即再看,容从已经带着太后逃入正殿。
“追。”
陆涟青低头,袖袂挥开,却什么也没有,俨然已经融于空中。
逃入泽润宫正殿法场之后,容从找到通往后殿的小路。这阵子他常在泽润宫走动,宫里每条路每个小殿后阁皆很熟悉,为了不让太后受难,他打算将太后带到后殿的小楼暂避风头。
可太后却怎么也不肯跟他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容从步伐一顿:“娘娘,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你已经上当了吗?”
太后呼吸一窒。
“你的援军迟迟未至,是因为那些人根本不打算救你。他们打从一开始就等着你与信王两败俱伤,即使哪方不死,他们也会想尽办法置其死地,你是被他们给骗了。”
在太后反驳之前,容从又道:“信王对你们此次行动早有察觉,所以才有别一支护军。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与公明观主有接触,只怕你想得太过简单,公明不会背叛信王,所以你的邪崇之说不仅没能扳倒信王,反为他所利用。”
“是你通风报信!要不是你,信王不会知道这一切——”太后怒喝。
“奴才应该如何通风报信?”容从却是失笑:“娘娘,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吧。”
太后双眼通红,她捂住脸:“是你、是你先背叛我的,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没有背叛你。”容从按住她的双肩,微微一紧,“容家为先帝制造禁药毒杀太上太皇,先帝登基之后将我们容家赶尽杀绝,是信王把我从尸堆捞回来!他是我的恩人!”
太后身子微颤。
“当年我为报仇雪恨,自阉入宫当了太监。那时信王对我说……”容从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说他快走了,临走之前唯一牵挂,便是你。”
太后定定看向他,容从苦涩地笑:“他说你因他受累,孤身入宫了无依傍,让我务必照看好你。”
“你何苦与他走到今时今日这等地步?”
太后的泪水涌落下来,打湿在容从的双掌间。
“我入宫本只为报仇雪恨,但我跟了你以后……”容从轻轻为她拭去:“一直忍着、忍着,不敢轻易动手。”
“我心怕会连累你。”容从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太后入宫那一年得了临幸便有了,可惜她俩都太天真,根本不知道这个孩子会成为怎样的眼中钉。
先帝以为孩子是信王的,让织染署给她量身造衣,衣料熏了藏红花与麝香,没几个月孩子就流掉了,她的命也险些没了。
当时的他年纪太轻,为了她毒死了半个织染署的人。
毒死了那么多人,容从却并不解恨,因为他越渐憎恨起先帝。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糟蹋了她和孩子,扭头却像无事人一般再次临幸了她。
容从还恨自己已经不是男人,否则他可以带她远离皇宫。
可容从又清楚知道,她根本不可能离开皇宫。
“事已至此,已经没得选择了。”
容从吁息,他将太后带到后殿,那里可以临时的藏身之所:“这里很安全,你反锁躲起来,先别出去。”
太后怔然:“那你呢?”
楼里的地板冰凉,容从环顾四周,给她找来蒲团:“我出去替你摆平信王。”
“怎么摆平?”太后皱眉。
容从看出她的半信半疑,压低声音说:“刚才我给信王下了毒,信王不想死,还就得听我的。”
太后面露讶色,容从不欲多说,只是莞尔:“等我回来。”
第149章 魔障 “您在她心中是个魔障,而她也成……
“方周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嘛!”
永顺宫里传出小皇帝的嚎啕哭声, 非要闹着找方周。宫里的人乱成一团,也不知道小皇帝口口声声的‘方周’是喊谁,唯有把杨眉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