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为了这殿试庄重礼仪,许多生员在这一天内,都不会吃任何的东西。
滴水未沾都算是正常。
殿试礼节繁多,虽只考策问,但光是策题,许就有五六百字,多时上千。
在那样多人注目,且有许多翰林学士朝廷大臣,甚至还可能碰上皇帝的环境下,想要审题再做策文,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总结来看,要参加科举一路过来,除了对学识有所考察之外,对体力上的要求也着实不算低。
“阿砚怎么穿的这样,少不再加件披风?晚上风有些大,很冷的。”说着林初月,下意识便要把主屋的门关上挡风。
邵砚山走过去,出手拦住了她:“我去厨房随便做些吃的,很快回房。”
做吃的,难道阿砚也才回来没多久?
“阿砚何时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
林初月愣了会儿,随即上下打量了他:“一回来就洗澡?”
他略略错开头:“……恩。”
她笑了笑:“真是巧了,我也才刚回来,阿砚你在里面等着吧,我去做吃的。”
“你头发还湿着呢,去拿帕子擦擦。”
说完这句话,不等邵砚山回答,林初月便推开主屋的门,转头去了厨房。
再等林初月端那两碗面进来的时候,邵砚山已经把衣服重新整理了一遍,端正整洁,丝毫没有刚才的仓促。
明明是晚间,那有人洗了澡后还把衣服穿的那样一丝不苟的。
吃过面后,不等林初月起身,邵砚山一声不吭,端着碗去了厨房收拾。
林初月:阿砚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快。
这会殿试才过,还未到传胪大典,其中,关于一甲三名,就已然有了热门的人选,甚至为了应这个景,京城内大小赌坊,纷纷设下赌局,猜测这究竟是何人,能夺得今年殿试的魁首。
其中最为热门的人物,当属会试的第二傅彦。
早在会试还未开始前,傅彦就是京城中的热门人物。
清贵门庭,其父又是颇有威望的内阁学士,却与其他纨绔子弟不同,自小便聪明好学,年纪小小还能为五年前的蓟州大旱献计献策,参与科举之后,更是一路水涨船高,县试、府试、院试都是案首,也就只有这会试,才不是头名。
也因为这样,即便会试第二,傅彦也仍旧是状元的热门候选人。
除了傅彦之外,那第二位热门的人物当属刘同升。
此人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据说在他那边所在的州府,也和傅彦一般,都是三元及第。关键是此人年纪已过而立,相比起才行冠礼的傅彦,在旁人看来肯定是要更沉稳些。
这第三位状元候选人,也就是会试之时冒出的黑马邵砚山。
自从邵砚山中了会元之后,就有不少人有心打探他之前的情况,也确实挖出来不少底,赶巧,这位年纪轻轻的,也是三元及第。
再加上这会元,可算是有四元了。
但因着邵砚山年纪是这三人之中最小的,许多人都觉得他心性应当不大沉稳,或许会元只是一时发挥超常,那殿试见真章的时候,就未必能拿下状元。
按照原书剧情所说,最后状元,应当是刘同升。在林初月得知坊间有大大小小关于状元买定的赌局时,原本是想去参加的,想着趁此机会赚一点钱。
可,要她押刘同升为状元,总觉得……不太好。
自己都觉得不太好,被别人知道就更不好了,于是林初月就歇了这个心思。
两日后,伴随着坊间的热议,传胪大典在太和殿召开。
第62章 人生得意事之一 金榜题名
传胪大典, 礼设隆重。
这日天还未完全亮,林初月就已经醒了,其实她一夜都没睡好, 紧张不安, 睡醒之后也反反复复辗转难眠,总算盼着差不多天亮, 这才匆匆从床上爬起来。
她倒是比邵砚山起的的还更早些, 点着灯去了厨房差不多把早饭做好时, 就看见从房门里出来的邵砚山。
他身着贡士公服,手上拿着三枝九叶顶冠,还未戴好, 面容清隽端和,身长鹤立。
林初月少见他穿着贡士公服, 一般在家他都会穿着直身,颜色也多偏暗沉肃静,今日一见,倒有些眼前一亮。
她目光一怔, 随即招呼邵砚山过来吃东西。
“阿砚来的正巧,我这会儿才刚做好呢。”
邵砚山看她一眼, 眉目微抬:“起得这样早,辛苦了。”
林初月摇头:“哪里是起得早,我分明是一夜都没睡好,阿砚你这参加传胪大典, 可把我给紧张坏了。”
缓了会儿, 她又接着说道:“幸好今天就要结束了,我也总算要松一口气。”
邵砚山听她这样说,眉目温和, 带着几分柔意。
“你有什么好紧张的,也不是让你参加。”
“话是这么说,但……阿砚等会儿,可是要面见天子。”
林初月想想都觉得紧张。
皇帝可是整个国家的首脑,特别是在这样的封建王朝,真真是千万人之上,一怒一笑,皆可定人生死。
而自己,再过一段时间也要入宫,参加品绣大会,说不定也会面见皇上。
他笑得温淡,给林初月倒了一杯温茶:“入朝为官,日日早朝都要面见天子,要朝臣都同你这样,光顾着紧张了,又如何能将事务秉奏清楚。”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林初月心心儿明了,自己肯定是不会入朝为官的,且不说女子没有入仕的可能,再者她也不想天天顶着天子圣颜。
只是他们阿砚……
殿试一甲三名,按照惯例,都会在京中为官,受到重视。其中状元敕为从六品翰林修撰,榜眼、探花敕作正七品翰林编修。
这一甲三鼎,光是起点,就要比许多平常进士高了不少,正七品,那可就是他们于安城知县的品级,又更何况还是在京城中翰林院的正七品官职。
大多入了翰林的进士,后面的为官之路基本要比其他顺畅许多。
入了翰林院,从修撰或是编修开始,后多为侍读侍讲天子近臣,再或者入詹事府为太子近臣,大多会充入六部,再之后便是入阁拜相,一路官运亨通。
按照原书所说,邵砚山殿试名次为一甲榜眼,虽是第二,但一甲三鼎中,独独只有他成了翰林侍讲天子近臣,也独独只有他简在帝心,年纪轻轻一路平步青云。
可偏偏……
林初月收了心思,不再往后面想下去,总归这次她在,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阿砚变成那个样子。
她笑了笑才回答:“那当然了,早朝上的可都是国之重器,我怎么能和他们比呢?”
随即,她又转了话题:“阿砚可知,这几日坊间流传着一甲三鼎人选名次?”
他脸色平静:“不知。”
邵砚山不知道是正常的,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林初月知道啊。
林初月作为想要在这京城中,分占一席之地,想好好把生意做大的少数女商之一,这坊间内外流传的事情,大多她都有耳目去探听。
她想知道的,只要不有人刻意隐藏,大多都能知道。
就譬如这几日热议的事情,除了那品绣大会宝翠楼和流云阁几位热门的绣娘之外,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说什么她是黑马后起之秀。
虽说确实是有一点人在议论自己,但林初月知道,更多的原因,是陈舒敖在里面加了几把火,推了几分助力。林初月也乐见其成,毕竟要把宣传做到位,那名声肯定不能少,热度也不能低。
红和黑红不都是红吗?
但比起自己的消息,林初月是更在意殿试的。
“阿砚不知道那是正常的,但我知道就可以了。”她弯着眉目,又接着道,“要说这状元的热门候选人,那还是会试之中,被阿砚你压下一筹的傅彦。”
提起男主,林初月颇有几分兴致,但却没注意到邵砚山眸色渐渐深沉。
“傅彦在会试之前可是三元及第,而今年刚行冠礼,家世清贵,父亲又是工部左侍郎文渊阁大学士,关键是他还相貌堂堂,仪表出众。”
说到这里,林初月忍不住笑出了声,缓了缓,她又道:“傅彦傅进士,除了是这状元的热门候选人之外,还是京城许多官家小姐,想做夫婿的第一人选。”
在林初月视线未能触及到的地方,邵砚山捏着手中的陶杯,双指不断打转,速度越来越快,但却在林初月收回视线,看向他时,手指动作戛然而止。
她眉眼灿烂,咧着唇角:“不过,我倒不觉得他能拿状元。”
按照原书中所说,傅彦后面是成了新科探花。
探花探花,历朝历代的探花皆是相貌俊美,气度不凡的男子,说起来男主傅彦倒确实配得上,只是没成状元,还是挺可惜的。
原本按照阅卷大臣的评定,状元其实并不是刘同升,可奈何孝仁帝,他就是比较看重年纪稍长些的刘同升,不顾阅卷大臣评定的结果,直接擢刘同升为状元。
其实这也是有原因的,在孝仁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其实是当时皇帝最不看好且年纪偏长的皇子,只是因为夺嫡实在猛烈,许多皇子,不是早年夭折,就是死于各种不幸,到最后,只留下了还在怀中的一位小皇子和默默无闻的孝仁帝。
综合考虑之下,孝仁帝才被传位。
或许是有这份情怀,所以,大多在孝仁帝任命官爵位置时,年龄偏长,是他着重考虑的一个因素,他对旁人解释说是年岁长经历的多,阅历丰富,做事沉稳,更加可靠些,其实内里是有自己的一片私心,他想成全这些年纪更长,却又没有机会的人。
当然了,要成全也就成全一位,所以在孝仁帝的幕后操作之下,原本会是状元的傅彦和探花刘同升调了个,反倒是在中间的邵砚山位置没有受到影响。
只是孝仁帝,万万没有想到之后最受他看重,加官进爵最快的,竟是这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邵砚山。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听到林初月这样说,邵砚山原本烦躁的心绪似乎平静了几分。
他难得附和她:“那阿月觉得应该是谁?”
邵砚山手搭在陶杯上,修长的手指不自主的来回摩挲。
林初月想都没想就开口:“那肯定是刘同升啊!”
邵砚山皱眉,他又是谁?
“为何是他?”
见邵砚山表情疑惑奇怪,林初月才后知后觉。
自己不该这样嘴快说漏了嘴的!
明明刘同升只是会试第三,怎的这一下就能越过其他两人跳成状元了呢,这下要说不出什么好的解释,就有些莫名其妙了,毕竟她之前的话可都没有谈到这个刘同升,而且她顺着原书的思路,话里话外夸的人都是傅彦。
林初月抿着嘴唇,硬着头皮回答:“我在京城待了这样久,会试前三的消息,我肯定也探查过呀,那刘同升是你们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阅历肯定也更深……我觉得或许他,可能性会更大些。”
邵砚山看着她,直接开口问道:“那刘同升家境如何?”
她想了想,按照原书上所说,刘同升家境一般来着,十年寒窗读的也算艰辛。
于是林初月便回答:“家境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他下一句,林初月都能听出语气不好了。
“你想招他作婿?”
“哈?”
林初月直接目瞪口呆。
怎么了?
她刚才说的话,有怎么表示她想招刘同升做夫婿吗?再说了,那刘同升都已过而立,早就成家,孩子都两三岁了,她要脑回路如何清奇才能想嫁给刘同升啊,再说了,她赶着上去干嘛啊,她图什么?做刘同升的妾室,那三岁孩子的便宜小娘吗?
可仔细回味过来,好像确实有点容易让人误会了。
林初月赶忙摆手解释:“阿砚你可真是误会我了!那刘同升已经三十好几,成家立业,家中已有妻子,我怎么可能招他做夫婿!”
邵砚山眉头一松,但眸色依旧深沉。
他看着她,淡淡开口:“你调查的挺清楚的啊。”
后面的“啊”声音却轻,但林初月听着浑身不适。
他们家阿砚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林初月别过头去,尴尬地笑了笑:“……还还好”
他仿佛没看出林初月的尴尬,又接着开口:“傅彦调查得清楚,刘同升也调查得清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阿月为这榜下捉婿,可真是费尽心思了。”
林初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掩饰般的笑了笑。
邵砚山扫了她一眼,随后起身:“时候不早,我走了,记得洗碗。”
话音刚落,他转身迈着大步离开。
林初月记得,好像他们阿砚之前,不管多忙都会帮她做些家务事的,怎么今天,还主动强调让她洗碗了。
这让林初月不由得想,是不是她刚才说错了什么话,让他不开心了。
可……也没有啊?
但林初月也顾不得疑惑了,做完家里的事她差不多就要出门。
传胪大典之后,皇帝赐宴琼林苑,宴赏诸位进士。
接下来的盛事,那便是诸位进士御街夸官。
在这御街夸官,不止平民百姓,就连许多官家小姐,富贵人家也会早早的就定好位置,在街道两边等候观看,一同参与这盛事。
传胪大典非朝中大臣不得见,所以太和殿那头的繁华盛宴,礼乐升平,许多人都也只能想象。
可传胪大典之后的御街夸官不同,确实只要你想,能挤在这人堆里,得出一眼的位置,是都能瞧见。
人好奇乃是天性,所以许多百姓都愿意凑着热闹,想要一睹这诸位进士,尤其是一甲三鼎的风采。
林初月算着差不多时间,就带着王善去了自己在御街那边茶楼定的位置。
这边热闹非常,人声鼎沸,特别是在这茶楼二、三层的平台之上,几乎坐满了人。林初月啜了一口面前的茶水,朝旁边打量了一圈,几乎都是些年轻的小姐。
这场面,不由得让林初月想起了她听过的一个故事,说是古时一位美男子,因为生的漂亮,人们都对他的样貌好奇,但因着体弱,回回出门都坐着马车,即便如此却也不免经常被人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