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白寒之答应:“我本已替你准备好谢礼,却不如你亲手酿的酒有心意。”
“心意倒也说不上。只是幸运我酿的酒,还勉强能入侯爷的眼。兄长随侯爷谋事,侯爷肯送我寿礼,也全是看在兄长的面子上,我只是不想凭白受这份恩。”白温之话落,忽然想起她一直好奇的那个姑娘,她想了想,试探的说道:“月初时,侯爷来我这品酒,有个姑娘跟来,侯爷以为有人在外偷听,都拔了剑。可等侯爷看清那姑娘的容貌,倒是一言不发的领着人走了。”
白寒之闻言想了想:“那姑娘长的如何?”
“很美,应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了。”
白寒之闻言了然,却先打趣白温之:“你房中是没有镜子吗?我明日让人多送几个来。”
白温之听懂白寒之言下之意,也只是笑了笑,追问道:“兄长可认识?”
“你说的那人,是和安郡主。”
“和安郡主?”白温之先是诧异,随后又了然,暗自点头轻喃:“难怪竟那般标志。”
“从前摄政王府势胜时,即便是我这等北疆小民,也听闻过和安郡主是怎样的仙姿佚貌,绝艳京城。如今有幸见到了本人,传言竟真不骗我。”白温之回忆那日在酒肆中的情景,却是不解:“只是…郡主怎会知道侯爷在我这?”
“前阵子郡主在幽北走丢了,侯爷派连祁满城的寻人,但一直没找到。后来是郡主曾听过侯爷身边的下人讲,侯爷每月初五会来你这喝酒,她便寻到你这里来了。”
“走丢了?”白温之听着有些担忧:“怎会走丢了?可受伤了?”
“有侯爷照顾,你不用担心,”白寒之说着笑了笑:“说来,郡主走丢,还是为了要见你。”
“见我?”白温之诧异。
“郡主听说侯爷喜欢喝你这里的酒,便想来找你讨教一下手艺。”
“那郡主一定很喜欢侯爷。”白温之闻言感慨,随后说道:“郡主若想学我这粗糙手艺,自然是我的荣兴。我可以先笔拟些方法给郡主。”
白寒之听着白温之的感慨,只笑了笑未语。他倒是不见得北歌很喜欢萧放,反倒是萧放对待北歌,是从未有过的上心。
吃过饭,白寒之要带白温之去江边看烟花,可白温之顾及着白寒之背上的伤,只扯谎说自己不想去。白寒之以为白温之心中还在怨他,也不敢强求。白寒之便留在酒肆内陪白温之,一直到了晚上也不舍得走。
白温之看着外面的天色,催促白寒之:“你再不走,上山的时候要危险了。”
“那你留我一晚如何?我明早再走。”白寒之试探开口。
“这里就三间房,其余两间都是下人住,你留下来住哪?”
白寒之闻言,眼神向白温之的床榻瞟了瞟,到底是没敢说出口:“罢了罢了,我回去便是。”白寒之说完起身向门外走,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你不送送我?”
白温之慢慢起身,她送白寒之出房门,眼看着他沿着长梯走下,转身回了房间。
白寒之出了酒肆的大门,他走到马车前,却久久没有上车。
白寒之站在酒肆楼下,忍不住抬头回望,北方的天地高远,深蓝色的苍穹,只一点繁星。
酒肆二层的灯火在夜色下格外的明亮,暖黄的柔光满是温馨,只是窗纸上一片空白,瞧不见灯火下的人影。
白寒之望看了许久,最后唇角轻轻勾起,转过头,踏上了马车。
白温之紧靠在窗侧墙壁上,她听见楼下的车轮声和马蹄声渐远,才敢走到窗前,她的身影被灯下的光映在窗纸上,白温之轻轻将窗子开了一丝缝隙,见白寒之的车队融入远处的夜色中。
……
北歌在云枫阁研究了多日图纸,心里大概有了修改的方案,只是还需实地去看看地基的环境。
萧放听到北歌的请求时,未作多想便答应了。他虽不指望北歌真能想出办法,但这几日他留在阁中将北歌的用心都看在眼里。
萧放吩咐了连祁备车,亲自陪着北歌去了河工上。
北歌站在堤防外,却根本不看不清高处的地基,她对萧放说,想登到地基上看看。
连祁站在萧放和北歌身后,听见北歌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他是真没想到北歌看上去娇娇弱弱的,胆子竟这么大。
地基立在江上,滔滔江水拍打着木桩,四周没有护栏,地基的表面只比江面高出数丈。且江水湍急,只要稍有江浪,江水便会涌上地基表面,站在上头的人,轻则被江水浸湿鞋袜,若是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容易栽倒江水里头。
如今深秋,江水冷的刺骨,就是个体魄强健的兵士掉下去,只怕都受不住着寒。
萧放闻言,他先看了看地基,又看向北歌:“不怕高?”
北歌看着地基下的江水,她不通水性,若说不怕是假的。只是不亲眼看一下实际的地基,她只凭着图纸上所绘的错误修改,很容易出差错。
北歌摇了摇头:“妾还是想上去看看。”
萧放闻言未再说什么,询问一侧的百工地基如今可承重几人,随后亲自陪着北歌登上了地基。萧放上去了,连祁自然也要跟上去。可是连祁恐高,他一边不敢上,一边又怕被人知道他一个大男人竟会怕高。更何况前面有北歌这么个弱女子比较,连祁一咬牙,跟了上去。
连祁在地基上颤颤巍巍的走,身后有兵士瞧出来,上前扶他:“连将军,这路滑,属下扶着您。”
“不用,本将军自己走,你走开!”连祁口上说着不用,手上动作却很诚实的抓着那兵士的手不肯放。
萧放搂着北歌的腰,陪她走上地基,北歌需要走遍地基上每个地方,才能确定图纸上所显示的问题是否是对的。
萧放几乎陪着北歌走遍了整个地基,期间他的大手一直握着北歌身侧,返回时,江水起了大浪,北歌眼瞧着江水朝自己拍下来,突然身子被人带着一旋转,萧放背对着江水将她护在怀中。
北歌感受到水浪从她身体两侧飞下,砸在脚下的地基上,最后都沿着地基上的缝隙流了下去。
北歌尚没能从惊愣中回神,她从萧放怀中抬起头,见他几乎整个人被江水打湿,他的头发也滴着水,水珠顺着他饱满的额头滑落到眉骨上,他低头看她,水珠砸落下来,滴在她的小脸上。
北歌美目轻颤,她愣瞧着萧放,那句‘多谢侯爷’就在嘴边,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察觉到,心脏乱跳个不停。
萧放抬手将滴落在北歌面上的水珠抹去,他拉住她的手腕,继续带她往回走。连祁几人离得远,眼见着萧放被江水淋湿,连忙跑上前去相迎。
萧放护着北歌往回走,看急急跑来的几个下属:“本侯没事,先下去吧。”
连祁期初心急,待带着人跑到萧放身前停下来时,才忆起自己恐高。地基中央比地基两侧还要高上几尺,连祁两条腿抖得厉害,他在前不稳的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滑。
北歌走在连祁正后方,她眼见着连祁要摔,下意识的抬手扶他。连祁胡乱的在空中抓到北歌伸来的手臂,他重心不稳,自己摔倒的同时,连带着北歌一同摔下去。
萧放看着摔倒的北歌,心上一紧,面色紧跟着沉下来。萧放连忙蹲下身子,将北歌从地基上抱了起来。一同前来的士兵发现连祁摔了,连忙跑过来,将连祁扶起来,几个人架着连祁快步下了地基。
北歌躺在萧放臂弯里,看着他的黑脸,轻声开口:“侯爷…妾可以自己走。”
萧放装作未闻,他抱着北歌下了基地后,直奔马车。
连祁回到地面上,心上自责不已,他看着萧放走下来,连忙俯身跪地向北歌请罪。
因为摔倒,北歌身上的衣服也湿了,萧放未看连祁,直接抱着北歌登上了马车。萧放带着北歌回了山庄,下人瞧见狼狈回来的两人,连忙准备热水。
北歌回到云枫阁才知道方才在地基上摔倒时,扭伤了脚踝,北歌轻碰了碰青紫的脚踝,疼得直吸气。
萧放发现北歌脚上的伤,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连祁回到房间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连口热水都来不及喝,就匆匆跑到云枫阁。
连祁跪在门外请罪,北歌坐在屋内听见了,她看了看身前正兀自宽衣的萧放:“侯爷…不怪连将军,是妾要上去的。”
“也是妾一时大意,忘记了连将军怕高,您让连将军回去吧,他应该也是吓的不轻。”
“忘记了?”萧放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他转头看北歌,眼眸微眯:“连祁恐高,本侯都不知道。”
北歌连忙解释:“侯爷许是不知道,连将军的母亲是妾的表姑母,少时连将军来府上玩,因贪玩爬上了御赐的梧桐树。连姑父知道后大怒,罚连祁独自在树上坐了好多时辰。后来,是我父亲实在看不下去,才命人将连将军抱下来。结果连将军那时年纪太小,被吓坏了,之后听父亲说他落下了怕高的毛病,连伯父后来也是自责不已。”
“只是您也知道,虽有这层关系,但后来我父亲与连家长辈在政见上诸多不合,妾与连将军也是多年未见,今日连将军在地基上摔了,妾才想起他怕高的。”
萧放听了北歌的解释,神色缓和了几分,他朝门外走去。一会儿,北歌听见屋外连祁谢恩的声音,松了口气。
北歌和萧放都洗了热水澡,萧放身体一向好,沐浴之后已不觉什么,只是北歌还忍不住的犯冷。萧放方才更衣出门,不知去了哪。北歌喝了杯热茶,便先跑上了床榻,缩在被子里取暖。
白寒之听闻萧放淋了江水,要前来看望,萧放顾忌着他背后的伤,反倒是去看望了白寒之。
白寒之用了军中的金疮药,背上的伤好了不少,他昨儿夜里回到山庄不好打扰萧放,本打算今日再去拜访,不想萧放带着北歌去了河工上。
白寒之命人将白温之酿的酒端上来,说是白温之的一点心意。
萧放命人收下,又叮嘱白寒之几句,他想起北歌脚踝上的伤:“你这庄上有治跌打伤的药吗?”
白寒之连忙命下人去取:“您受伤了?”
“是和安,伤到了脚踝。”
白寒之命人将庄上所有治跌打的药酒都端了来,让萧放都拿回去试试。
这伤若是在萧放身上,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萧放看着一排药酒想了想,随后命人都端了下去,他起身拍了拍白寒之的肩膀:“多谢!”
白寒之一路恭送萧放到苑门外才驻了步,他望着萧放的身影走远,回了苑内。
萧放回来时,见外室无人,正欲蹙眉,便瞧见缩在内室床榻上的身影。萧放命下人将酒与药酒放在一旁的长案上,他挑选了好几瓶药酒,走到床榻前坐下。
北歌缩在床榻上,她望着萧放手中的瓶瓶罐罐,正想询问是什么,却觉脚下一凉,萧放的大手伸入被子下,一把握住她的脚踝。
第20章 情深
萧放将北歌的足从被子里拉出来,他望着北歌脚踝上的淤青,拿起一瓶药酒倒在手心,轻轻的覆上伤口,待掌心将药酒捂热,轻轻的揉了起来。
北歌将半张小脸藏在被子下,她咬唇盯看着萧放,感受着他手上的动作,忍不住脸红。
萧放尽力放轻手上的动作,他抬眸看向北歌:“疼吗。”
北歌对上萧放的眼神,小脸更红,她望着萧放轻轻摇头,眼睛里藏满了羞涩。
萧放瞧着北歌的模样,倒是轻笑了一声。
北歌听见萧放这一声不咸不淡的笑声,不知他是何意,她移开目光不再看他。目光流转间,北歌看到桌案上几坛密封好的酒,北歌的目光一顿。
“那是温之姑娘酿的酒吗?”北歌盯看了半晌,开口问道。
萧放顺着北歌的目光看到案上的酒,他反问:“你怎么知道?”
“…妾猜的,”得到萧放的肯定,北歌沉默了好一会,又忍不住开口问:“侯爷很喜欢温之姑娘的酒吗?”
“温之手艺一向不错。”萧放未抬头,他又换了种药酒,重新覆在伤口上。
北歌听着萧放的回答,彻底没了声音,她将小脸藏在被子里,脚踝被萧放揉的有些疼,心上却是更慌。
萧放一定很喜欢白温之,要不怎会大晚上沐浴后又重新更衣,去取她的酒……
萧放此刻的心思都放在北歌脚踝的淤青上,也没细想她的问题。北歌的脚如同她的脸蛋,她的手,她身上每一处部位一样,都生的极好看,雪白雪白的嫩足,也不过萧放巴掌大小。
萧放盯着北歌的足看了片刻,突然鬼使神差的握在掌心轻捏了一下。被子下,北歌的身子明显一颤,北歌猛的从床榻上坐起身,她脸涨的通红,飞快从萧放掌心收回足。
掌心的触感消失,萧放只觉北歌的足像一条水面蹦出的鱼,他抓住片刻,又滑溜溜的从他掌心溜走。
萧放挑眉看着北歌反应,喉结上下动了动,嗓音带笑:“害羞了?”
北歌听着萧放的问,她红着眼,湿.漉.漉的盯看他半晌,忽然抓起被子,整个人连带着小脑袋都缩了进去。
萧放又低笑了几声,拿着药酒离开床榻,唤人端来水,净过手后,开始兀自宽衣。
北歌缩在被子下,空气不流通,她憋得的面色更红,却不肯出来。北歌发现,在情趣之事上,萧放一向只许他自己州官放火,不许她百姓点灯。
他分明是调戏她,又哪里是真心有兴致,他的兴致,全都在白温之身上了……
*
次日,北歌早早起身,亲眼看过地基后,她心中有了分寸。地基实际上的问题和图纸上显示的差别不大,北歌开始按照最初想出的方法修改图纸。
北歌精细绘了两日,将需要修改的地方绘了出来,又在一侧细心附了注释。
北歌将图纸拿给萧放:“妾这几日一直在研究地基上的问题,前日亲眼看过后,想到了修改了方法。”
萧放闻言微愣,他接过图纸,展开来看。
“只是妾才疏学浅,也不知自己这方法可不可行,侯爷不如将这图纸拿给营中的百工们看看?”
萧放看过北歌精细修改过的图纸着实惊诧,他听了北歌的话,连忙让连祁将营帐资历最深的几个百工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