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温之每日早晚要各泡一次温泉,自她搬出山庄住后,每年冬季来临前,白寒之都会接她回来调养身子,调养一冬,待过了年,到春末天气回暖时,才肯放她回酒肆。
白温之身上的寒症是天生娘胎中带的,及笄来了癸水后,请大夫诊脉。大夫要白温之好好调养,否则日后很难受孕。白寒之听到过此事后,便在心中落下了结,从前是喝汤药调理,但喝了两年不见有多大起色,后来听说每日泡温泉可抵体内寒气,便精修了山庄上的天然温泉,将其扩大,冬日里只许白温之一人泡用。
白温之走到温泉前时,天色已晚,温泉两侧的地上放了两盏的黄纸灯笼,天上的月很远,灯笼的光晕很亮。
白温之由侍女服侍宽了衣,慢慢探入温泉水中,温泉中放了数个药草包。侍女跪坐在岸上,拿着葫芦水瓢舀起温水轻轻浇淋在白温之细腻的肩头。
方才喝了些酒,如今被温泉泛起的热气烫得微醺,白温之靠在温泉岩壁上慢慢闭上眼,鼻息间满是药草的清香。
山庄夜里静谧,幽幽远远,隐隐约约可听见几声小鸟的低叫声。
白温之不知自己可是睡着了,恍然睁眼时,周身静悄悄的,她的头发被人轻柔的握在手中,有梳齿正梳通她的发丝,白温之开口:“云桃,今早才沐过发,不必洗了,你歇息一会儿吧。”
白温之话落,久久不见人回应,她转头去看,不由心上一惊。
白寒之坐在温泉岸边,正拿着梳子温柔给白温之梳头,他见她转头瞧见自己时,惊恐的小模样,淡笑了笑:“别怕,是我。”
“兄长,”白温之的背连忙离开石壁,她向前逃去,转过身,双臂于胸.前抱紧身子,将整个肩膀没入温泉水中,她望着白寒之:“你…你何时来的?云桃呢?”
“很早便来了,你在这里睡着,也不怕一会着凉。”白寒之平静回答着白温之的问,随后朝她招手:“过来。”
白温之缩在水中不肯动,夜色将她发烫的肌肤掩盖住,她低下头:“你不该来…不方便来……我要出浴了,你…你先回避一下。”
白寒之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没到时辰,不许出来。”他说着将手臂伸向远处的白温之:“过来,我还没替你梳好头发。”
“不…不必了,多谢兄长,我自己来。”白温之说着,又向后躲了躲。
白寒之见了,眸色微沉:“兄长这二字,你还想唤道什么时候?你我之间的关系,没人比我们更清楚,我若真当你是妹妹,会出现在这里?”
“温之,你知道我把你当做什么,过来,否则就是要我下去抓你。”
白温之听着白寒之的话,心上一顿,她与白寒之一同长大,最了解他的脾气,她相信,白寒之若是没了耐心,真的会下水抓她。
白温之低垂着眸,池中的雾气熏得她眼底发湿,她抱紧身子,慢慢朝白寒之挪近。
白温之方到温泉池边,便被白寒之大手拉住,他拉住她挡在身前的手臂,将她快速拉近。
白寒之坐在温泉旁,借着灯笼的光晕,低眸瞧着水下的白温之,她的眼眸湿.漉.漉的,瞧他的眼神满是惊怕,白寒之心底暗暗不爽,他的目光落在白温之尖尖的下巴上,瞧见上面沾的水珠,抬指抹去,他的指腹擦过她的唇瓣。
白寒之的动作引得白温之身子一颤,白温之连忙咬紧唇,神色略带警惕盯看着白寒之。
白寒之将白温之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眯了眯眸,接着五指扣住白温之的下巴,托起她的小脸,嗓音暗哑:“不许咬唇。”
白温之闻言一愣,她尚未反应过来,白寒之的指腹便将她的唇瓣从齿下错开,接着白寒之低下身子,咬了过来。
白温之的身子彻底僵住,接着回神,便是挣扎反抗,可是她如今身在泉水中,身上未着衣裳,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被动,她逃不开,更不敢的挣扎的太奋力。
白寒之的大手拖住白温之的后脑勺,他的指尖穿过她柔软顺滑的发丝,他任由她在水下折腾,溅起的浴水迸溅到眼中,迷了他的眼。
白寒之许久舍不得放开白温之,渐渐有.了反.应,他的大手顺着她贴在美背上的发丝一路向下,在水下轻轻握.住她的腰身。
白温之眼眸一瞬瞪得大大的,她僵愣的长睫都一瞬停了颤抖。
白寒之含着白温之的唇瓣厮磨,他欲借着今夜犯浑,却在尝到咸咸的湿.漉时,止了动作。
白寒之松开白温之,他眼底的情.欲久久不退,他抬手擦她的眼泪,想将她哄乖: “好了温之,不哭了,不哭了。”白寒之心上被白温之磨得又疼又痒,他的指腹擦过白温之的小脸,将她的泪痕一道道抹去。
白温之挣脱开白寒之的禁锢,不住的向后躲,她紧抱着身子将自己缩在水下,哭得难过,眼泪不止的流:“求你…求你别这样轻贱我…求你了……”
白寒之听见白温之的话,身子一震,他怔愣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眼底的灼.热也褪.了下去。白寒之从地上起身,他背过身去停顿片刻,随后离开了温泉。
白寒之走后,白温之将自己淹没在池水中,直到感觉自己要溺死在这水底,才放了自己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白温之已分不清自己面上是水是泪,她只想逃开这里,片刻不想多留。
*
北疆战事的消息,在流星马快马加鞭五日后,送达了长安。
上阳宫内,戚白琬捏着战报,指尖微微发抖:“本宫还猜,萧放这回怎么这样听话的就回来了,原来早早留好了退路。”戚白琬将战报奋力丢到地上,紧闭上凤目,骂道:“让他滚!让他滚!早晚有一天他会后悔的,会再回来求本宫。”
陈尚宫将战报从地上捡起,正要退下,便见灵后从贵妃榻上坐起身,她眯眸看过来:“不对,萧放肯这么乖的回来,一定是另有所图,本宫不信他只是因为我的传召,他不会这么听话的。”
“去仔细查查,萧放回京这几日,都见过谁,去过哪,蛛丝马迹都不可以落下。”
陈尚宫闻言微顿,随后低身称是。
北疆再起战事的消息传回来的次日,萧放早朝后进宫面见过幼帝辞行后,绕过上阳宫的宫人,直接出了宫门。
午时,萧放规整好随行的亲兵,策马上路,返回幽北。
快马加鞭,不过半日,天色刚擦黑时便到了城门前,萧放手握名义上幼帝批写的通关文书,带兵名正言顺的出了京中城关。
萧放正打算先同留布在城外的那队精兵汇合,却在半路时,被人策马拦住了去路。
萧放坐在马背上,看着对面拦路的十几人,眯了眯眸。他身侧,马背上的连祁,已经暗暗抽了刀。
戚修贤带了块面具,他望着对面马背上的萧放,开口喊道:“萧侯爷!在下想与您谈一桩生意。”
第27章 年少绮梦
戚修贤话落, 为表诚恳,解下腰侧的佩剑丢给身侧的随从,独自骑马向萧放慢慢靠近。
戚修贤勒紧缰绳, 停在萧放几步之外:“萧侯爷, 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萧放盯看戚修贤片刻, 目光从他脸上带着的面具移开, 看向一侧的空地,策马前去,戚修贤见了连忙调转马头跟上。
连祁带着的兵, 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 戚修贤的一举一动。
萧放和戚修贤在空地处停了马, 戚修贤背对着身后的众多士兵,当着萧放的面缓缓摘下来了面具,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双手奉给萧放。
萧放瞧见戚修贤的脸,的确并非是熟人,他见过的人太多,是否曾有过一面之交, 他也无法确定。萧放抬手接过戚修贤递来的令牌, 待看见上面镌刻的戚字, 眯了眯眸。
萧放将令牌还给戚修贤, 淡淡开口:“戚家人?”
“在下戚白琰之子戚修贤。”戚修贤恭敬回答。
萧放听闻戚白琰, 看向戚修贤的眸色深了几分。
戚白琰是戚家当今的家主,戚家“世袭”的第三代大周朝中书令,灵后戚白琬的嫡长兄。戚家到戚白琰这代人丁单薄, 他自己本是老中书令的单传,如今戚白琰年过半百,听闻膝下也只有一个不常见人的儿子。
戚修贤若真是戚白琰的儿子,萧放倒是不知,他们敌对之间,有什么生意可谈。
戚修贤将令牌收入怀中,看着萧放笑了笑,他问:“侯爷,不知和安郡主可安全抵达您营中了。”
萧放闻言握着缰绳的指尖微紧,面上不动声色反问:“先前本侯派来长安接和安的人扑了空,是你先一步救了她?”
“正是在下。”戚修贤面上笑容不减:“曾在教坊司同郡主有一面之缘,得知她欲被奸人所害,心生不忍,便出手救下了郡主。常言道,送佛送到西,郡主本想前去幽北投奔侯爷,在下便命人将郡主一路安全护送至幽北。”
戚修贤提到与北歌在教坊司有一面之缘时,眼见着萧放神色略有不悦,便将他同北歌在教坊司相识那日的情形简单描述一遍。大抵是他路过时,见燕平伯仗势欺负司中弱女子,他本是好心出手相救,不想事后才知,女子手中原有一枚令牌,无需他多管闲事,女子凭着玉佩足以防身。
戚修贤笑称自己当时眼拙,后来识出那玉佩的主人竟是萧侯爷,他得知和安郡主是萧侯爷的人,便想帮助萧放护送北歌一程。
“奸人?”萧放动了动唇角:“本侯若没记错,你口中所说的奸人,是你的嫡亲姑母吧?”
“侯爷见笑,在下虽冠着戚姓,却从不认自己是戚家人。”戚修贤说着对萧放拱手,神色十分诚恳:“侯爷人中龙凤,在下知晓侯爷心系鸿鹄,如今侯爷远在幽北,京中许多事情触及不到,在下愿成为侯爷的手臂,留在京中,助侯爷他日成就大业。”
萧放听着戚修贤的话淡笑了笑:“你想成为本侯的人?”
“是,在下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你是戚白琰的儿子,太后又是你的姑姑,日后你留在戚家承袭中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还抵不上本侯手下的一个位置?这笔生意,如何算,都于你无益。”
戚修贤闻言,神色真诚:“在下若是说,在下无心那中书令之位,只想日后同侯爷谋个光明长久之职,侯爷信否?”戚修贤话落,又紧接着说道:“在下知道此来唐突,没有足够的理由让侯爷相信在下所言,但日久天长,在下会用日后的功绩向侯爷表明,在下的诚心。”
戚修贤话落,从怀中拿出一封平整的信,双手呈给萧放:“这是在下的见面礼。”
萧放看了戚修贤片刻,抬手接过信,他勒了勒缰绳:“戚修贤,本侯记住你了。”萧放话落,再无停留,策马从戚修贤身侧离去,同不远处的兵士汇合,一众人策马北上。
戚修贤听着背后的马蹄声愈来愈远,他坐在马背上,缓缓抬头,望着略有阴霾的天空,唇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
萧放带着亲军日夜兼程赶往幽北,第十日清晨,赶至军营前。萧放将连祁留在营外查点随行兵士,独自策马一路回了帅帐。
兴平接到萧放回营的消息,连忙从侧营榻上爬起来,急急穿好衣裳,赶至帅帐,一进门便见萧放一人坐在长案前,面色微沉。
萧放见兴平进来,嗓音低低的询问:“和安呢?”
兴平几步跑上前,跪地行礼,答道:“前阵子漓江上的工程出了些问题,白庄主派人来请郡主上山看看工程,郡主便小住在山庄上了。”
萧放闻言沉默许久,随后从长案前起身向外走。
兴平连忙从地上起身跟上前:“侯爷是要上山寻郡主吗?”
萧放大步出了帅帐,连祁正好查点好兵士带人归来,便听萧放吩咐:“休整半日,未时整军出去,同本侯前去支援文栋。”
兴平闻言自知是自己猜错,他又跟着萧放回了帅帐,服侍萧放宽衣后,见萧放在榻上睡下。兴平悄悄跑出去,派人去离山上快快接北歌回来。
北歌在青荷山庄上这阵子,白温之许是怕她一人在云枫阁闷,大多时间都来陪她,多聊些酿酒上的学问和长安风情,基本没有提及萧放。
北歌不禁怀疑,可否是自己从前多心了……或许白温之对萧放并无情,或许只是萧放单方面爱慕白温之。
可无论如何,北歌看着白温之的友好与坦荡,都生不出丝毫敌意,甚至打算以友相交。
这日北歌应了白温之的约,去她阁中小坐,看一看她数年珍藏的各式酒盏。刚踏出云枫阁,便见白寒之带着军中人前来,说萧放从长安归,唤她回军营。
北歌听闻萧放回来,心中一时复杂。
她是高兴的,倒不是因为思念,而是庆幸萧放平安回来,没有因她之事收到牵连。
她也是不安的,萧放前后走了一个月,他们虽做过这世间最亲密的事,可是心上的距离,北歌自认是颇远的。如今分隔一月余,临走时又是以那样未解的误会收场,北歌想不到,她一会回到营中,应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萧放。
北歌拜托白寒之向白温之道一声歉意,之后随着军中兵士急急下山赶回军营。
北歌巳时下山,赶回军营时已至未时中,兴平留候在帅帐,满是可惜的告诉北歌,萧放半个时辰前领兵刚走。
得到消息便片刻不歇赶回来,却是扑了空,北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怕萧放不快,她问兴平:“侯爷先前走时吩咐我留在营中,方才侯爷回来,未见到我人,可有生气?”
兴平微叹:“不瞒您说,小人也是瞧出侯爷面上不大高兴,才背着侯爷命人上山去寻您,想着您若能及时赶回来也是好的,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侯爷才刚回来,怎么又领兵走了?”北歌不解。
“前线战事吃紧,文将军一人怕是顶不住,侯爷歇不得。”兴平说着,忍不住心疼的轻喃:“才睡了几个时辰,饭也没来得及好好吃。”
北歌也轻叹一声,内帐里,萧放方才睡觉时展开的被子还没来得及叠起,北歌走过去,亲自抬手将被子整理好,将榻上的褥子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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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歌走后,白寒之应北歌的嘱托,去潇湘苑寻白温之。
白温之一早备好了点心与茶水静等北歌,不想却等来了白寒之。
自那晚在温泉旁分开,白温之有意躲避,白寒之也再未曾主动来寻,两人虽同宿在山庄上,却是多日没有照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