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艳妾(重生)——雪落蒹葭
时间:2021-03-09 09:20:14

 
第130章 番外二十一:释放
  裴绰最后命人先将刘沛达送回刘府, 着人仔细看守着。
  孟静婉得知裴绰不仅先私下召见刘沛达,其后更是安然无事的将他送回刘府,现下更是对自己推脱不见, 不由心生出几分不安来。
  刘府的账目, 她明眼就能看得出问题,裴绰着人去详查,不可能查不出猫腻。难道是她看错了,分析错了方向?还是裴绰明知刘沛达有罪,却迟迟压着不动他?
  裴绰虽常说要严惩贪官, 但他是整个岭南的当权者,事有轻重缓急,人也分贵重轻贱,一旦利益相触, 权衡利弊间, 难保裴绰就不会舍掉她父亲。
  她虽不懂官场上的事,但以她多年对刘家的了解, 单单一个刘沛达是没必要, 也没能力,设下这样一个巨大的圈套, 来陷害她无权无势的父亲。
  在刘家的背后, 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别的人, 影响着这个事件,左右着裴绰的决定。
  孟静婉在海棠别苑坐了片刻,忽然起身朝外走去,一旁本在打扫房舍的侍女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绢布,快步追上前去:“姑娘, 您要去哪?”
  孟静婉出了海棠别苑,沿着裴府小路,一路朝西去,她脚下步子很快,急急的向前走,一盏茶的功夫,孟静婉站定在裴绰的独院书房外。
  外面的院门是掩着的,朝内看去,书房的门似乎也紧紧关着,内里无人。
  孟静婉定定立在书房外,侍女追上来,轻喘着气,她顺着孟静婉的目光往院中望,不由说道:“姑娘你怎么来这了?大人这时辰还未下值呢,不如我们回去等,等大人下值了,奴婢再去找裴六。”
  孟静婉闻言却摇头,她开口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留在这等。”
  裴绰现在是有意对她避而不见,她若再如前几日那般傻等下去,很有可能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不知道裴绰到底在等什么,也不知道刘府调查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她必须面见他,将这些事都弄清楚。
  侍女闻言,一时犹疑:“这……”
  孟静婉转头看向侍女,目色格外坚定,不由质疑的再次开口:“我要自己留在这等。”
  侍女只好低身点头称是,接着转身退了下去。
  孟静婉便独自站在院门外,午后光影疏斜,穿越交错竹柏,在地上拉伸成斜斜的长影,时有风过,微冷,她不由抬手紧了紧身上的衣。地上的影子慢慢变短,她抱着臂,坐在院门外的石阶上,看着那些光影一点一点消失。
  裴绰下值回来,远远便瞧见等在他书房外的孟静婉,他看到她,脚下的步子不由一顿,他转头去看身后的裴六。
  裴六自然也瞧见了孟静婉,他对上裴绰投来的目光,一时怀中紧张,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小人…与孟姑娘说了…您最近在忙…也教她身旁的小丫鬟看着她了…只是小人没想到孟姑娘会…会跑到这来等您。”
  裴绰冷冷看了一眼办事不利的裴六,也不知在骂谁:“你是猪脑子吗?她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裴六挨着骂,只能连连低头赔罪。
  裴绰看到孟静婉时,孟静婉自然也看到了走来的裴绰,她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接着从石阶上站起来。
  四目相对,她瞧看他的目光一错也不错开,裴绰现下便是想躲,也不知该在她的注视下躲去哪。
  裴绰只得继续朝前走,他走到她的身前,从上俯视她的小脸:“你怎么在这?”
  孟静婉先是低了低身,行过礼后,开口道:“大人日理万机,臣女等了多日也未能见到您一面,只能唐突跑来在这等您。”她话落,不待裴绰开口,又紧接着说:“臣女有些话想与大人说,大人有时间吗?”
  她望着他开口,话落后,依旧目色不移定定的看他。
  裴绰闻言,面上似乎闪过一瞬的不自然,接着听到她的问,他亦沉默看着她片刻,才开口:“进来吧。”
  裴绰话落,收回目光,抬手推开院门,率先走了进去。
  孟静婉随着裴绰一路走过苑子,她脚下踩着竹柏落在夕阳下的影子,随着他走进书房内。
  还是那条长长的廊道,还是那扇月亮拱门,她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走到那张宽大的书案前,他坐于案后的太师椅上,她站在他的对面,与他隔案相望。
  他率先开口:“有什么事,说罢。”
  “臣女想问大人,刘家茶庄可查出消息了。”
  他想了想:“有些消息了。”
  “那可否能证明我父亲是清白的?”她接着问,语气是不曾掩饰的急切。
  孟敬国入狱也快有一个月了,孟静婉这般焦急,也是人之常情,裴绰心想着,口上却道:“你来找本官,就是想问这些?”他说着,语气上故作几分不耐。
  孟静婉眼见裴绰下句话就要打发自己,连忙摇头,她也不再与他迂回,直言道:“臣女来找大人是想问…大人召见刘大人后,可有得到些线索…比如有关这场贪墨案,比如有关家父……”
  孟静婉此话出口,裴绰瞬间变了脸色。
  “你知道?”他蹙眉看她。
  孟静婉知道,裴绰其实更想问,她如何知道。
  “是,臣女知道了,”孟静婉低头回答:“所以大人…还打算瞒着臣女到何时呢?”
  裴绰的确是在瞒着孟静婉,且他自己一直认为,涉及太多政务公事,他瞒着她一介妇人,也无可厚非。
  可现下当面被她质问着,他也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些莫名的羞赧来,好似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错事。
  裴绰不禁轻咳一声:“本官并非是瞒着你,而是涉及政务,许多事本就不该你知晓。”
  “那多余的事臣女不去参与,臣女只是想问大人…是不是已经可以证明家父是清白的,是不是可以将我父亲放出来了。”孟静婉闻言抬起头,她语调有些激动,望着他的眼底,似乎有几分红。
  裴绰被孟静婉连声问的一顿,他蹙了蹙眉,先是低眸看了看书案,再抬起眸来,便下了遂客令:“孟敬国不仅是你父亲,还是朝廷官员,现在案子还没有结束,不能证明任何一个人是无辜的,是无罪的。”
  “你不要仗着自己受伤在身,就在本官面前胡闹,出去!”
  孟静婉听着裴绰对自己的申喝,似乎预料中事,他这个人,变脸一向比变天儿还要快。
  孟静婉静静看着裴绰,忽然对着他,似有嘲讽的冷笑一声。
  她这一笑,听得裴绰不禁眯起眼眸。
  “裴大人,我原以为您虽无礼、固执又自大,但好歹也算个是非分明之人,您口上说着要严惩贪官,保护忠良,说得那般风光霁月,可今日我才发现,其实您与这里其他的官员无异,在你们的眼里,在你们这些上位者的眼里,真的有对与错、善与恶吗?还是只有权衡、利弊、得失?你明明已经知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你也知道是刘沛达从背后诬陷,将我父亲替他背锅入狱的,你现在为什么不履行你的诺言?你为何不将他抓起来,为什么不将我父亲放出来?”
  “是刘沛达许给了您什么好处吗?是因为我们孟家给不起吗?所以您就选择将那场陷害进行到底,我今日若不来,您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见我?是打算等将我父亲送上刑场才见我吗?还是说,那时候也无需再见了,我终于可以离开您的府邸了吗?”
  孟静婉双手撑在书案上,她低眸看着裴绰,死死的盯着他,她的眼底一片血红,随着她愈发激动的言语,眼泪也一滴一滴滚落掉下。
  而坐于她对面的裴绰,随着她一句甚过一句的胡话,早已气的颤抖,他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怒。
  裴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叫嚣的孟静婉,若是换装旁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大放厥词,他定命人拖出去砍了。
  可现下面对她,或许她有些话戳中了他心底的隐瞒,或许是因为前几日芸夫人去海棠别苑闹事对她产生的愧疚,也或许是因为旁得,他竟一直忍着她,忍着她愈发不要命的胡言乱语。
  裴绰盯着孟静婉,几乎是咬牙切齿:“滚出去。”
  孟静婉其实一直对裴绰是有惧意的,也许往常,她是不敢如此与他对峙的,可是今日,她不知是不是怒意与不忿占据了全部理智,她听了他的骂,依旧站在书案前不动。
  她今日若不能得个说法,她绝不会轻易离开。
  裴绰见孟静婉仍不走,他料到她有这般倔脾气,也料到她能有这般胆量,他看着她,忽然从太师椅上起身,抬手扣住她的下巴,提着向上,带向自己。
  二人的面庞倏而拉近,孟静婉感受到下颚上的疼,她眼中是他不断放大的,深邃又阴冷的眼眸。
  “你说得对,本官眼中,的确皆是权衡,利弊,得失,你既然想得这般清楚,还在这执着什么?你能给本官什么?在你身上,在你们孟家上下,本官能得到什么?”
  “臣女与孟家的确给不了大人什么,但是我父亲可以给您忠诚,难道这还不够吗?难道忠诚于您来说,还抵不过那些纹银来得重要吗?”
  裴绰闻言,攥着孟静婉下颚的手更用力了几分,他略带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嫩白的下巴,他双眸望进她含泪的眼,似在循循善诱:“忠诚…还远远不够。”
  “那大人想要什么?”
  “本官需要一把刀,能将岭南官场割开的刀,谁能将现在岭南的局势颠覆,谁就是本官需要的人。”
  “本官以为,刘沛达可以,孟敬国不可以。”
  裴绰也算是将最肺腑的话说与孟静婉听。
  他的气息迎面落下,铺洒在她面上,一字一顿的流入她的耳朵。
  她被迫仰头与他对视着,眼角忽有一滴泪掉出来,沿着她的肌肤,滑落入鬓侧。
  “小人难养,刘沛达这么多年处心积虑陷害我父亲,足可见此人城府颇深又兼心性歹毒…他与狼为伍,参与贪墨,更为品行不端,他从前依附于某人,如今被大人抓住把柄,便想投诚于大人,如此墙头之草,大人以他为刃,就不怕哪日刀尖相向,反过来刺伤于您吗?”
  裴绰轻轻摩挲的指腹一顿,他将孟静婉的下颚捏紧:“继续。”
  如此姿势,眼中还含着泪,孟静婉只觉脑中晕胀,她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的在开口:“大人向用刘沛达来扳倒那位幕后之人…是以为刘沛达手中握着那人的把柄,但大人可想过,那幕后之人可以操控刘沛达为其贪墨多年,无论是趋于共利也好,还是刘沛达单方被迫也好,这么多年来教刘沛达无力反驳的把柄,又会是什么?”
  “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教刘沛达完全忠与您吗?您觉得您选的这把刀,是否刚硬无摧,刀刃所致,就一定能为您劈开前路呢?”
  孟静婉一时话落,书房内的空气似乎凝结,她与裴绰对视着,却早已看不懂他的神色,她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忽然下颚上一松,那紧攥的疼痛感消失,她整个人都得了解放。
  她被迫向前探去的身子缓缓直起,她下意识退后一步。
  还是那张长案,还是隔案对视,可是现下的气氛已截然不同,孟静婉也是此时才知道,原来方才,裴绰所有的情绪隐藏的那样深,已至她见他生气,也可以无所畏惧,她也是此时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气势可以那样强大,原来一个人可以不说一句话,只是单单一个眼神,那些轻微而小的举措,就可以将她完完全全压制住。原来她方才自以为的叫嚣气场,在他面前是那样渺小和不堪一击。
  裴绰负手立在书案后,他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期间情绪,似龙腾云雾间,不见首尾,不可窥见全部。
  “所以你想告诉本官,孟敬国可以成为本官手中那把,刀光所致,便所向无阻的利刃?”
  “臣女不敢保证家父会是大人手中最锋利的刀,但臣女敢保证家父永远不会将利刃朝向您,朝向岭南的百姓,小人与小人相残,或可落得两败俱伤,也或可引来更多的伤害。大人既已手握刘沛达的把柄,为何不将他视之为爪牙,处之而后快。”
  “做不到敲山震虎,至少可以杀鸡儆猴,只要大人坚定此举,臣女相信朝中一定会有更多忠贞之臣,愿意成为大人手中的刀刃,为岭南从新开辟出一个未来。”
  孟静婉目色坚定的望着裴绰,忽见他嗤笑一声。
  “你若身是个男儿,”他开口,见她神色略发僵硬,他话语一顿,接着又低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谁,似乎是在笑他自己:“可惜你就是个女人。”
  孟静婉不明裴绰这突如其来,又断断续续的话,她正疑惑,却忽听他朝门外喊道:“来人,派人将孟敬国从狱中接出来,好生送回孟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1 23:58:48~2020-09-23 23:5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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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番外二十二:情起(一)
  裴绰释放了孟敬国, 立即着人逮捕了刘沛达,孟静婉也告辞归家。
  在外人眼中看来,裴绰这一串决定, 似如迅雷, 有摸不着头脑的,有暗暗忧心的,自也有拍掌叫好的。
  这件事,似如一颗沉石,落入岭南官场这口沉寂多载的深潭里, 在表面激起层层涟漪,可深入内里,便是越陷越深,很难触底反弹。
  裴绰自己也明白, 刘沛达不过皮毛, 除掉他,牵动不了李长信这个老狐狸在岭南多年扎下的根基。
  他若想为萧放拿下岭南六郡, 这才不过是刚刚开始。
  ***
  孟静婉比孟敬国提早半个时辰归家。
  她离家数日, 刘氏也不着急,见她回来还笑称, 郡守大人肯放你回家来看看了?
  若是往日, 孟静婉必无心理会刘氏, 但是今日爹爹归家,刘氏再这般口无遮拦下去,以爹爹那刚直的脾气,只怕又会出事。
  这些亏,她吃过了,自也能咽的下去。更何况, 那些苦那些亏,她并没有白白挨受,能换得爹爹平安归家,她已心满意足,从前的事,她可以当做一场梦,就此忘却,此后留于爹爹膝下尽孝,望一家人平淡余生。
  但这些的前提,必是要刘氏好好管住她的嘴。
  “刘娘,我有好事要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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