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一个海商在出海的时候，经过了一个海岛，那个海岛上常年栖息着许多鸟类，而顾衡散播出去的一些书籍里头就曾经说过，这类海岛上的土石都是鸟兽多年来的排泄物所化，是天然的肥料。那个海商之前因为躲避风浪，船上不少货物被海浪打湿霉变，因此，干脆抱着一点疑虑之心，让水手挖掘了大量土石运了回来，碾碎之后，在自家的土地上尝试了一番，然后就发现，这些果然是极好的肥料，地里的粮食增产近一倍。
那个海商干脆每次返航都会从海岛上开采土石回来出售，比起运输其他的海外特产，风险更低，赚头也很是不小。如今据说已经有不少海商在大海上寻找类似的岛屿，想要跟风做肥料生意了。
顾衡的记忆里面，哪怕是20世纪乃至21世纪的时候，依旧有一些小国靠着出售这等天然肥料生活，国民人均收入很是不错。可见这等天然肥料其实储量还是不小的，起码在几十年内不用担心这个。
总之，如今中原的粮食产量一直稳中有升，商业也非常繁荣，每年的商税都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能够支撑得朝廷的北征和扩张。也因为这个缘故，如今民间生育之风大盛，以前的时候，民间孩童的出生率其实很高，毕竟，大多数百姓都没有所谓的夜生活可言，黑咕隆咚的，又没那么多觉需要睡，所以，做点运动在所难免，偏偏又没有什么避孕措施，自然很容易怀孕，怀上了多半就会生下来，但是许多都夭折了。不是那种因为身体有缺陷，或者是生病了导致的夭折，而是家里养不起，因此，就算生下来的是个健康的婴儿，直接溺死或者是抛弃在野外也是正常的事情。
如今粮食产量大了，大家来钱的路子也多了，家里多养一个孩子就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情，因此，这几年民间丁口增长速度也比较快。
若是一直这般下去，就算是粮食产量很高，回头只怕也未必赶得上人口增长的速度，因此，圣上稍微盘算了一下，忽然发现，推动宗室对外开拓，顺便将一部分百姓移民出去，很容易就能减少人口的压力，顺便也能更好地同化新开辟的土地。
只是这事能做是能做，这里头定然还有些其他问题，比如说，如何鼓励百姓移民，毕竟，中原的百姓素来安土重迁，除非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或者是有绝大的利益，否则的话，谁会没事背井离乡呢！像是现在，就算是有金矿吊着，也没几个人乐意北上呢！北方环境多糟糕啊，一年里头半年是冬天，种地也只能种一季，半年的时间都得在家里猫冬，干不了啥事，平白消耗粮食和炭火。何况，北方那边本来也不适合耕种，朝廷据说是想要治理那边的土地沙化，想要派人过去种树呢！
中原一直以来讲究一种中庸和谐，不管是捕鱼还是打猎，乃至耕种之类的，都秉承着比较朴素的规矩，做什么都要留一线，不能赶尽杀绝。当然，对敌人又是例外了。老实说，草原上如今会是如今的光景，跟之前的多次战争是有着很大关系的。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算是不懂什么水土流失，对于许多事情也是有着本能的认知的。但是，中原的军队几度深入草原，为了打击敌人，很是破坏了不少草场，而草原上后来因为各个部族之间的战争乃至生存方面的竞争，过度放牧，同样造成了草场的退化沙化。
以前的时候，朝廷巴不得草原上寸草不生，到了那个时候，游牧民族自然就灭绝了，省得他们烦心。但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大家需要来自草原的牛羊制品，羊毛羊绒都是好东西，奶糖也很好，新搞出来的奶粉也挺不错……大家要对草原进行开发，若是为了开矿，弄得草原沙化严重，那么，回头就算是朝廷想要继续开发，也是不可能的。要不然，汉代时候，西域三十六国为什么如今几乎都不存在了呢？根本原因就是西域的荒漠化严重，许多古国就消失在了荒漠之中，运气好的，在之前就迁移离开了，运气不好的，自然是彻底消失了。
朝廷想要的不是一片荒漠，而是可以持续开发的沃土。因此，朝廷如今急需对西北之类的地方进行改造，大肆植树造林，虽说这会花费不少时间，但是比起后期的利益来，这些都是值得的。
而无论是想要造林，还是想要开矿，都需要有足够的人手，朝廷肯定是不放心让那些新归化的北戎人干这些事的，所以，移民就是重中之重。
圣上干脆表示，分封之事的确可行，但是，大家得先商量出一个章程来。甚至，圣上还给出了一个香饵，不光是宗室可以分封，日后，若是谁有大功与国，也能获得一个分封的资格。这个世界大得很，往西往北没地方了，还能往南嘛，再不济，出海也是可以的。圣上琢磨着，自个应该像是很多年前的周朝一样，只给出一个地方，或者说是一个分封的资格，至于你能不能将这里拿下来，那就是你的问题了。秦国最初不过就是周天子的马夫，得了封赏，从尺寸之地才有了后来一统天下的资本，现在起码大家条件比秦国强多了吧！别的不说，朝中那些勋贵，光是家生子还有佃户族人，数量就很是不少了，他们总不至于废物到连一帮土著都不如吧！
像是太子担心的前期的物资和人力的支持，圣上想都没想过，开玩笑，肯让你们在外面称王称霸就不错了，还指望朝廷出钱，你想多了吧！
不管怎么说，圣上既然表示这事可行，顿时，朝堂上一群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一些宗室已经开始在家看舆图，想要提前给自个占个位置不错的封地了，而朝中那些大臣，一个个心思也活跃了起来。
第69章
中原能有后来那样的国土, 分封制功不可没，朝中就算是那些自称大老粗的人，一个个也不会不知道春秋战国时候那些霸主, 最初的时候, 本来就是分封出去的贵族。
以前的时候, 没开这个头，所以，绝大多数人根本想不到这样的事情，但是等到这个头一开, 许多人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尤其，几个原本就掺和过海贸的官员, 像是王家，简直是捶胸顿足，想要将从前那个蠢得要死的自己一巴掌扇死。自家以前那么大的便利, 怎么就没想过，偷偷摸摸在海外占据一块地盘呢？
了解海外的人都知道, 海外有很大一片地方, 其实都是相对比较蛮荒的地方，那里没有所谓的国家, 只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部落, 还是那种比较野蛮的，如果不跟外界交易，那里的人使用的还是木头和骨头做成的武器呢！
当然，海外很多地方环境也算不得好, 经常会有台风，有的地方还会有火山，但是, 这一点并不影响他们去开发。那些土地很肥沃，气候也非常适合进行耕作，在那里，哪怕就是种粮食，都不会亏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海外建国啊，以后自家就是一国之主，这等诱惑，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呢？
王家当年要是暗搓搓在外头占上一块地方，回头稍微操作一下，弄个国书请求成为中原的藩国，那么，就算是中原这边知道是王家的马甲，应该也只能认了。如今朝廷已经反应过来了，虽说说的是有功之臣都有机会，但是，王家在勋贵之中算什么呢，二流都只能说是勉强占了个边，怎么算也轮不到他们啊！只怕四大异姓王却是比较容易得到机会，估摸着也是在比较偏远的地方，前提是他们还得老老实实将中原的兵权交出来。
王家如今手上根本没有什么筹码，王子腾虽说这次跟着出征，但是，这次的出征按照一些战场上老人的说法，根本就跟什么勇武，战略关系不大，可以说，只要按照常规的操作，那么，就算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庸人指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朝廷完全是以力压人，靠的就是强大的后勤与财力。北戎那边的弓箭那真的是要省着花的，他们的弓箭制作水平还算不错，但却是纯粹的手工业，除了那等“射雕者”一流的勇士才能一直使用铁质的箭头，多半战士使用的箭头还是用骨头打磨出来的。
草原上的环境又决定了只能是遭遇战，埋伏战根本打不起来，朝廷这边稳打稳扎，推进一段距离，就开始修建轨道和堡垒，以此作为据点，只要敢靠近，就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别说朝廷也有机动力很强的骑兵了，在这种情况下，步兵都能打出足够漂亮的战果来。
后勤这般给力，打不赢才是问题，因此，计算军功的时候，王子腾自然也是凸显不出来的，毕竟，用不着他身先士卒，也不用他出谋划策，他的身份又算不上有多特殊，多的是那等出身顶尖勋贵的人嗷嗷叫着等着分军功呢，王子腾顶多就是不会被昧掉应有的功劳，至于更多的，想也别想。
王子腾很觉得自己生不逢时，这完全不是一个能够充分体现个人英雄主义的时代，因为技术的发展，只要有足够的火力覆盖，就算是一条狗也不能做得更差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真要是算功劳，说不定王子腾都没有在兵部监督后勤的贾赦来得多，这就很坑了。
对此，文官还有圣上其实是乐见其成的。他们最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如此，他们很容易就能够控制军队，而不用担心军队成为某些人的私有物。
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还有勋贵，在跨时代的技术压制下，个人的能力和所谓的勇武谋略在战场上所发挥的作用都被压缩到了极致，他们家传的那些兵法，还有马上功夫已经开始不合时宜了。就像是后世，当信息战成为常规战术的时候，大家想的都是提高卫星的分辨率，提高自家雷达的侦察能力，提升自家武器的反侦察能力……至于什么战术，呵呵，有着足够的情报支持，上百架战斗机升空，直接进行火力覆盖不香吗？干什么要考虑那么多？甚至再往后，各种武器都不需要人亲自操作，直接远程通过电脑指挥就可以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黑客发挥的威力都要比一个将军强。
现在虽然还没到那个程度，但是其实也已经差不多了，朝廷如今已经开始大肆开发火器，等到各种大威力的火器普及之后，周边的国家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到了那个时候，根本没他们什么事!所以，与其想着留在中原之后沦为平民，或者是干脆转行，还不如拼一把，带着这些出去开拓自己的土地，如此，这样的技术压制就成了自家的助力，反正他们不觉得周边那些小国能够抵挡他们的进攻。这般一想，一帮勋贵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弄个建立藩国的名额了。
杜氏眼睛已经有些不好了，她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针线，准备给自己即将出生的孙子或者是孙女做一个襁褓。这个只要料子选得好，做起来没什么难度。
顾衡这会儿闲着没事，跟陆惜一起坐在杜氏身边陪杜氏说话。
顾衡和陆惜都劝过杜氏，家里有专门的绣房，用不着杜氏自个做，但是杜氏如今年纪不小了，平时也没别的事情，她偶尔做点针线，也就是给自个找点事情做。
这会儿，杜氏身边的丫头帮着穿了针，杜氏看准了地方，慢条斯理地一针一线地缝着，口中说道：“恒儿，朝廷说是可以分封建藩，你有什么想法吗？”
顾衡想了想，说道：“我暂时没有离开中原的想法，不过，倒是可以求个名额，回头命人出去开拓，也算是给孩子留个基业！”
说到孩子的事情，陆惜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母爱很多时候来得毫不讲理，在怀孕之前，陆惜都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一个做母亲的准备，但是等她怀孕之后，几乎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陆惜之前也没想过藩国的事情，这会儿杜氏说起，陆惜顿时就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中原这边的确富庶，日子可以过得比较舒服，但是却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如今圣上乃至太子登基，他们多半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再往后呢？
顾衡手里头有着许多产业的分成，圣上又赏赐了许多产业，如今大家都觉得这事顾衡应得的，但是等到将来又会是什么情况，会不会觉得顾家的子孙不识好歹，德不配位？与其如此，不如在自个的地盘，天高皇帝远，就算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皇家也插不上手。
杜氏也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般想就对了，不要太相信皇家的承诺，历朝历代，皇室素来薄情寡义，他们的承诺是靠不住的！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你要是还在，自然无人能够动摇，但是等你不在了，下面的子孙若是还算出息还好，若是庸碌，那就是罪过！”
说到这里，杜氏叹了口气。实际上，之前顾憬也来找过她，希望能够争取一个顾家开辟藩国的资格。其实就是想要将顾衡的资格拿到手。但是，凭什么呢？顾家历来都是文臣，并无开疆拓土之功，也无立德立言之事，有个爵位，那是因为出了个女儿做了皇后，顾家以前耻于谈外戚之事，但是不得不说，没有这个名头，顾家在朝中真算不得什么。普通的文臣想要建立藩国，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孔家例外。历朝历代，其实厌烦孔家的皇帝不少，但是因为要用儒家治国，孔家的牌子就得竖起来，还得一代代加恩，就算是孔家人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只能是将衍圣公的爵位换个人做，肉还是烂在锅里。
孔家很少在朝为官，但是，在士林之中，影响力却一直不小，他们想要成事不容易，想要坏事，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孔家大肆兼并，鱼肉百姓，在当地百姓那里，名声其实一直不怎么样，只是士林吹捧，所以，大家也就当做不知道罢了。
如今有了机会，就有人悄悄提议先将孔家迁出去，给他们一个地方，让他们去教化百姓，传播他们的学问吧！至于曲阜那边，留个孔庙作为精神象征，朝廷逢年过节祭祀一下也就行了。
除了孔家之外，其他什么孟家，颜家都没这个资格，顾家何德何能呢？
因此，顾憬才提了一句，就被杜氏骂了出去。杜氏是真的心疼小儿子，别人都觉得顾衡风光无限，年纪轻轻就得以封爵，却没看到顾衡是如何辛苦，他也是公卿子弟，结果却得亲自下地，每年也就是秋冬的时候显得白一些，许多实验也得亲自动手，身上年年都有晒伤，许多衣服上都有被腐蚀的痕迹，手上也有不少皮肤被烫伤灼伤过，而顾憬呢，这么多年来，除了手上有点写字的薄茧，一直都是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什么都没有付出，就想要打着家族的名义得到相应的好处，这在杜氏看来，简直是厚颜无耻。
杜氏也担心小儿子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明白其中的好处，回头叫顾巍给忽悠了去，如今一听顾衡心里头早就有了主意，不由松了口气。
第一个确定分封的宗室果不其然就是英郡王，不，现在应该是英王了，他在得知了朝堂上的决议之后，甚至没有跟母家商议，就直接上书请求建藩。
第70章
英王虽说对于文墨什么的, 并不是很上心，这并不代表他是执迷不悟的蠢货。
有句话叫做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如今虽说情况跟当时不一样, 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英王自个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 当年为了这些事情，还跟家里的妻妾闹出了不少事情，给京里人看了不少笑话。
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英王自然也能在儿女之事上理解圣上几分。圣上对太子的感情那是极为不同的，一方面是太子自己也还算是优秀, 另一方面就是元后过世多年，在圣上心里头, 就算曾经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如今也无一处不好了！何况，元后当年还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别的不说，英王自个是庶长子，元后不管是作为王妃，还是太子妃，亦或是皇后的时候，都没有苛待过他们母子, 处事公正，很多时候可以说是宽和。即便是一向刻薄的慧妃, 说起元后的时候, 顶多也就是觉得元后无非就是占了入门早的光什么的，说起元后本身的品性, 那是没什么好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