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大家一边尬聊一边塞点心，后面就只是塞点心。
一场晚宴下来，旁人酒过三巡，几人肚子填了个饱，所谓社交目的大抵是达不到的。
好在在场的的少男少女都不在意这一点。
一场晚宴，有人收获满堂祝福，有人得到一笔大单，有人与久别重逢的亲人增进感情，有人感觉孤单。
……也有人认为自己看出端倪。
宴会结束的当夜，鹿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
一个小时后，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掀开被子，踩上拖鞋走到书桌前打开私人笔记本。
开机。
新建一个word。
命名……鹿然键入“20271112调查笔记”。
加密。
输入密码。
再次确认。
编辑：
调查者：鹿然；
调查目标：调查者直系亲属，血缘关系的父亲；关键人物：调查者直系亲属，母亲，鹿洛洛。
调查目标：
性别：男；
年龄：不祥（暂定12周岁至24周岁）；
长相：A（不排除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能性）。
嫌疑人1号：沈容；
身份：调查者母亲无血缘关系的堂兄。
异常因素：不合理缺位，信息缺失；
嫌疑成立合理性判断：不融于世俗的恋情，亲朋反对；嫌疑度级别：a级（暂定）。
嫌疑人2号：明北。
身份：调查者母亲闺蜜关系亲密的兄长。
异常因素：信息缺失；
嫌疑成立合理性判断：调查中；
嫌疑度级别：c级（暂定）。
鹿然瞥一眼文档下方的字数统计，301，轻揉眉心。
他掌握的信息不够，好在……确定目标的过程简单粗暴。
继续键入：
排查手段：亲子鉴定；
当前进度：0。
对着Word沉思片刻，鹿然点击鼠标关闭文档。
要拿到基因样本，需要一定的接触。
好在时间充裕。
听说沈容和他妈妈在同一个班？
明南阿姨是他妈妈同桌，也一个班，她哥哥明北……今晚介绍里的才回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还有几天入学，要是能和妈妈一个班最好，不知道学校怎么安排。
第二天晨跑时间，鹿然装作无意问起明北的情况。
是的，尽管睡得很晚，鹿然还是爬起来坚持和妈妈一起晨跑。
“他家的情况啊——有些复杂，说来话长。”鹿洛洛放慢脚步，趁机偷懒，“跑步的时候说话不好，我们走着说。”
鹿洛洛不加隐瞒。鹿然不是外人，这件事圈子里大概也都传遍了，只是圈外不知道。
“……事情就是这样，对外面的说法是明南哥哥丢了，被好心人家收养，最近才找回来，这件事你别和其他人说。”鹿洛洛嘱咐。
“我知道的。”鹿然颔首。
他是个靠谱的人，答应不外传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同那些说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千万被告诉别人”，从而把消息传得人尽皆知的家伙不一样。
“嗯，你对明南哥哥和沈容堂哥很好奇？”鹿洛洛想到昨晚情景，随口一问。
鹿然神色微不可查地一僵，笑笑道：“是有一点，对……长辈年轻时候的好奇吧。”
鹿洛洛有些明白了，她没有询问这两人以后的情况，只是道：“你入学后就能接触到人，都一个班，可以慢慢了解。”
鹿然长长的眼睫动了动：“一个班吗？学校安排已经出来了？”
“嗯，出来了。你和明南的哥哥都在我们班。”
鹿然看上去有些高兴地笑了笑。
鹿洛洛腹诽，傻孩子，不是学校安排，是鹿明珠女士安排。
不过鹿家人互相维护面子的本能是天生的。在儿子面前，鹿洛洛不会给他外婆鹿明珠女士拆台。
“啊，今天就到这里吧，到家门口了。”鹿洛洛装作无意道，“我好像闻到早饭的香气了，有一点饿。”
鹿然点点头，没多想。或者说他没想过，他妈妈费尽心机计算谈话时间和步幅步距，只为少跑几分钟的步。
几天的星期一，早读时间，高一一班班主任女士蹬着高跟鞋走进教室。
“打断一下早读，班上来了两名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众人的视线投向讲台，鼓动手掌。
“有请两位同学做自我介绍。”
“明北，明灯的明，北方的北。”少年人笑容和煦，声音温和。
“鹿然。”鹿然先朝他妈妈的方向瞥一眼，朝大家微笑。
他在黑板写下姓名，给时间看清后，又拿起板擦轻轻将字迹擦净。
教室里眼神一阵乱飞。
两名转学生的颜值都相当地高，不是一般的高，是很眼熟的那种高。
这脸，这名字，是兄妹吧？两个都是？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八卦海洋，聚在一起共通心意就能酝酿出一场热情洋溢的讨论会。
“接下来大家也要好好相处。”班主任女士环顾教室，发现不安分的苗头，不自觉露出危险的微笑。
“接下来我安排新同学的座位。早读继续，请大家大声读书，第三节 课留二十五分钟默写《琵琶行》。”
对于书没背熟的同学，别说别人的兄弟姐妹，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很难顾上。一时间室内八卦气息顿消，读书声此起彼伏。
有两个转学生。按照一中两人一桌的惯例，加一张桌子，让两个人坐一起似乎理所应当。
只是一班还有两个空位：一个在学神陆清嘉身旁，一个在长期逃课的沈容身旁。
一开始班级的人数是单数，只有沈容一个人单独坐。
后来转走一名同学，于是陆清嘉也一个人。
正准备将他俩调到一起，班主任接到两名新同学报到的通知。
得，不用麻烦了，一个萝卜一个坑。
鹿然被安排和学神陆清嘉同桌，明北被安排和沈容同桌。
呃，说起来沈容的位置正好在学神陆清嘉身后，而陆清嘉坐在鹿洛洛的正后方。
于是几人的座位分布是：
鹿洛洛明南|墙
陆清嘉鹿然|墙
沈容明北|墙
鹿然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心道这个位置真的很方便，莫不是天意？
鹿洛洛也觉得这个位置十分的方便。
看她儿子身边围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前方是自己，知道真相的好朋友明南。
同桌是知道真相的陆清嘉。
后桌是基本没来过学校、不了解她情况的沈容，才转学过来的明北。
保住秘密和脸面的可能性大大地增加！
现在就是需要……加强警戒，以及努力学习。
一只橘色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教室的窗台，漂亮的眼珠携着懒懒的好奇，偶尔往教室某个方向一转，橘色带白边的毛茸耳朵不时一动。
大家刚开始顾着瞧新同学，如今在班主任的敦促下朗读课文。一时间，谁也没有发现窗台多了这么一只小猫。
第9章 009
在糊弄鹿然这项事业上，鹿洛洛的信心其实不像看上去那么足。
兢兢业业学习之外，她也设想过很多种被拆穿的场景。
这些设想被做成十八种预案，分别阐述十八种紧急情况和应对方法。
鹿洛洛将十八种预案做成Word文档打印交给陆清嘉与好朋友明南，嘱咐两人务必记清后销毁。
对此陆清嘉和明南表示没有太多的话想说。
不过……两节课过去，无惊无险，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露馅。
没有人找鹿然搭话，鹿然也没有什么动静。
他没有主动找人搭话，也没有找鹿洛洛询问听不明白的问题，似乎一心一意专注学习。
班上同学对新来的两位同学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不过颇高的颜值反而让人不敢轻易接近，或者偏向于收敛。
另一方面，两位新同学都贴墙坐，不靠墙的那面——鹿然身边是学神，明北身边是沈容。
想和两人搭话就要隔着两尊大佛，一时之间足以劝退剩下敢于亲近的同学。
说来沈容今天破天荒地来上了学，头发也是黑色。
鹿然却不像鹿洛洛预想的那样，一心专注于学习。
二十多年后的高中教育在形式和内容上与现今有所差别，但根本的东西没有发生变化。老师课上讲的内容都是鹿然已经吃透的知识，不用太专心也能明白。
鹿然将大多数注意力用在观察班级同学身上。
妈妈鹿洛洛在专心听课记笔记；明南阿姨看上去也颇为认真（被鹿洛洛带动着一起听课，毕竟一个人玩焦虑且无趣）；中间第二排的男同学在偷偷画小猪佩奇；那个后脑勺有点眼熟，就是没那么秃，一转过头，居然是他高中班主任……原来他高中班主任是妈妈高中同学？
收起心中惊讶，鹿然的视线绕过一圈，没再从前方发现什么太值得注意的人，后方……现阶段鹿然比较关心的明北和沈容都坐在鹿然身后，但没什么理由鹿然不好频繁转头，也没这个必要。他直起耳朵注意后方响动。
后面没什么动静。鹿然发现他的同桌看起了漫画，封皮是粉红色的。
哦，又开始睡觉了。
嗯，醒了，鹿然眼睁睁看着对方揉了揉眼睛，从书桌里掏出一本卷子开写。
扫过一眼，都是竞赛难度的数学题。
再扫一眼，估算答题速度与正确率，称得上游刃有余。
深藏不露。
后桌位置可以发生的交集很多，鹿然思索。
那天寿宴后，鹿然有浏览一些常见的校园类女性向文学，用以寻找灵感。通过总结，他发现这类男主人公大多有相貌好、成绩好、天分高等特点——所谓校园男神。
鹿然观察他同桌的眉眼，嗯，标准的浓眉大眼，平平无奇。
斟酌一番，鹿然暂时没将对方列入名单。
两节课后是课间跑操，一行人顺着人流来到操场。
鹿洛洛趁着鹿然不注意和明南、陆清嘉对了个眼神，暗示随时做好实行预案的准备。
对于鹿洛洛和明南的出现，周围同学眼神中流露出轻微的惊讶。
但众人一句话没多问，甚至非常贴心让出了原本属于二人，但由于经常不来会被自动替补的站位……鹿洛洛感受到班级的温暖。
其实是鹿洛洛平时也不怎么和周围同学说话。
她上课看漫画睡觉，课间跑操能逃则逃，和班级同学的交往不深，说得上朋友的只有明南和陆清嘉。
旁人对鹿洛洛的印象是漂亮、礼貌、家境好、性格有点冷。
她出现的时候，大家会不由自主地小声说话，也不太打趣。
对此鹿洛洛一无所觉。
她的自恋来自于自信，而非其他人的态度。
鹿然和明北由于个子高，被班长安排在最后，学神陆清嘉旁边——这位平常也是不跑步的。
但是陆清嘉的好朋友鹿洛洛又送了几个游戏道具作为礼物，拜托他必要的时候帮忙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盛情难却。
陆清嘉对鹿然不感兴趣，对游戏道具很感兴趣。
两节课里，陆清嘉不是没发现鹿然停留在他身上观察和探究的视线，只是这样的视线学神经历得多了，并不足以为奇，十分淡定。
“哟，学神亲自来跑步啊——”旁边一位男同学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声调奇怪道，“不是冲刺竞赛请假来着？”
“今天不用。”陆清嘉面无表情道。旁人逃课间都是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唯恐被发现，唯独这位是光明正大和老师打过报告，说要冲刺竞赛，不跑步。
真冲刺也就罢了，这位上课睡觉看漫画，明晃晃的借口。
谁让人家讨老师喜欢？
因此招致不平，也是平常。
“是区数学竞赛吗？”鹿然开口，朝他的同桌陆清嘉说了除自我介绍的第一句话。
“先参加区级。”陆清嘉言简意赅地回答。
“这样。”鹿然点点头没再说话。
课间跑操的进行曲响起。
跑操完毕，大多数人都涨红了脸满头细汗。
大多数人边擦汗边往教室方向走，互相借纸巾的声音不绝于耳，鹿然倒脸不红气不喘。
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敏锐地发现这一点。
“鹿然同学对吧。”眼睛的主人凑到鹿然旁边，跟上他的脚步，笑容和蔼得过分。
正借了明南纸巾擦汗的鹿洛洛心头警铃大作，双目浮现警惕的光。
她拉着拉着明南不动声色地靠近两人。
“我看鹿然同学很擅长长跑啊，哈哈。”顶着美少女鹿洛洛警惕的目光，高一一班的班长硬着头皮笑呵呵道，“同学有没有兴趣参加学校冬季运动会的长跑啊？”
班长心里有一点压力。
他猜到新同学和班上不爱说话的美少女是亲戚，但他只不过是来推销同学们不愿意参加的运动项目啊？
为什么美少女要以看传销的眼神看他呢？
鹿然爽快点头：“好啊，什么项目。”
“三千米，是有点长，对身体的负担有点大哈，鹿然同学看看愿不愿意参加，不愿意参加——咦，你答应了？”
鹿然点点头：“嗯，没问题，同学是体育委员吗？”
换别人来鹿然可能还要犹豫一下，但面前是教了鹿然三年的高中班主任，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鹿然瞥一眼未来班主任的发际线，心道可以提醒班主任多注意头发？免得人到中年就成了地中海。
他有一次经过办公室还听到对方和物理老师讨论植发手术，声音听着很有些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