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喜坐在火堆边,沉默思索了很久。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这片土地,所遭遇的事情越来越危险。混乱丛林的真面目正在渐渐向他们袒露,而云喜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作为队伍中最强大的修真者,在徐安有意的沉默与推动下,云喜是探索队修真者的领头人,与地位相对应的,是压在肩头的义务与责任。
队伍中的修真者大都识时务,凭她修为最高,平时也没人出来跟她别苗头。
此刻,大家都在等她做一个决定。是去找诅咒了同伴的邪神,还是……
云喜沉默很久很久了。
脑子里想了太多的事情,一时间脑袋有些隐隐作痛。
半夜里,该休息的休息,该守夜的守夜,只有修真者静不下心来修炼,沉默的坐在篝火边,目光无神的看着静静跳跃的火光。
云喜闭上眼睛,么都不去想,让大脑休息。
守夜的人换过一轮,云喜睁眼,对周围的人说道:“都去休息吧,养好精神,明天,出五个人跟我去李斯勤出事的地方查看。”
大家从愣神中回神,沉默的点头,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陆陆续续的,有人起身回帐篷,也有人坐在篝火边,继续愣愣的发呆。
大家的心情都不好。
好不起来。
前路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又有人中招,明天会不会又有人死亡。
人都是怕死的。
修真者也会怕死。被安排进探索队的这些修真者,他们还年轻,踏上修行之路的年岁不过十几二三十年,以修真界的目光来看,修行都还很浅。这十几个人里年岁最小的不过二十几岁,最大的也不过才四十多岁。
而今他们陷在这异族大陆上,前路艰险,后退无门。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没有人能安得下心。
与时时刻刻存在的死亡威胁相比,前半生遇上的艰难困苦都算些么呢?么都算不上。
当前遭遇的这些能够要命的危机,才是真正的困难呢!
有人偷偷在哭。
有人沉默无言。
只能前进,不能退。
要么生,要么死的两条路而已。
云喜心里窝着火。她想发泄,想大怒,想杀掉所有的敌人,想冲破如泥潭困扰住他们的困境。
很不爽。
她要用鲜血来扑灭心头的火焰。
其他的都不行,都不行,都不行!
愤怒在心头升腾,在推着她咆哮,忍不住的怒火烧起来了,灼烧心脏,难耐难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喜突然冲出了营地。
她忍不了了!
忍不了了!
都去死去死去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啸声惊动了黑暗中的丛林,云喜一路倾泄愤怒,杀意纠缠着怒火化作雪亮的刀光,乱劈乱砍,沿途树木断裂无数,撞上来的魔兽野兽通通在凌厉狂暴的刀气中化作碎片。
是么点燃了她的怒火?
是积累到无法忍受的数量了。
云喜向来不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得罪了她的人,她都要快速的报复回去的。
来到这里她忍了好久了。
弱小啊!
弱小啊!因为她还是太弱小了!所以只能忍受这座危机四伏的丛林,只能忍受同伴一个个的死亡,因为弱小啊!
“啊啊啊————————”
充满了怒火与杀意的咆哮声响彻丛林方圆十数里的地域,被这动静震慑的生灵数不清,死在狂暴刀气下的生灵也数不清。
营地里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徐安从帐篷里出来,脸色沉凝,眉头紧皱,大步走向篝火边仿佛呆了修真者,“这是云灵喜的声音。怎么回事?她人呢?”
薛焱回过神来,蓦地站起,焦急道:“她突然窜出去了。她、她这是在发狂啊!难道走火入魔了?”
年岁最长见识最广的修真者说道:“不像走火入魔。你别去。”他拉住要冲出去的薛焱,道:“让出空间给她发泄吧。压力太大,承受不住的时候,需要有个发泄的途径的。别去打扰她。”
“这真的不是走火入魔吗?”
“我、我觉得有点像啊。”
“不是。”
丛林里,云喜一腔怒火已经发泄大半。她来到一片开阔的平地,头顶月光洒落在寂静的森林,给森林蒙上一层浅浅的淡红。
草地上,散发着微光的花朵在月光下静静舒展,仿佛蒲公英一样的花朵如散落在草地上的星星,满地都是。
这美丽的景色下暗藏着杀机,云喜刚一靠近,数条黑影弹跳而起,快的像闪电朝她袭来。
还没看清是么,云喜只管挥刀,暴烈的刀气唰唰唰斩落黑影,云喜尤嫌不够,连着这片草地一块儿劈的七零八落。
空气中泛起腥甜的血腥气。
怒火未消的云喜闻到这股味道,不知道为么,心头火气蹭蹭的又涨了起来,愤怒的尖叫着把这片美丽的草地摧毁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她拄着刀,站在淡红色的月光下喘息。
愤怒消退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
这片丛林,今夜注定了不能平静。
……
第二天早晨,云喜平静的回到营地。
她对徐安说:“留五个人给我。让薛焱带你们去魔力菇生长的地方,三天后我这边没有查到情况,会过去和你们汇合。”
徐安问她:“你没事吧?”
云喜说:“我很好。”
做好安排,云喜带四个修真者和一位指路的战士出发,徐安带大部队拔营,前往说好的地点。
丛林中今日过于平静。
战士带他们前往那日探索的地方,到达李斯勤脱离队伍的地点停下来,说道:“那天他是在这里和我们分开的,朝这个方向去了,过了四十多分钟才回来。”
云喜带头向战士指的方向去。
按修真者的脚程算,来回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已经能走出不远的距离了。
这一路他们很戒备,云喜的感知时刻放开,沿途斩杀不少袭击的野兽虫蛇,寻找了一个多小时,么也没有发现。
按照李斯勤的脚程计算,应该是来到了这附近,然后回转。
但是这附近都搜遍了,没有发现邪神相关的东西。
要么是没有。要么是他们感知不到。
力量一定会留下痕迹。不可能没有的。
云喜说:“继续往前搜索。”
他们往前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云喜发现一棵巨树上有一张脸。
一张绝对不是人的、神色诡秘邪异的脸。
当云喜的目光对上那张脸上的目光,一股邪恶的危机锁定她,顺着这股气机的联系,一缕黑雾朝她的灵魂蔓延而来。云喜毛骨悚然,全身法力爆发挥出一刀,斩断了生长着鬼脸的巨树,诡异的鬼脸在交织的刀光下化成碎片,那股被邪恶气息锁定的感觉才消散去。
云喜握着刀退后几步,对听到动静跑过来的几人道:“注意树上有没有鬼脸,不要注视鬼脸的眼睛。”
“你遇到了么?”
云喜盯着巨树倒塌,而后,那棵有三四人合抱那么大的巨树,顷刻间从葱郁茂盛变得枯萎,紧接着,在他们的眼前化成了黑灰。
“啊!”
“这、这是么东西?这么诡异?”
云喜神色凝重,说:“我注视鬼脸的眼睛时,有种邪恶的气息锁定了我,一种黑色的让我感到不祥的黑雾意图袭击我的灵魂,很可怕。这种攻击竟然是冲着灵魂来的。”
跟来的修真者问:“这会不会就是邪神的诅咒?”
云喜说:“不清楚。找一找,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这种鬼脸。找到鬼脸后记住千万不要直视鬼脸的眼睛,如果不小心中招了,就立刻毁掉鬼脸。”
一个修真者难忍畏惧,惶惶不安的说道:“我们还是不要分开行动吧。这万一就是邪神的诅咒,我们抵挡不了怎么办?”
云喜漠然的看了她一眼,说:“可以。跟在我后面。”
说话的人被她这一眼看的心头猛跳。云喜开始在林中检查每一棵树,感知无法发现树上的鬼脸,只能用眼睛一棵一棵去看,她在林中穿梭,动作迅速,并没有要照顾跟在后面的人的迹象。
跟来的是的修真者,也不是每一个都畏惧,只敢躲在强者(此处指云喜)背后。有三个人散开在距离云喜不远的地方,检查附近的大树。唯一是普通人的战士举着枪,背对众人走在最后,时刻戒备着四周。
找遍了很大一片树林,突然有一个修真者出声道:“我找到了。”
云喜喝道:“不要看鬼脸的眼睛。”
“我没看。我发现树上有张脸,立刻转开头了。”
下意识顺着同伴的声音看过去的几个人被云喜一提醒,生生止住即将转过去的目光,额头沁出了冷汗。
云喜走过去,目光不直视鬼脸的眼睛,抬起刀用同样的办法暴力摧毁鬼脸,生长了鬼脸的树被拦腰斩断,倒塌中,枝繁叶茂的大树逐渐枯萎,然后在空中化成了黑灰。
冥冥中有只眼睛看过来,那股被邪恶的东西窥伺的感觉,让云喜背后陡然升起寒意,心头怒火炸开,云喜一刀顺着冥冥中感觉到的一线联系斩去,暴怒道:“去死!”
那道窥伺的视线瞬间消失了。
云喜目光森冷,在周围的空间中逡扫。被她骤然爆发吓到的人颤抖着后退了几步,看到她好像在找么东西的样子,白着脸出声问道:“怎么了?你在找么?”
云喜的目光在周围空间流连,冷森森道:“你们没有感觉到吗?刚才,有一道窥伺的目光,也许是这座丛林中的某位邪神,视线穿过虚空投注到我们身上。真是……令人恼火啊!”
几个修真者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其中一个颤抖着说道:“我们么都没有感觉到。”
大家都不是傻瓜。
只有云喜一个人察觉到窥伺的目光,这说明窥伺他们的人,至少跟云喜是同一个等级,甚至比云喜强大。
这代表了么呢?
从地精那里得到的消息,混乱森林里的邪神不止一个,是好多好多个。
如果窥伺他们的是一位邪神,如果邪神都有这么强,这代表么呢?
太令人恐惧了。
云喜冷冷说道:“继续找鬼脸树。躲在后面的邪神不出来还好,敢出来……就斩了它!”云喜可不是在说大话,察觉到那道窥伺的目光,她隐隐有种感觉——她能杀死对方。
听云喜这么一说,大家安心了一些,跟在她的后面继续去找长了鬼脸的树。
在天黑之前,他们又找到了两棵生长了鬼脸的树,都被云喜摧毁了。
夜色来临,他们在一处露天的草地上停下,准备休息。
夜空是一种深沉暗淡的蓝色,几乎看不出它是蓝色的,一轮淡红色的月亮挂在夜空里。
云喜以为今夜会有邪神前来袭击他们,但是,她清醒着守了一夜,也没有等到邪神的到来。
但是她想逼一只邪神出来杀杀看。
未知的东西最令人恐惧。既然知道自己有能力宰掉一只邪神,怎么能不找一只邪神出来干掉,既增加对邪神的了解,又破除一些同伴们对邪神的恐惧呢?
所以,这一天,他们依然在寻找鬼脸树,摧毁鬼脸树的过程中度过。
搜寻的面积已经非常宽广了,他们正在慢慢向生长魔力菇的巨树那片区域靠近,这一大片宽广的地域她都要清扫一遍。
就不信那只邪神不出来。
但是,那只邪神占据的领域似乎是有限的,云喜毁掉九棵鬼脸树后,再没有发现第十棵。她后面去的那些区域,没有鬼脸树的踪影。
第三天,他们到达生长魔力菇的巨树下与大部队汇合,云喜与队长徐安交代这几天在外面的情况。
徐安沉默听完后,说:“西洲大陆,比我们想象的危险无数倍。我需要把目前已经收集到的资料送到岛上去,你能跑这一趟吗?”
云喜犹豫了一下,说:“李斯勤怎么办?”
李斯勤至今没有醒来。他越来越虚弱了,皮肤下的暗色纹路越来越多,仿佛是一种有生命的物体一样,在他的皮肤下游动。
没有人敢接触他。也没有人敢跟他睡一个帐篷里。
如果再不解除诅咒,他撑不了几天就要死了。
云喜说:“我正在追踪一个邪神,那很有可能是给李斯勤下诅咒的邪神。”
徐安看着她,说:“你能确保自己在李斯勤死之前找到邪神吗?你能确保你有杀死邪神的能力吗?云灵喜,你对他们太好了。”
云喜不知道徐安为么会说出这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她皱着眉与他对视。
徐安说:“你对他们保护过度了。云灵喜,你确实比他们都强,但这不代表你必须负担他们的安全,你没有保护他们生命的责任。你自己想一想,进入混乱丛林以来,你是不是在尽全力给他们提供保护?”
云喜沉默。是的,她在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探索队的所有人。
但是,中途还是有三位战士牺牲了。
徐安沉声道:“这里是危机四伏的异族大陆,进入这里,每个人面对的危险都很多,他们不自己改变心态,成长起来,难道要你一直保护他们吗?你有那么大的能力吗?云灵喜!”
“李斯勤为么会中诅咒?因为他天真!明知道这里很危险还敢脱离队伍一个人独行,他有你的强大实力吗?不说在军舰上的时候我说过多少遍禁忌事项,进入丛林以后我每天都耳提面命,仍然有人不拿我的话当一回事,他们自己不要命了,不受够教训,以后会面对更多更大的危险,到时候死的人只会更多!”
徐安说:“我大概明白你心里怎么想的,但是,你这样的做法真的是对的吗?”
云喜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说:“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这些?”
徐安说:“我给过他们很多次机会。我也提醒过你。云灵喜,我们的战士都要经历过血与火的历练才能成长起来,你们修真者也是一样的。需要别人像个保姆一样天天跟在身边提醒的人,没有成为强者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