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乐陶公主冷笑一声,说:“怎么?贺家的人如今已经想骑到皇家头上了吗?”
这顶大帽子一扣,他们两人万万不敢再拦,低下头惶恐的退开了。
缃缃见状,立马很有眼力见的上前推开了门。
乐陶公主看着屋内规规矩矩对坐的两人,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她沉着一张脸踏入屋中,还没有开口说话,利剑出鞘的声音便刷的一声响起,闪着寒芒的剑尖抵在了她脸前。
“出去。”他的声音含着压抑的沉怒,那双眼睛猩红可怖。
惶恐的众人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
郑姒双眼迷蒙的托着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迟钝的转了转眼珠,瞅了乐陶公主一眼。
乐陶公主瞅了瞅眼前的剑尖,伸出两指别住剑身,往一边压去。
她笑道:“贺小将军如今真是了不得,这把剑想指着谁就指着谁。”
贺骁瞧见她,手上卸了力道,那柄长剑咣当一声落了地,他低头请罪,道:“长公主恕罪。”
乐陶公主没理会他,上前两步拽起一脸惺忪的郑姒,一声不吭的往外走。
“长公主留步。”贺骁压抑过的深沉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他道,“你手中这个人,是我的未婚妻。”
“你要把她带到哪去?”
乐陶公主笑了一下,轻描淡写的道:“你认错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将郑姒交给了缃缃,向她使了个眼色。
对方会意,拉着软绵绵的郑姒就往外走。
“站住!”贺骁额边青筋暴起,怒喝一声站起了身。
那两个守门的冷肃青年当即有了动作,要上前将人擒住。
乐陶公主冷喝一声:“谁敢拦!”
他们犹豫的止住了动作。
乐陶公主回眸冷冷的睨了贺骁一眼,那一眼有种上位者的肃重威严,一下子就将他钉在了原地。
“贺骁,记住你的身份。”她高高在上的留下一句告诫,不疾不徐的抬脚出了门。
她走之后,贺骁死死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紧攥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厚实有光泽的木地板被砸出一个浅坑,露出木刺来,木刺上染着鲜红的血。
他眸中藏着滔天的怒火,在心中牢牢地印下了方才那一幕。
身份?
贺骁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咧开嘴角,冷笑了一声。
……
晃晃悠悠的马车上,郑姒昏昏欲睡。
她用蹙起眉头,用指节抵着眉心按了按。
总觉得好像不能睡。
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是她脑海中混混沌沌的,她很努力的去想,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硬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抵不过那铺天盖地的困倦,撑着额头睡着了。
而后,马车一个颠簸,她身子一晃,倒在了长公主的膝上。
长公主拨开她耳畔的发,看着她熟睡的脸,唇边浮起一抹暧昧的微笑。
将她交给容珩之前,乐陶公主好好地向他邀了一下功,讲自己遇到了何等的为难,又经历了怎样的惊吓。说自己豁出命才把他的心上人从他情敌那里抢回来,他一定要好好感谢她。
最后容珩冷飕飕的瞟了她一眼,她才停止了自己的撩火行为。
——郑姒身边有他的人盯着,他不久前应该已经知道贺骁与她相见的事了。
长公主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故意在他面前提贺骁,可以说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激他。
察觉到不妙之后,她将人丢给他,微微一笑退了场。
回去的路上,她面色凝重的捏着下巴,心中隐隐约约的生出了些悔意。
那小兔崽子下手应该有分寸吧……
若是发起疯来将人弄死了,那可真是上天入地也找不回她了。
应该不至于吧…乐陶公主心中打鼓,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
而此刻,在那个绿竹猗猗的院落里,容珩黑沉沉的眸子幽幽的盯着她纯真的睡颜。
她呼吸清浅,乖顺的窝在他的怀中,睡得很熟。
他的指尖在她面颊上流连,温柔的理了理她的额发,微笑着轻声问:“阿姒,今日见到他,你开心吗?”
第70章 【70】
郑姒在他怀里动了动。
似是觉得痒,她偏头躲开他的手指。
容珩不依不饶的缠上去,微凉的手指搭在她的脖颈上慢慢抚摸,轻声问:“你与他说什么了?”
郑姒轻蹙着眉头,没有回应。
他眉间渐渐聚起郁气。
手掌压住她的脖颈,俯身凑近她的耳边,他的声音阴冷低沉,带着鲜明的恶意轻声道:“谁都别想夺走你。”
人人都认为她应该属于贺骁。
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容珩冷眼旁观,将贺骁对她的情意看得分明。
他那样一个英俊贵气、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如此的钟情于她,多么让人心动?
况且他们还有自儿时结下的情意。
在去年的秋日里,郑姒曾对他说过,她不会嫁他。
那时他以为她这话的意思是,她并不爱他。
可是后来,他发现,她也不会嫁他。
不仅不嫁,还不惜用死来逃离他,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他想见她一面,难如登天。
可是贺骁去见她,她却乖乖的留在那里,平静的与他同处一室。
有一炷香的时间那么久。
容珩眸色深深,目光一寸一寸的抚过她的眉眼鼻梁和嘴唇,然后是纤细的脖颈,和微乱的领口下,雪白娇嫩的肌肤。
冰凉的手指探进去,落在细腻柔软的皮肤上。
他的眸色越来越沉,俯下身子鼻尖抵上她的鼻尖,轻轻地挨蹭。
“在那种地方独处那么长时间……”他眉间闪过狞色,“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郑姒开始发抖,许是有些冷了。她抬手握住那冰她的物事,想把那东西丢掉。
可是拉不动。
她有些委屈的哼唧了一声,缩着身子往他怀里蜷了蜷,为了锁住温暖抬手环住了他的腰,搂紧了。
容珩扳着她的肩头将她拉开,神情冷淡的说:“别撒娇。”
一阵寒风吹过,她瑟瑟的抖了两下,又缠上去。
这一次歪打正着的挑开了他的腰带,冰凉的素手游鱼一样钻进他的外衣里,不安分的手隔着一层单薄的内衫,顺着他的腰一直摸到他紧绷的后背上,心满意足的停留在那个温暖的地方。
不仅如此,她还在他怀里瞎拱了拱,把头也钻进他敞开的衣内,微凉的额头贴着他温热的躯体,清浅的呼吸轻轻地打在他单薄的白衫上。
那呼吸仿佛很烫似的,烫的他轻轻地颤抖。
可是他仍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抬手拨弄了一下她的肩头,“松开。”
拨开一点,那娇软的身躯又贴了上去,双臂动了动,搂的更紧了,好像很舍不得放手似的。
容珩僵着身子,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看她全身心的信任着他、在他怀中安睡的样子。
推不开,也不想推开。
身上渐渐浮起奇异的热意,流过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轻轻地化开。
他好像一下子被打回了□□凡胎。
眸中的寒冰一寸寸的破碎,化成激烈摇动的水波。
其中藏着破碎悲伤、委屈又热烈的情绪。
挣扎激荡,越来越汹涌。
他再也维持不住那副冷淡的样子,颓然的弯了一直崩的笔直的脊背,俯下身哑声质问她:“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一滴热泪砸在她的脸颊上。
郑姒眉尖一动,睫毛轻颤,迷蒙的睁开眼睛。
她微微转头,抬眸看到他那令人心碎的神情。
不知怎的,她也鼻头一酸,眸中蓄起晶莹的水意。
心疼的蹙紧了眉头,手指颤抖着抚上他的脸颊,羽毛一样轻轻滑过,拭去他黑睫上挂着的那颗晶亮的泪珠。
她用一副看上去快要哭出来的神情说:“别哭。”
容珩却好似忽然被她这副样子激怒了。
他捏住她的后颈强迫她抬起头,俯下身狠狠地咬上了她的嘴唇。
只一下,便让她受了疼,流了血。
郑姒在唇齿间泄出一声模糊的呜咽。手抵在他的肩头,力道微弱的推拒,让人觉得……软绵绵的。
容珩噬咬舔舐她的血口,执着的带给她无法拒绝的疼痛。
郑姒想向后躲,却被他牢牢地捏着后颈,想偏头,却又被他毫不留情的钳住了下巴。
挣扎无用,她渐渐地不再白费力气,揽住他腰的手收回来,撑在身下的青石上。她的身子默默地往后撤,耍小性子似的,不愿意再和他那么亲近。
他感觉到了,慢慢的停下动作,迷离的眼眸垂下看她。
郑姒与他对视一眼,抿抿嘴,别开了视线,摆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容珩抬起她的下巴。
她将眼皮耷拉的很低,就是不看他。
他双手捧住她的后脑,苍白的薄唇微颤着,亲了一下她的眼睛。
“看看我……”他的鼻尖在她的脸颊上轻蹭,低哑的嗓音仿佛乞求一般。
她细密纤长的睫毛轻轻地抖了一下,慢慢掀开,觑了他一眼。
他得偿所愿,双臂不受控制一般,揽着她的腰肢将她紧紧箍进怀中,那力道仿佛要将他揉碎。
他又去寻她的唇,轻轻地贴上去,蹭过那道口子,小心地用舌尖舔了一下。
舔的她又疼又酥麻,令人颤栗的痒意直达心底。
所以一时间没去管那有些过分的力道,自己忍着受了。
她垂眸看他那双没有血色的唇,凑上去啄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叼住了。
掀开睫毛抬眸看着他的眼眸,在他的注视之下,用牙齿咬住他柔韧的唇,一点一点的加重力道。
他静静地看着她,眸中是深深的妄念和痴迷。
她这样加诸给他的疼痛,他不闪也不躲也不拒,甚至甘之如饴,成瘾般迷恋。
郑姒有些没趣的松了口,在那道牙印上亲了一下,撤开身子看他微红湿润的薄唇,心中终于满意了几分。
他垂下眸,似是有些失望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箍紧她的身子,低下头,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轻声唤:“阿姒。”
“嗯。”她拨弄着他的头发,应了一声。
他默默无声了半晌,好一会儿,郑姒感受到自己肩头的湿意。
“阿姒……”他的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声音又轻又哑。
“嗯?”郑姒垂眸看他一眼,试图将他的脑袋揪起来。
可他像是长在了上面,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唤:“阿姒。”
“我在呢。”郑姒扬声答,手指胡乱的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将他漂亮的脑袋揉的乱糟糟的。
“不要走好不好?”他无望的抱紧她,乞求一般低声道,“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郑姒垂下眸子没说话,抬手轻轻地将他拥进了怀中。
他这话空落落的向下坠去,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容珩有些慌乱的抬起头,捧住她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薄唇微颤了几下,终于开口说:“好不好?”
郑姒眸中含着动人却又无奈的光,弯眸笑了一下,凑上去吻他的眼睛。
他却不许她这么蒙混过去,握住她的肩头将她推开,紧盯着她的眼睛,说:“不许再离开我。”
郑姒却着迷的盯着他的眼睛,像是看到了某种珍贵璀璨的宝石,答非所问的轻声道:“我还没有……见过你这双眼睛呢。”
嗓音中含着些微的、不知何故的颤抖,好像这一面便是诀别。
“你喜欢?”容珩问。
郑姒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那你留下来,我只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郑姒没忍住笑开来,道:“怎么只给我一个人看?”
“把你的眼睛盖上,继续当个小瞎子吗?”
“可以。”容珩道。
就像那时,在你身边一样。
如果没有你,光明就没有意义。
我能忍受黑暗,却不能忍受放眼望去,没有你。
郑姒的笑容僵住了,她的唇角慢慢的下滑,破了道血口的红唇微启,止不住地颤抖,仿佛在极力抑制某种情绪。
可是最终,她还是压抑不住,垂下头,无声的哭起来。
破碎的声音逸出来,她有些瘦弱的肩头不停地颤抖,哭的绝望又伤心。
这样的他……为什么不见了呢?
这样的他……为什么变成了那个可以冷眼看着她去死的、无情的裕王呢?
她有些无望的在心中诘问。
容珩有些无措。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郑姒这样哭,这么无助又可怜,几乎让他心碎。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闷声说:“别哭了。”
可是她不听。
他的心跟着难受,难受的太狠了,让他有些受不了。
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脊背,他柔声哄劝道:“别哭了好不好?”
可是她还是不停下来。
容珩感受着她在他怀里颤抖,听到她破碎的吸气声,心头越来越烦躁。
他扳着她的肩头让她直起身子,恶狠狠地说:“不许哭。”
郑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是泪还是没止住,又哭又笑的,像个傻子一样。
容珩抹去她脸上的泪,凑上去堵住她的唇。
她咿咿呜呜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