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男人再次坐下喝完,叶栀再给他填上。她看了看沈母,又看了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沈清归,悄声问:“你爸……回来了?”
叶栀还不知道沈父没死的消息,反应过来满是惊讶。
沈清归神色莫名,嗯了一声,“回来了。他……没死。”
叶栀奇怪的看着男人,他总觉得男人不喜不悲,好像比消息来临前更早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死一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太神奇了,叶栀没有太纠结。
男人不说,叶栀也没追问。等到快十点了,叶栀才把沈母喊醒,让她回房睡。
……
在县城的日子过得平静,没有农活,没有多余的人来打搅。平时闷了,赵家人他们也会过来做客,特别是赵文文,隔三差五的就过来。
两个小姑娘亲近,有共同话题,平时学习上遇到不会的,叶栀也会请教赵文文。
说到学习,叶栀在沈清归假期期间也让他学习。叶栀以为,男人多年没碰过课本,知识点比她还差,谁知道,打脸不要太快。
文科或许对于男人来说会难。但理科,简直如有神助。
赵文文一个在校学生不懂的题,男人竟然也会,简直不要太打击人。
不过即使这样,叶栀也没有放松监督男人学习,等他有空,她就拉着他一起。
就这样,又过了三个月,叶栀的脚终于被解禁了。而这时,也即将引来了新年。
在临近新年,清河村发生了一件‘大事’,是关于叶栀和沈家的。
这一天,春花婶子过来县城办年货,顺便过来看看叶栀的恢复情况。
本来,春花婶子并不打算把村里发生的糟心事告诉她们,谁知道被赵文文说漏嘴了。叶栀才知道原来在他们离开不久,清河村又因为知青的争吵,发生了丑闻。
事情源头是她,或者说是沈家。
在他们离开后,赵小赵因为是孙肖的对象而被村里人排斥。加上沈家搬家时,她的骚操让知青院的知青也不待见她。她日子过得更加的卑微和小心翼翼。
她本来长得就是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再被人排斥欺负,就更可怜了。有心软的人,会同情她。但也不敢帮她。即使后来赵小赵解释过,她对孙肖的事一概不知,甚至在出事前,他们就已经有分开的想法,但依旧挽不回声誉。
直到有一天,赵小赵无意中带人撞破了方月和郑志清的幽会。
听到这里,叶栀和沈母对视了一眼。叶栀更是不知道该吐槽赵小赵的‘无意’,还是该惊讶方月竟然敢跟郑志清搞在一起。
方月不是自称要找人上人的吗?
“她确实是想找人上人。”叶栀惊讶得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赵文文捂着嘴回答她。
叶栀尴尬的笑了笑,问:“那她怎么会找郑志清?她不是都知道他家穷,没钱吃饭的吗?”
郑志清因为叶栀一封举报信,到现在都没有收到过家里一分支援。每天过得紧巴巴的,加上他劳作不努力,每天一顿饿一顿饱的生活,早已没有了初见的风流雅致。
“还不是那个姓郑的会哄人。”春花婶子都懒得说郑志清这个人了,但她怕眼前两个小姑娘单纯,以后出社会会被欺骗,就加了一把嘴。
“你们别看姓郑的现在过得紧巴,但心思却没少。加上他模样好,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装可怜。而方月这个丫头吧,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高骛远,总是想山鸡变凤凰。”
“但我跟你们说,人生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如果想要得到比自身更好的东西,就要脚踏实地,要靠自己努力,不要总想着依靠别人。不然终究只是一场空,就像方月一样。”
“郑志清哄骗方月那丫头,说他也能像清归一样,有门路找到县城的工作,哄骗方月给姓郑的钱。姓郑的好像也有一点门路,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临时工。虽然不是很多钱,但也让方月那丫头得意了。以为自己也能像你一样,跟着男人来县城,就悄悄的跟姓郑的处了对象。”
“这不是挺好的吗?”虽然,叶栀更想吐槽方月有点想太多。
春花婶子摇头 ,“要是这样,就不会牵连到你们了。”
“也是方月那丫头命不好,她才被赵小赵揭穿处对象,那个给郑志清找临时工的就找来了。原来郑志清找的临时工不是长久,只是替人家十天半个月,就要还给人家的。那人刚好过来找郑志清,就遇见郑志清说工作是他的,连忙让郑志清还工作,钱也当面结算了。可把脸给丢到姥姥家了。”
“方月那丫头脑子也不清醒,见到嘴的鸭子没了,就泼洒。她打郑志清还说得过去,但她不打不骂郑志清不说,还让郑志清打赵小赵。说要不是赵小赵,他们也能到县城生活,也能像你们一样住大房子,简直就是狗屁,他们也配跟你们比!”
春花婶子骂人时,简直威震八方,原本在偷吃小零食的小姐妹们立马吓得住嘴了。
沈母看得摇头,怕小姑娘吃太多甜食会腻,便给两小姑娘倒了一杯菊花茶。
叶栀甜甜的回沈母一个大大的微笑。
春花婶子没发现叶栀跟沈母的眉眼戏,骂完人,喝了一口菊花茶降了降火,又道:“方月一直狗屁不通的把错误推到赵小赵身上,联合郑志清想打人。后来被村民们看不下去,就给阻止了。”
“但赵小赵这个人……”春花婶子想找词来形容但是的赵小赵,可怜、懦弱、胆小?
好像都不对。
春花婶子叹了一口气,也不勉强自己了,继续说:“被村民阻止后,方月还想在骂人,后来赵小赵说了一句话……”
“跟我们有关的?”叶栀好奇的问。
“对啊,她说,你们能在县城住根本就不是靠你给归子哥的钱。而是归子哥本来就有钱,家里认识部队,根本就不是靠你才有现在。不要脸的说,你才是靠归子哥的那个人。”赵小赵把最后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感受到苦中带来的甘甜,一边回答叶栀的问题。
赵文文的话一落,叶栀不自觉的跟沈母视线对上。她看到了沈母眼里的惊讶和害怕。
叶栀悄悄的在桌底下握着沈母的手安抚,问春花婶子:“她是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说起这个春花婶子就气。
“所以我就说她不见好。谁知道她在哪里听回来的,简直胡说八道。现在好了,整条村子都以为你嫁给富贵人家了。都认为你鸡贼,早早看好人,高攀了。”虽然春花婶子也是后来才知道沈家不错,也算富贵,但要真的跟叶家比,那算什么富贵。
真的是,气死她了。
春花婶子越说越气,好像叶栀身份被人拉低了档次,是多么令人生气的事一样。
叶栀本来还担心赵小赵是不是知道什么,但现在看春花婶子这样,她反而更关注春花婶子了。
春花婶子除了第一次见面对她有点陌生之外,后来再见面,她就对她十分的热情。并不是那种好客的热情,当然好客也有,但叶栀总觉得,这其中掺杂着什么。
春花婶子好像对她有一种……诡异的报恩情怀。
对,就是报恩。
就好像现在,她见不得别人说她不好。好像她就应该很好,就应该处在更高的位置,别人说不得,碰不得,谁说就打骂回去……
这感觉太诡异了。
叶栀傻傻的盯着春花婶子看。
沈母其实也感觉到春花婶子对叶栀的太过热情,她一开始知道有叶栀在的时候,她就观察过她和她身边的人。那时,她还以为春花婶子对叶栀这么好,是因为她想红军娶个知青回去呢。
但现在……
“嫂子,你以前是不是认识阿栀。或者说……你认识阿栀的家人?”
“咦,被发现了?”
“哈哈哈哈,我以为你们都不知道。”
春花婶子气完,也就过了。又听沈母问话,她也没隐瞒。再说了,现在可以不隐瞒了,反正沈家能保护叶栀。
这下到叶栀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您……”
然而不管叶栀怎么想,记忆里都没有春花婶子在。
“别浪费你的脑袋瓜子了,你想不通的。不要说你,我也想不通。”
春花婶子说得神奇,激起了在坐所有人的好奇。
春花婶子卖关子,慢慢的喝了口茶,才揭露谜底。
“我认识阿栀的爷爷。”
“你们应该知道我跟翠花年轻的时候,去过大城市打过工吧。”
众人一致沉默点头,等着春花婶子说下去。
“我那时去打工的人家就是叶家,阿栀的亲生爷爷家。”
本来听着不对的叶栀,刚想要反驳,直到春花婶子说出‘亲生’二字。她的心脏,迅速剧烈的跳动起来。
叶栀想问,春花婶子却笑着拍了拍叶栀的手。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张纸已经泛黄了,但依旧可以看出纸上画着一副人形画像,依稀可以看出是叶栀的模样。
这下惊呆了所有人。
“小叶子?”
“很像吧?”
“我开始也被吓着了。”
“这幅画是我离开叶家,老先生给我的。老先生会看命,我离开的时候给了我这副画像。说以后他的孙女会到我们村里住,要是遇到困难,就让我多帮忙。”
“我哪会儿还以为老先生在开玩笑呢。不过又想到老先生会看命,我跟你爹的姻缘都是他看的。”后面那句话是对赵文文说的,说这话时,春花婶子眼里含着柔情回忆。
“后来我就一直保存着这副画像,直到阿栀来到了我们村。”
“可是,就凭这副画像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叶栀觉得,有点不靠谱,虽然她本身存在也不靠谱。
“当然不止这个,你啊,没见过你的爷爷。要是你见过,你就会发现,你跟他长得太像了。”
“那不是女孩子吗?”赵文文嘀咕,被春花婶子听到了,瞪了她一眼。
“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老现在虽然跟阿栀像,但长得可英俊好看了。”
那还不是像女人。
赵文文暗自嘀咕,不过转眼,她又看着叶栀。心想,要是男人有小叶子这么好看,也可以的。因为太养眼了。
三人在围绕着像不像,好不好看在讨论。
谁都没有留意到沈母陷入沉思的沉默。
沈母其实也觉得叶栀像一个人,但……应该,不可能吧。
……
春花婶子两母女在沈家小院吃了午饭,等赵红军下午忙完,就一起回去了。
晚上,叶栀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沈清归。
“你说,真的有这么像么?”叶栀觉得,要是有男人长成她这张脸,也挺……帅的吧。
“你没见过你爷爷?”沈清归拉着小姑娘上*床,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南方还潮湿,容易感冒。
帮小姑娘盖好被子后,沈清归在床头留了一盏油灯,自己也跟着进入被窝。
男人的体温高,沈清归一上来,叶栀就像无尾熊一样,缠着他。
沈清归倒吸了一口冷气,好不容易压下渴望,让小姑娘别乱动,不然他就真的忍不住的。
叶栀埋在男人的胸膛偷笑,心想,活该,她也没让他忍着啊。
再说了,她的脚早就好了。
“没见过。不过……我爸,我说我亲爸,好像也跟我长得像。但是太久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而唯一照片也以为潮湿给弄糊了,父母长什么样子,叶栀已经记不起来了。
沈清归轻抚她的背,“没事,等再过两年,外面太平了,我就带你去找你爸妈。”
叶栀轻轻的嗯了声,其实,那也不过是美好的愿望而已。
当时从他们丢下她,叶栀就知道,他们的处境已经到了快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
年三十那一天,沈家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包裹。
有从西北寄来,有从首都寄来,还有南粤市寄来的。
南粤市寄来了两份,一份地址是报社。另一份则是……
果不其然,叶栀拆开信封,是叶栀的养父母寄过来的。就寄了一封信,里面全是不怎么真心的话。
叶栀其实不想看,但自从知道她就是叶栀,叶栀就是她后,她就有种变态的自虐感。总是喜欢回忆过往,甚至看着他们留给她,寄给她的东西。
叶栀想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真的当过她是女儿。
就像现在。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把信翻读,就希望从里面翻找出一点真心出来。
但有时候人越是期待,结局都不太好。
信的开头是向她问好,还用了很久没用的昵称来称呼她,然后不停的跟她回忆以前。
开始叶栀确实回忆了,也被带入他们描述的场景里,她也确实想起了他们的好。
在他们的女儿没回来前,叶栀其实也过过一段开心幸福的日子。特别是叶家拿到了‘牌匾’,度过了难关。没有大刀悬在头顶,叶家养父母把全部关注都放在了离开亲爸妈,不停哭闹的叶栀身上。
那一段时间叶栀十分的闹腾,见谁都打,连叶家养父母也不能幸免。又不吃东西,还哭着找爸妈。要不是后来,他们找来了叶栀亲生父母留给她的木盒子,叶栀可能还会再闹下去。
那段记忆即使经过时光的磨灭,有些失了真,但叶栀却记得一清二楚。叶栀懂得叶家养父母的不易,所以后来的时光里,她都非常的懂事。
但懂事,终究抵不过别人的血缘亲情。
终究,她还是输给了亲生。
第八十八章
叶栀没有因此怪过叶家养父母, 她能理解的。
她唯一不能理解的只是,为什么不放过她,还要至她于死地罢了。
信很短, 叶栀几分钟就看完了。
看完后,她便把信放在书桌上发呆。连沈清归进来,她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