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向来以保住整个家族屹立不倒为主要基准,其他的都是附带,并不是绝对的。
当然在所有人眼中完全没希望的太子,河东裴氏也不会那么傻,非要倾尽全力去帮他,实在是不划算,于家族没有好处,还容易被皇帝盯上,被联合其他世家整垮他们家。
这也就是小说中一开始太子几乎孤立无援,没有任何助力的原因。
后来裴氏愿意加入这个帮助原主争夺皇位的大部队,还是因为原主身后有了女配这个前途可期的将领,和皇帝竟然将他召见回京的这一做法。
裴氏看到了希望,所以愿意在保障家族的安全下,推这个好歹和他们有血亲的人上位。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拥有着裴氏血脉的皇帝陛下,才坐稳位置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治他们这家族。
苏琅不喜欢被动,所以他要主动出击,明码交换,现在就等对方的回复,看看能否收回河东裴氏的信物和诚意了。
贺敏带着屋里的人都站在院子外,苏琅一个人在屋里练习吐纳了一个时辰,放松回腿部,喊了一声外面的贺敏。
贺敏敲门进来,低头弯腰:“公子有何吩咐?”
这是主子的嘱托,既然已在边关小城了,也不必那么多讲究,太子殿下几个字平时就免了,只他称呼为公子,就像是平常人家的少爷那样。
本来‘太子’两字如今已是虚名,所以也没必要每天叫着。而且苏琅没有像是原主那么接受不能自己太子地位的丢失,还非要留着这个称呼安慰自己,成就他自己的自欺欺人。
可以说原主是偏执于这个仅次于皇帝位置的称呼的,但是苏琅不会。
“为我带路,带我去这里太守府上的藏书室。”苏琅在身边下人的服侍下起身更衣,走出了屋门。
这是他这位太守府上的客人,来到这里以来,第一次选择迈出这个庭院。
小小的太守府竟然有藏书室?
这可是一般世家才会有的规模。
那么弄好房间,收集来大量图书的自然不是玉恒这个太守,而是清河崔氏出生的太守夫人。
她嫌弃丈夫不通情趣,所以找来了这些书来解闷,后来生了女儿玉徽,就更加增强了收集书籍的兴趣和欲望。
因为不甘心待在这个满是黄沙的地方,她力求自己的女儿不能比别人差了,身为清河崔氏家的女子骄傲不容许。
所以这个藏书室其实是为女主玉徽一个人准备的,和其他人都没什么关系,女配玉荇也不例外。
在玉崔氏的眼里,这个大女儿已经完全没救了,她也不想救她,任由她玩那男子耍的红缨枪去吧,将来婚事不好找,也是她自作孽,与他们做父母的无关,谁让她不听劝呢。
第171章 [五]
要借用藏书室, 自然是和此间主人太守大人打过招呼的,不管在屋里玉崔氏如何骑在丈夫头上耀武扬威,心里不喜这个没有实权的太子, 对外她不可能表现出这些, 毕竟对方是皇室,还是太子。
那么对方交流自然还是需要拥有官身的太守玉恒, 给予通融那是绝对的, 他本就想要善待好这位远来的贵人太子,以期许未来官途。
玉崔氏不是没在她丈夫耳边分析过这位太子的无能,可是在玉恒看来,既然太子之位还在,而且对方是皇帝的儿子, 那么就比他这个辛苦十多年中举, 又过了十多年仍然是荒野城池的太守,本质上就强了许多, 所以不一定就能帮上忙, 还是恭敬待着的为好。
如果没个分寸了,认为官‘大’可以欺负人,万一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就算是不在意这个儿子, 为了皇室的面子,也一定不会让他们一家人好看!
这样看来,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考虑,他们都不能慢待了太子,还得人人客气恭敬,不得放肆。
玉恒在府上放下话来,命令管家嘱咐到位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 苏琅仅仅带着一个贺敏出发,路过的下人们都很注意,没有敢不守礼的,各个都很拘谨。
苏琅带着贺敏不紧不慢的行走着,路过了练武场,练台中心一位个子不高的小姑娘抱着锋利的红缨枪,正在一招一式的挥舞着。
贺敏从小就被训练着习武,如今也算是跻身二流上段位高手,对于武术兵器都异常敏感,同时也带着与生俱来的热血和喜爱。
但是她同时还恪守着身为苏琅护卫的半分,因此再心痒难耐的好奇,也一眼未胡乱瞥过去,继续带着少年主子前进。
与一般人不同,身处院落不出门也披着厚实大氅的少年,整个人都团在了厚重的衣服里,同样对此目不斜视,并不往练武场投入任何眼神。
回廊的转弯过去,一主一仆的身影消失,玉荇这才停止了下一招的发出,盯着那两人消失的最终地方,愣愣发呆。
那天没机会看到,规矩也不能使她抬头,今日借着招式的转身,才远远大致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在疆河城,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郎君,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似人间。
那天他问了她名字,她还没有回答,今日他路过,有没有注意到她了呢?
小姑娘甩了甩脑袋,企图将那些杂念甩出。
不应该想的,过去的那些教训还不够吗?
在这个家里,或者是疆河城,所有人能看到的只有她的妹妹玉徽,不包括玉荇。
她有时其实很羡慕妹妹的性格,可以拥有那么多愿意和她交流,和她谈论游玩的好朋友,而她一个也没有。
被姐姐羡慕的玉徽抱着一本书籍,正要离开屋子,却不想正撞上了那位病弱太子。
母亲私下里议论说他很有可能是活不长了,这让玉徽更没有了结交的心思。
可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一个边关小城太守的女儿,还是需要意思意思应付过去的,不能无视,那样就太刻意了。
不管对待谁,都不能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要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不讨厌他这个人的,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会用上。
她可不像是她那个姐姐那么笨,对周围的万事万物都反应迟钝,拥有和她一样的脸,却完全不会用,简直是天大的浪费。
女孩心里的想法一堆,面上却单纯可爱,面部动起来十分的灵动:“太子哥哥,你也来选书吗?”
苏琅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这么自来熟?他怎么记得原著描述他们的第一次对话,女主不是这个语气的,相反寡淡了许多,还应付的兴致缺缺。
难道是她的好胜心,让她觉得自己再讨厌的人,都绝不容许第一个看到的是她的姐姐?
这就有意思了,同是双胞胎姐妹,同父同母,周围人将爱和投入的精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女配玉荇都快在这个府上成为了透明人了,她还是不满足吗?
仅仅一个来到府上的外人,在第一天表达了与府上其他人态度的不同,就令她在随便应付他的时候,换了种方式?
苏琅很有理由的认为,原主当时还是少年,过去被皇帝‘放养’太久,城府不深,来到这里正式见面,被女主一眼看穿男配对她的特别喜爱,所以才是那副模样。
原主如果深藏不露会谋算,也不会轻易被外家放弃,自己起复艰难,还要算计喜欢自己的女子,依靠女配这位女将军的兵权强势夺取。
因为获得了太多的爱,所以一个失势太子的好感也没什么,又因为觉得对方很容易把握,所以女主才懒得谋算太多,随便展示情绪,只要高兴的时候给点笑脸就够了。
这就是女主的想法。
而现在苏琅这个人站在她面前令她看不透,她没有深入攻克对方心的想法,但是也想要摸清他的底细。
因此玉徽选择了自己常有的状态,把自己塑造成不谙世事的单纯,对人没有防备心的善良可爱,才能令对方因此去放下防备,方便她去刺探他人的心。
其实有些心思深沉的人喜欢傻白甜,就是不愿意自己永远活得那么累,需要处处去提防他人,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猜测人心那么久,遇到个不用猜的,自然是会感受到不同,心里留下痕迹的。
但是苏琅可不一样,对方是不是心思单纯不是第一要素,符合他的审美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性格为人,那是后来需要了解的,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喜欢上女孩的类型是固定的,就得按照那个模板来。
一切都要顺其自然才好。
当然可以确定一点,女主他不会沾手,更没心思多探究了解,更不会顺着她的思路走。
因此只见苏琅浅淡一笑,第一句出口的是:“玉二姑娘喊错人了,我没有妹妹,姑娘也不必称作哥哥。日后还要在疆河城久留,太子也不必挂在嘴边了。我姓苏,一声苏公子足以。”
玉徽:“……”
她真的好气,肚子里憋了一团火,想发又不能发出来。
对待公子郎君们百试百灵的招式不管用了,女主也不轻易丧气委顿,而是在调节情绪后继续挂着天真的笑容:“好啊,那就听苏公子的,以后玉徽会注意的。”
笑着说完这一句,女孩子微微嘟起嘴,像是有点负气的模样,不令人讨厌,只觉娇俏可爱。
她快速弯曲腿敷衍行了礼,一句话不说的转身离去。
贺敏皱皱眉头:“公子,这位玉家的二小姐,是对您不满吗?”
苏琅好笑的瞧她一眼,觉得这迟钝的性子和那位女主的姐姐倒是挺像的。
若是今日他身边换做了小厮,或是接收到她表达另一层意思的女子属下,恐怕早就开口为这位说话了,求情他这位主子不要对一个小姑娘这么严厉,一个称谓也‘斤斤计较’。
也就是碰上了差不多是木头的贺敏,没领会玉徽透露出的可爱和委屈,所以只剩下不满和无礼了。
“她是太守的千金,娇娇小姐,你和她计较什么?”苏琅不以为意的说着,反而轮到了他来劝导下属了。
贺敏听了觉得有道理:“哦,也是,是该让着点。”
苏琅好笑摇摇头,他都猜到贺敏此刻的内心想法。
她自己武功高,对方是比她年龄小上很多的,还没有半点武力的娇小姐,或许不懂事,但是也无需过多在意。
这个时候贺敏已经被她家主人思路拐歪了,她刚刚和他讨论的分明是女主对待苏琅的态度,而不是她的。
苏琅进入藏书室,一排排书架粗略的一扫而过,最后选择了一本一看就很少被人翻动的书,藏在角落里,终于被苏琅这个外来之客捡到了发现。
他将选好的书本放于贺敏的手中,带着人原路返回。
玉荇仍然在练习枪法武功,经过她的两人肯定是看到她了,但是没有任何停滞下来的意图。
女子停滞了一息的动作再次舞动起来,神色更专注认真了。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第四条……
日子一天天过着,院落里的几个小辈似乎都各不相干,谁都和谁玩不到一起去,至少下人们从未见过他们三人有两两站在一起聊天过。
这位新来的太子殿下面冷的名声渐渐传出,底下的人更不敢放肆了。
听着就不是个温和脾气的主子,还是皇族,更得小心了。
苏琅几乎需要去藏书室了,就会从练武场路过,而无论天气好坏,那个穿着劲装的姑娘一直都在。
他们未有交流,未有为对方停下一刻,更不可能有眼神的注目,就像是两个陌生人,连客气的打招呼都做不到。
天气越来越冷了,今日下起了雪,贺敏在外需要为他办点事,因此今日并不在身边。
苏琅对于另外那些下人不习惯,也不愿意他们跟着,因此只一个人前行,转而抱走了高高的一摞书籍。
雪衬得更加白玉一样的少年,穿过曲折的回廊,照常经过练武场。
而并未因为风雪缺席的姑娘却收回手中的红缨枪,犹豫了好久,眼看人都要转过下一道回廊背影消失了,她这才张口:“啊……太子。”
只留一个背影的少年堪堪停住脚步,看上去却没有回头的任何趋势。
第172章 [六]
秋去冬来, 苏琅已经在这个太守府居住了半年了,平时府上和他见面的机会不多,说话的时机就更少了。
可是至今为止, 太守府的主要人物都最少和太子有过对话, 唯独玉荇,除了初次见面对方主动的那一次问话, 再没有过交流。
玉荇觉得, 那次自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尤其是一个能够注意到她的人提出的问题,十分可惜。
因此她其实一直想找机会对他说明,可是每次看到对方都在踌躇中退却了。
如果今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玉荇或许会将其埋在心里, 成为永久的遗憾。
可是这人分明就在他们府上, 没过几天就会路过练武场一次,去往藏书室取书回来。
所以, 在万般纠结, 做了无数次的思想建设之后,这样一个下雪的冬天,她还是踏破了自己的心理界线, 张口喊住对方, 来到了他面前。
看到人停住是确实听到了,过了半年又长高些的女孩快步走到少年身边, 与他面对面,回想着父亲难得一次对她的嘱咐,先是别扭弯腰蹲下行了礼,之后才说道:“太子殿下,我……我力气大, 这个还是我来帮您拿吧。”
对方没有松开手上的书本,而是轻笑了一声:“我有那么老吗?还‘您’?玉姑娘喊我苏公子就好。”
站在她面前比她大上两岁的少年,留宿这半年身材同样抽条了,足足高出她一个头,她不抬头平视过去,最多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
当然这其实对于她正好,因为父亲曾经说过,不要随便直视贵人的眼睛,这于理不合,对于太子殿下是不敬重的。
“苏,苏公子,我来吧。哦,还有我是太守大人的女儿,名叫玉荇。”她倒是听话,说了就改,伸着手等待接过厚重的书本。
这里没有京城那么严苛的习俗,所以女子告诉了外姓男子自己的姓名是无妨的。
这姑娘韧性够强,他原以为她对于初见面的问候已经算是放掉了,当做不存在,所以才半年不吭声,闹了半天是一直憋着,今天才终于决定叫住他说出来。
苏琅低头看向她坚持伸着不动的手臂,最终妥协,慢慢将自己手臂上抱住的物品挪给了她。
看这对方的架势,若是他不同意,恐怕她也不会愿意继续跟着他回去了。
在玉荇的心里,太子是顶顶尊贵的人物这个印象根深蒂固,所以她肯定不会容许自己空着手,眼看着身旁人身体不佳,还抱着这么多东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