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收过来,她总算安心了些,在书本顶上露出自己的脑袋,步履轻松的跟着人转回苏琅如今所在的院子里。
一路上他们并无更多交谈,到了院子里已经有人自动接过了她手里的书本,是苏琅院子里其中一个下人。
玉荇干巴巴站立原地,无措中又觉得有点尴尬,她好像已经回答过了他的问题,算是完成了,应该离开了。
苏琅转过身来面向她,带着浅淡的笑意:“今日多谢玉姑娘的帮忙了。”
玉荇赶紧摇摇头:“我每天都有练功,这对我来说没什么的,苏公子不必客气。”
少年点头表示认同:“这一点确实能够看出来,姑娘的身体要比一般人强健,这么大雪的天也不觉寒冷。”
玉荇站在对方院落的门洞前,认为是该主动告别了。
“其实我练得还不够,还没有到达不畏冷的境界,只是比寻常人强一点。”她实话实说,然后再次行礼,“苏公子身体不好,早点回屋吧,玉荇告退了。”
苏琅仍然是笑着容许的:“去吧。姑娘记住。练武虽好,但是也要适度,切记过犹不及。”
玉荇愣了愣,他又关心了她一句,那么她是不是也该回礼?
想到这,她在行礼过后走之前也补了一句:“那苏公子读那些书籍也要可以时常歇歇,听说看多了纸上的字也是对眼睛不利的,尤其是光线不亮的时辰。”
嘱咐过这一句,她的身影消失在白雪茫茫之中。
苏琅目送人远去,也并没有留人进去做客休息的打算。
底下的人从头到尾不敢张口说一句话,低着头等着主子动作,时刻紧跟其后,将书本整齐放置完毕。
这似乎是一个开始,某个奇妙开端的按键。
从这个雪天过后,只要苏琅路过练武场,玉荇总会停下来,如果他身边跟着贺敏,她不会主动提出代他拿那些藏书室的书籍,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抱着厚度不轻的书籍回去,她就会主动上前,然后没有说话水分的来上一句,苏公子还是我来吧类似的话语。
苏琅从来不与她所说,也不主动引起话题,但是同样也不会像是对待女主玉徽那样不搭理她,而是将书本安然交给她,然后再带回院落里换人,在院子门口目送她转身离开。
这种相处模式是有点奇怪的,至少贺敏知晓了就很摸不着头脑,可是与之相对的玉荇,她就觉得很正常,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期盼那少年不时的路过,与她对习武练习兵器的渴望喜悦,程度是相等的。
冬日的到来也意味着新年的接近,今日又是一场大雪,玉做的少年整个人窝在床榻上的被窝里,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斜靠着靠枕闭目养神。
刘都尉从外面回来,踏着风雪进入房间,还没接近里间,就被贺敏堵住。
“刘大人,先请去另一侧屋里暖暖身子,去掉周围的凉气再过去找公子禀报。”
女子眉眼坚毅,语气不容拒绝。
刘严克愣了下,接着就是欣慰的一笑:“贺侍卫真是不错,照顾自家主子越来越细心了啊。”
“这都是应该的。”贺敏淡淡一笑,站在他面前直直挡着,像是怕他硬闯。
这位虽然没做过这种事,但是她也要想到这一点,凡事都要预想到所有的可能,做好万全准备。
不论是大事还是平日的生活小事,都应该养成这样的习惯,这样在重要时刻才不会出现疏漏。
刘严克何尝没看出对方的预防,真是有点刮目相看了。
他不过是出去了一趟为公子办事,还没多久没见,对方又是一个新的变化了。
能够造成改变的只能是里面的那个人。
刘严克手凑近为他准备好的炭火盆,心绪难言。
真是被亲生父亲这次沉重打击的蜕变了吗?他总觉得自从来到这个边关,对方是越来越有太子该有的风范了。
若是在被贬斥之前就能是这样,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手里的好牌都不会打。
不过想那些过去没用,现在也不晚,一切都来得及。太子终究是太子。
斜躺着的少年并不睁眼,耳边听完了刘都尉的禀报,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想得很美。你去回他,这笔生意又不是非他不可。如果他认为可以肆意要‘价’,那么我们可以换人。让别人来坐上这个一族之长的位置。”
刘都尉躬身点头:“是。公子,那要对他让利吗?”
“先前我还考虑过几分,现在不必了,对于不太懂得识时务的人,用了一时也就过去了。他若是同意合作就先凑合着用,以后等我找到顺眼的再把他换下来不就行了。”
床榻上的人说得冷漠,半点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话语之间掌握别人的权利和生死,谁能想到这曾经是半年前那个被亲生父亲赶出皇城的落魄太子呢?
“遵命。”刘都尉心里不由为这个人倒了口冷气,可惜却不可怜,再欣赏对方的能力,他也不会选择偏向对方,因为刘严克只会始终效忠于太子,无论这位主子是何境地,能力如何。
更何况是现在,形势明显在转好,他们底下的人都在听着主子的命令谋划,又怎么会蠢到弃了去帮一个外人?
刘严克可不是一个心软之人,不然轮不到现在他还做着都尉一职,早被人踢下去代替了。
目前全部的进展禀明之后,刘严克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了河东裴氏的事:“公子,那边还是没有准确来信。”
“我还不急,你倒是关心。”苏琅微微掀开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瞧着底下坐着的人更低了头,他收回目光。
少年稍微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半躺坐着:“裴氏的家主可是只老狐狸,权衡筹谋,最是不会轻率,慢慢等着吧,反正最多年后了。”
这句话的未尽之言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苏琅也不是喜欢耗着时间等他们的人,这日子都算在里面呢,过后功过,他作为太子,一定会赏罚分明,不会含糊的。
刘都尉也听懂了这层意思,心里也惊觉侧边上首之人的心态。
他一开始就想错了,他们给河东裴氏的书信,不是他们求着对方,而是殿下看在是他外家的情面上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错过了,到了他心里的时间过去,就算是答复来了也不欢迎。
是所有人不清楚苏琅会发生的形势,所以才会猜错了主动的那一方究竟该是谁。
正事谈过了刘都尉和太子闲聊了几句,主要是关心对方的身体,不是他一开始进屋不问,而是他们现在被训练的习惯,上位的主子要求他们正事第一,其他靠后,可是说是很事业心的规定了。
贺敏从屋里外堂进来,有事上禀。
“何事?”苏琅瞧着眼前人,半年时间,所有人都在一步步的变化,他身边的贺敏也不例外,已经不是原来那么不通木讷了。
贺敏回答:“公子,玉荇姑娘站在院外,请公子一见。”
苏琅挑眉,这倒是稀奇了,第一次不是在他路过的时候上来找他,而是直接寻到了院外,有进步啊。
第173章 [七]
刘都尉都惊了, 简直有点不信那是从贺敏嘴里吐出的话。
来到疆河城半年,玉太守俩个女儿他都有机会见过几次,虽然不可能深入接触了解, 可是呆在这里这么久, 有关这两人大家都有自己的言论,再根据他本身的感觉, 也能大致判断对方是什么样子的人。
像是玉恒太守的大姑娘玉荇的性子, 就肯定不是一个主动找人搭话的女孩子,换做玉徽还差不多,更别说前来见面了,这更是稀奇。
尤其是面对太子这样的人物,按理来说这小姑娘的性格更会避着才对, 怎么会自动来找?
刘严克看人的眼光没错, 原文小说里,女配心里羡慕妹妹, 但是并不会行为上做出什么, 因为她不认为别人会喜欢她,更不想做那个破坏者,她以为原主和妹妹是两情相悦的。
还是后来女主早早被带走到京城, 原主思念女主频繁去找她, 女配这才开口问了原因。
所以玉荇这种没有经过任何的刺激就自来的行为,是十分难得的。
所以也不怪刘都尉惊讶。
既然能够传到了贺敏这一步, 至少说明了太子是容许这人的消息进入这屋子的,因为就像是其他太守府上的人,他就从来没听贺敏在太子面前提过。
记得有一次院落外有声音传来,他身上有武自然比别人耳聪目明,听出了是玉家二姑娘的声音, 可是贺敏出去应对了半天也没回来禀报什么,苏琅也是一副毫不相干的样子,对方回来了都没问是什么事,更别说传达了。
话都递不过去,见面就更别想了。
在刘都尉的记忆里,虽然太子这一行人住在太守府上,可是太子见人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还大多是一开始应付那位太守的。
现在过了那么久玉大人也懂得其中门道了,所以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这个院子里了。
那么现在得到特殊待遇的玉荇姑娘,应该在主子这里有些不一样的。
刘都尉心中暗暗记下,当即起身:“公子,那臣就先退下了。”
“嗯。回去吧。”苏琅出口同意了,也没留人。
刘严克转身出了屋子,与被人迎进来的玉家二姑娘正面对上。
看来传达是形势,无论如何公子都会让她进院的,而不是推出去不见。
刘大人接受了小辈的礼节,出了太守府。
下人们为玉荇小姐抬起厚重的毡帘,放人进了屋。
玉荇终于见到了想要看到的人,却也时刻记得礼数,先按照女子的规矩行了礼。
“起吧,玉荇姑娘每次都这么客气。”苏琅没有直接说了她日后就免了,而是习惯性调侃般的说上一句。
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没必要什么都免了,这令人听起来很奇怪。
他们都是遵循这个时代礼数的人,即使是从小叛逆喜欢学武的玉荇也不例外,她只是唯独这一项不按大多数常理走,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遵从。
其实她是很听话的,只是她的父母认为她没救了,也不喜欢她,所以按照自己脑子里设想的,对方一定是凡事都顽固不化,喜欢和他们对着干的。
所以对待这么一位纯古时候的小姑娘,他不会特意玩不同让她一头雾水,更不会因为她是任务对象失了考虑现实彼此关系的实际情况,胡乱提出建议和许可。
一切都该不违和才是最正确的。
玉荇听了他这话抿了抿嘴,什么都没多说。
尽管认识已有半年,又时常见面,但是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多,主要是她不爱说话,所以每次都很快结束对话,各自分开。
相处最多的时候,也只是陪着他抱着书回去。
他那么爱看书,也不知半年过去,他究竟一共看完了多少,有那个藏书室书籍总数的一半吗?
如果他看完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到时候他就不会从练武场路过,更重要的是他肯定会不开心了。
对方不主动讲话,苏琅只能先开口问她:“不知道玉荇姑娘找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需要苏琅帮忙吗?”
他的这话一出,玉荇赶紧收回心神,暂时放下那层担忧,而是急忙否定:“苏公子,并不是。我没有需要公子帮忙的地方,来到公子的院落,只是因为……”
她说到一半住了嘴,像是说不下去了。
“嗯?”苏琅疑问了一声,还在等她的下文。
其实是对方很久没出现在练武场那条路了,玉荇失落的同时又担心,所以在今天练武时同样心神不宁,甚至状态更差的时候,终于选择主动找过来探听一下消息。
她没想到了只是问了外面的下人一声,就有下人进去通报了。
玉荇其实很忐忑,想着走远的刘都尉,是不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还无意中打扰了他们的正事。
她当然不会直接说明,而是换了一个说法讲出来:“苏公子,请问你最近拿回来的书还在看吗?”
苏琅一下子就听懂了她话语里的真实含义。
最近比较忙碌,又加上这副身体生病了,所以就没有去藏书室换新书来读。
苏琅回忆了一下,确实按照往常出现的频率,是隔得有点久了。
不过他也不点破,而是正经回答:“嗯,还未看完?怎么?是玉姑娘也喜欢这次取回来的书?哪一本?那不如你先拿去,我并不着急。”
原来是真的还没看完呐。
“这次速度有些慢了啊。”玉荇几乎蚊子咬的哼哼了一句。
“玉姑娘你说什么?”苏琅其实听见了,但他还是装作没听着的模样好奇问她。
贺敏往这边瞧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尽管跟着主子进步了,但是她的功力还不到家。
比如说现在这一刻神情认真的假装,不让别人看出来破绽,她就做不到。
还需历练。
“哦,没什么。”玉荇赶忙回复他,“并不是书的问题,我其实还是更喜欢练武的,书籍的兴致不大。公子这样,是……生病了吗?”
其实她一进来就想问的,但是又怕猜错了冒昧,所以这个时候才问起。
因为既然对方的书没看完,如今又在另一边半躺靠着,还很久不出现在练武场附近,应该是天冷了生病的原因。
对方是太子,她是太守的女儿,自然是不会随便直视对方的眼眸,更不会随便乱瞟,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以上,所以她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看到他的脸色如何。
对方的身份太高,他们不得不时刻记着遵守。
这也是初来时太守不懂得细致观察,又不可能冒犯的随便瞧着对方的脸色状态去判断,在加上不清楚对方的情况,怕被对方认为怠慢的一大早过来,苏琅也能体谅,并且做出了友好的提示。
是以当初贺敏的猜测纯属过度了,她要观察主子的身体情况,也是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当然不用忌讳那么多,但是其他人不是啊,才见了太子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随便失礼?
玉太守是绝不容许自己以及底下的人犯错的,尤其是他那几个家人,还有主要可能会接触到苏琅的太守府的人。
“哦,确实是。”苏琅轻易承认了,仿佛并不觉得一个比他小年纪的女孩子精神抖擞的坐在这里,他却像个病秧子窝在床上有什么丢脸的。
原主这副身体可是自打从娘胎里就带着毒出生,天生体弱,不然后期女主怎么轻易下点毒就死了,避过了所有被发现的可能,她自己还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