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越十方
时间:2021-04-02 10:23:42

  “你是说本宫之前对他不好?”姬珧立睖起眼,不轻不重地说一句,齐项燕那好不容易被薛辞年安抚下去的心又紧跟着提了起来,他扑通一跪,陈年老腿脆生生地磕到地上,疼得哇,脸登时就白了。
  对人家好能给人家喂蛊毒吗?给人家折磨得精神都崩溃了!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殿下恕罪!”
  姬珧心情莫名烦躁,她垂眼看了看齐项燕,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忽然叹了口气,声音归于平静,面无表情道:“你说他会胡言乱语,就是什么话都会说,说的话也没有缘由、没有逻辑的意思吗?”
  见公主并未发怒,齐项燕松了口气,回道:“一般来说,患者会陷入最难以释怀的回忆之中,在他始终无法挣脱的噩梦里,反反复复重复同一个场景,饰演同一个角色,并不是真的疯疯癫癫毫无逻辑。”
  姬珧一愣,微微张大了眼,无法介怀的噩梦,如是因为蛊毒,他大抵会满地打滚喊疼,或是求她放过他,他最想的就是她放过他。
  可是他说的是“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对不起谁?回哪里?为什么晚了?
  姬珧脑中一片混乱,她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齐项燕平身。
  “他还有多久才会醒过来?”
  “这个不一定,我看他身子颇为疲乏,可能会睡一两天。”
  姬珧等他留下方子就让他退下了,抓药的事交给了金宁卫,她没在房里多呆,让宣蘅留下来照顾宣承弈,带着薛辞年去了另一间。
  把门关上的时候,薛辞年向里瞟了一眼,又转身跟上,跟在公主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刚刚关门那一瞬,他看到宣蘅趴在床边哭,伤心担忧的模样似乎超过了一般的兄妹之谊,他想要提醒公主一句,又怕自己想错了,反而害了宣蘅。
  就这样一迟疑,姬珧已经走到了最里面这间房,她轻轻推门而入,在门前来回踱步的人一听见声音紧忙回头,身子瞬间定住。
  秦徵涣的手端在身前,一时忘记放下,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叫人看来有些放肆,就如猛兽寻觅猎物时一样发出幽幽精芒,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欣赏和贪欲。
  欣赏,是对美貌的欣赏。
  贪欲,是对身体的贪欲。
  秦徵涣不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的外表就极具侵略性,别人或许会因为好面子或者自尊心不去袒露好意,但他不会。
  涉江王是异姓王,世袭罔替,在江东扎根百余年,早已经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但要坐稳涉江王的位子也没有那么容易。
  秦徵涣的父亲老涉江王风流成性,妻妾成群,膝下子嗣众多,若是资质平庸泯与众人,老涉江王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也因此,秦徵涣从小就知道,若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尽力去争取,不掩饰野心和欲望,也别在父亲面前耍心眼。
  最终,是他夺得爵位,成了江东之主。
  这么多年来,他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更学不会压抑内心,也不知可望而不可即是什么心情。
  秦徵涣不移开视线,也不开口说话,姬珧自然不会站在那让他看,实际上她都没有在意秦徵涣的目光,进来后直接无视他,坐到里面的太师椅上,整理了裙裾,淡淡道:“本宫刚刚有点事情需要处理,让王爷久等了。”
  秦徵涣回过神来,换了一副正常的表情:“殿下说得哪里话,就是等更久,微臣也心甘情愿。”
  姬珧眸色一顿,指了指旁边的位子:“坐。”
  秦徵涣阔步走过去,撩起衣摆坐下,冷不防地瞥了一眼站在公主身后的男人,垂下视线,神色已变得了然。
  永昭长公主的名声传播甚广,就是远在江东的他也有所耳闻,有说她残暴成性,有说她水性杨花,有说她蛇蝎心肠,大多是些贬义的评价。但也有一些好的传言,在繁州以李守仁为首的那些狗官被剿灭之后,民间开始流传这个长公主有肃清政治针砭时弊的决心……虽然大多的好名声都落到了驸马身上。
  他原以为虞弄舟在繁州为她清扫障碍,是为了给她博个好名声,在涉江王府拉拢他时,也一口一个“奉公主旨意”。
  但看现在公主身边群“鹰”环绕,又背着驸马亲自来江东,可见两人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感情深厚毫无破绽……
  他不由得为自己王府的那位点蜡,却又忍不住心中窃喜。
  如此美人,有谋略有胆识有权势有地位,配个穷酸驸马的确是太暴殄天物了。
  秦徵涣轻咳一声,拇指搓了搓无名指背,开口道:“臣已经知道殿下来意,无非就是争夺上原这块地盘而已,眼下两军僵持,各有胜负,但江则燮盘踞上原已久,后备充实,长时间的对垒其实是对殿下不利。”
  姬珧不说话,秦徵涣以为她心不在焉,想事情出神,故意提高声音添了一句:“殿下觉得臣说得可对?”
  姬珧回头看他,眉头微不可见地向上一挑,勾唇笑道:“你怎知繁州的战况会是长时间的僵持不下?也许用不了多久,本宫就会将他打得抱头鼠窜呢。”
  秦徵涣没有任何意外,反而轻笑一声,他向后靠了靠,直视着她,像是师长为自己天真单纯的爱徒解释,眼里多少有些怜爱。
  “豫国公在豫州待了三十年,对豫州掌控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手中的军士,大都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曾经追随殿下父皇南征北战,将北胤逼到汝阴。他现在在繁州城外集结的兵马不足手中的十分之一,后备补给能源源不断充实,而殿下你呢,涉江南边最近的是繁州,挨着繁州的是汶阳,汶阳巡阅使刘振奇早就不听朝廷的话了,自然也不会帮助殿下。”
  秦徵涣并不是反驳姬珧,只是将事实摆在眼前,让她自己掂量。
  “他有上原做根基,但殿下为今可以信任的只有靳州的林不语,臣没有说错吧?”
  姬珧沉默半晌,抬眼看了看秦徵涣,他的眼睛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心底在盘算什么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可偏偏却拿他这副模样毫无办法。
  她甚至能想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秦徵涣微微一笑,手指在桌子上划了一横,然后点了点:“所以,殿下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你只能求我。”
  他不再称“臣”,最后那五个字说得异常笃定,而且还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架势,让人不容忽略他与生俱来的强大和自信。
  那句话说完之后,屋子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就连薛辞年都被秦徵涣说服了。
  因为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汶阳巡阅使也有异心,而公主殿下现在的处境其实非常危险,照秦徵涣那么说,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繁州联合江东,先将江则燮击退,保证他无法度过涉江。
  可是,公主的境地若已经如此明显,秦徵涣又怎么会慷慨大方地答应她的请求,他必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等着她在赌桌上放好筹码。
  毕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给他人做嫁衣,而自己不求回报。
  薛辞年忍不住看向姬珧,却发现她的肩膀微微抖动,好像在压抑什么。
  秦徵涣皱了皱眉,他发现对面的人竟然在忍笑。
  姬珧清了清嗓子,道:“本宫还什么都没说,你就一副早已猜清本宫来意的模样,马车上也是。”
  她抬起头,眸光映着彤彤烛火,眼波生辉:“我不过是问你要个人罢了。”
  秦徵涣愣住,也不知是被她的美色所惑,还是因为她那句话。
  “什么人?”他问。
  姬珧努了努嘴:“金宁人氏,因为家族蒙难,远走他乡,没想到去了你的府上,那日夜探王府,我的手下听说别人唤她姨娘,我要找的应该就是那个人了。”
  身后的薛辞年面色一僵,秦徵涣留意到他的神色变化,自己刚才的高谈阔论登时都抛到脑后,开始好奇起来:“姨娘?殿下可否说得明白些,叫什么名字?我府上的姨娘太多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姬珧应声:“叫澜娇,王爷可有印象?”
  秦徵涣眨了眨眼,认真思索一番,忽然睁大眼睛,看着姬珧道:“那人不是我的人,殿下误会了。”
  他笑了笑,在姬珧露出诧色的同时,张口说道:“那是豫国公的小妾,可不是我的,你找错人了。”
  这次换姬珧愣住。
 
 
第49章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姬珧的神色有些微的愣怔, 随即嘴角一抻,忍不住腹诽。
  这女人可真能跑啊,原以为她从靳州逃亡, 最远也就过了涉江, 逃到江东而已,没想到她竟然去了豫州, 还成为了江则燮的妾室,变成了一个大麻烦!
  姬珧有心为薛辞年找回妹妹, 哪怕因此得罪林不语夫妇也在所不惜。
  若她只是个爬床的婢子, 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而用些下作手段, 姬珧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也曾是个千金大小姐,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处, 又怎么会放下身段做这种为人不齿的事?
  但成为江则燮的小妾,那本质就完全不同了。
  这是站在她的对面,是纯粹的立场问题, 就算找回来了,姬珧也不能放心地把她留在身边。
  姬珧垂下眼帘, 转了转手中的玉镯, 沉吟良久后, 抬头对秦徵涣说道:“既然本宫找错了人, 就不耽误王爷的时间了, 现在天色不早, 王爷还是赶紧回去吧。”
  “辞年, 送客。”
  姬珧干净利落,秦徵涣本想问问清楚,那个女子对公主到底有何重要之处, 就算是江则燮的妾室,也未必不能“夺”过来,但公主很快就下了逐客令,而且观她神色,也不像欲擒故纵的样子,是真的不想再跟他继续说下去。
  她来江东,绝不仅仅是为了讨一个人,秦徵涣敢用自己的性命保证。
  可是眼下半句不提繁州的事,也是秦徵涣没有想到的。
  外面天色暗沉,夜幕降临,屋中烛火发出噼啪轻响,照得人脸晦涩难辨。秦徵涣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多说什么,不是害怕自找没趣,他只是笃定姬珧会再找他。
  反正人在江东,也在他的地盘上,繁州战况胶着,刻不容缓,但损失的又不是他的兵力,消耗的又不是他的粮草马匹,他不着急,他恨不得作壁上观看着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比谁更沉住起,秦徵涣自认不会输,因为现在处境最好的就是他自己。
  他认定了姬珧会再来求她,方才分析的那些话也不是他信口胡诌,但是既然小公主这么冷静,他也不介意多花时间陪她玩一玩。
  薛辞年将人送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姬珧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椅子上,转着手上的玉镯,若有所思。
  见薛辞年低头进来,抬起头看了看他。
  四目相对,终归是薛辞年叹了口气:“殿下不必为我妹妹的事儿费心了。”
  他从来没有跟公主说过薛澜娇其实是他妹妹,但是他知道公主已经知道了,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薛辞年始终不提,只不过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麻烦殿下。
  没有入公主府之前,他也探查过薛家人的去处,但是跟十二查到的那样,他也以为薛澜娇死了,薛家人只剩下他一个。所以在靳州,初初听到闻人瑛的话时,他的反应会那么大。
  不是不开心,但更多的是担忧和自责。家族还未蒙难时,妹妹在他眼中只是个没有经历风雨,懵懂天真的孩子,她心性善良,乖巧懂事,可千般万般的好,在历经黑暗苦难之后,还会不会是原来的样子,薛辞年连自己都不敢保证,又如何替他人担保?
  听到闻人瑛那样说,他不是感到失望,他只是感到心疼。
  姬珧目光直视着他,似乎想要将他看穿,沉默良久,问:“你想不想救自己的妹妹?”
  薛辞年猝然抬头,面色有一瞬僵住,他知道在那一刻他的心思在公主面前已无所遁形,可他还是无法坦诚自己心中所想。
  若公主问他:“想不想让本宫帮你?”
  那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想,因为那是他自己的事,是薛家人自己的事。
  可是她问的是“你想不想救”。
  如何不想?那是他的亲妹妹,是这世上留下的唯一一个亲人。
  薛辞年在知道自己妹妹有可能还活着后,每日每夜都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无用,明知她在世上的某个地方,他却找不到她,也救不了她。
  现在知道妹妹成了江则燮的人,意味着他们兄妹两个站了两边,将来总有一天会兵戎相见的。
  一个是嫡亲妹妹,一个是救命恩人,这要他如何选择?
  薛辞年垂首,从喉咙中带出干涩喑哑的声音:“属下……不想……”
  两难的境地让他自己一个人扛就够了,他不想让公主有任何丝毫的纠结,妹妹他可以自己救,哪怕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无怨无悔,但他不想成为别人的麻烦……
  姬珧深深看了他一眼,向后靠了靠,顿觉头疼。
  薛辞年这性子,温吞得太过了,什么都不去争求,只折磨自己,不任性,也不会胡搅蛮缠,可是却会莫名将对方推到恶人的位置上。
  就算他求她,又能怎么样?真的棘手的话,姬珧自己会拒绝,如果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她也不介意帮一帮他,是她待他不够好,才让他不敢跟自己提任何要求?
  落针有声的屋里飘来一声叹息,薛辞年微微抬头,发现公主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他收起低落的心情,行到她身后,抬手为她揉着两边的穴道,还是像从前那样温柔。
  姬珧闭着眼,眉头舒展少许,薛辞年不想妹妹的事让她烦心,便岔开话题:“今日这么好的机会,殿下没有跟涉江王说明来意,日后再想避开驸马和豫国公见他,就有些难了。”
  姬珧忽地睁开眼。
  烦忧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正色。
  想起秦徵涣,她脸上浮现几抹复杂,并不似方才那般云淡风轻。
  “他没把我放在眼里。”
  姬珧一句话,让薛辞年手上动作一顿:“殿下何出此言?”
  姬珧冷笑一声:“你看他对我说话时和颜悦色,也不曾拿重话来压,没有威胁讽刺,更是露出十足的善意,但是他没把我放在眼里,他笃定了我是来求他。”
  姬珧起身,满面沉郁地看着前面,幽幽谓道:“要是不能对等得站在谈判桌上,结果就只能是任人宰割,我可不想吃一点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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