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越十方
时间:2021-04-02 10:23:42

  梦中的记忆碎片并不完整,但他知道他成功了,他把她从地狱黄泉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这一次,他不要做那个沉默寡言的哑巴,如果结局不能改变,终究会走向绝路,那他死也要死在她前面。
  浮光掠影中,他小心地捧起手背,放在离自己心脏最近的位置,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嘴角漫开一抹无声的笑。
  姬珧睡了一下午,晚上反倒来了精神,让十八再次把那个少年提过来,手里把玩着铁十架,自从白日里看过她与陌生男人相拥之后,少年再也无法直视她,低低地压着头,恨不得将地上看出个洞来。
  姬珧已经问过十八有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孩子姓佟,是酒楼吴掌柜妻室佟月的弟弟,叫佟沅,他之所以对吴掌柜恨之入骨,不仅因为吴掌柜总是对她阿姐拳打脚踢。
  佟月在嫁给吴清山之前,就曾跟一个文弱书生私定终身,佟月生得好看,美貌招人惦记,那个吴清山便是其中之一,他仗着自家有点财力,又跟江东之主涉江王沾亲带故,便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先是威胁那书生离开佟月,后又屡次用佟沅的性命要挟逼迫她就范。
  佟月自己宁愿死也不肯顺从,但佟沅是她的软肋,多次反抗无果之后终于心灰意冷,答应嫁给吴清山,外人只知佟月嫁到吴家之后穿金戴银飞上枝头变凤凰,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是被逼无奈。
  那天在酒楼外面发生的闹剧,对泊州人来说早已见怪不怪,可佟沅已经无法忍受了,所以他那日才会下此狠手,要不是小小年纪心态不稳,估计吴清山就不是瞎一只眼睛,而是命丧于此了。
  但姬珧真正感兴趣的却不是他们的家长里短恩怨纠葛。
  她从床边站起身,慢步走到正厅的主位上,弯身坐下,刚沾上椅面,背后就传来一股柔软,她抬头,看到宣承弈手上拿了一个软靠,正放到她腰后。姬珧一脸怔然,方要说话,门吱吖一声推开,薛辞年端着热茶进来,行至半路,宣承弈又匆匆走过去,把住托盘两边,用了不容拒绝的口气:“给我吧。”
  薛辞年愣了一下,放开手,宣承弈转身,将托盘放到桌上,端起茶杯奉到姬珧眼前,动作行云流水,半分抵触都没有。
  姬珧彻底有些傻眼,她滚了滚喉咙,慢半拍地接过茶水,刚要放到嘴边,头顶又传来一声厚重低沉的叮嘱,“烫。”
  姬珧头顶发麻,将茶杯重重搁到桌面上,抬眼看着少年,冷道:“我问你,这个东西果真是你自己做的?你可不要骗我,若是你做不出来跟这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来,你和你姐姐都没有好果子吃。”
  佟沅刚刚还觉得自己存在非常多余,姬珧忽然问他话,他抖了下身子,又听到姬珧以他阿姐性命做要挟,眼睛一瞪,猝然抬起头:“是我做的!我没有骗人!”
  姬珧面色不变,身子向前探去:“那若要你把这个东西的威力放大一倍,能不能做到?”
  佟沅微顿:“什么意思?”
  “这个十字.弩射的是铁珠子,虽然能伤人,却很难致命,”姬珧将桌上的铁十架拿起来,放在手中反复端详,“要是把铁珠子换成短箭,你还能保证它在这样远的射程内维持同样的威力吗?”
  佟沅矢口反驳:“那不是弩,是我自己设计的弹弓。”
  姬珧笑笑:“你把铁珠子换成短箭,今后它就叫十字.弩了。”说完又看向他,笑意更深,“要是你有别的好名字,也可以自己取一个。”
  佟沅一直在猜测她将他抓过来目的是什么,千猜万猜都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他手中的弹弓,佟家在泊州世代都是铁匠,但这手艺到他这里就彻底断了,阿姐总是要他读书,希望他有一日能挣得功名,光宗耀祖,因此那铁匠铺就没有再开下去。但是佟沅自己喜欢捣鼓这种玩意,那个十字弹弓,也是历经各种失败之后才有现在的威力。
  他认真想了想,迟疑道:“换成短箭,那就是官府禁止制作的弓.弩了,到时候他们把我抓走了怎么办?”
  姬珧看向十八:“你还没告诉他我们的身份?”
  十八挠挠后脑勺:“还没……”不是要隐藏行踪吗?他心里嘀咕,却也不敢说出来。
  姬珧转过头,把铁十架放在膝头上,缓声道:“你只要做出来就好,没人敢来抓你,如果你能做出我想要的东西,我甚至可以帮你把姐姐救出来。”
  佟沅眼睛一亮,可很快就萎靡下去,他垂下头,低落道:“你再厉害,能强得过涉江王吗?吴清山的妹妹是涉江王的小妾,他一直仗着这个身份为非作歹,连官府都奈他不何,要把我阿姐从吴家带走,吴清山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惹怒他,就是惹怒涉江王,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姬珧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十八只说吴掌柜背后有秦徵涣做靠山,却没说他府上还有一个姓吴的小妾,但凡沾上了裙带关系,事情就会变得特别麻烦,可她虽然是个怕麻烦的人,却不是个怕事的主。
  姬珧一锤定音:“你只管做罢!秦徵涣要是为这么个玩意惹我,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值得忌惮的人。”
  “阿嚏!”
  涉江王府后园的水榭上,秦徵涣忽然打了个喷嚏,秦世急忙递上帕子,嘀咕一句:“现在天凉了,王爷还是仔细着身子,切莫要染上风寒才好。”
  秦徵涣蹭了蹭鼻子,斜眼瞪他,要不是他把晚宴设在水榭上,他用得着大晚上的吹秋风?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竟然放在身边白养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有外人在这,他早逮着他用脚踹了。
  水榭两侧放着两张桌子,而秦徵涣则坐在上首的位子上,余光瞥到那两个人也穿得单薄,他的心情又忽而转好。
  虞弄舟似有心事,只顾低头饮酒,秦徵涣看了看他,眸光锃亮,忽然心弦一动,他指了指旁边一顶翡翠玉盏,吩咐秦世:“去把这盘玉面青团端给驸马,驸马常在金宁,想必一定念久了这江南的美食,本王特地让府上的厨子做的。”
  秦世将玉盏端过去,那盘青团真是从头绿到脚,但是虞弄舟并不知道秦徵涣的意思,只是神情微怔,顺便还道了声谢。
  秦徵涣心情大好,笑眼一眯:“驸马客气。”
  两人又推杯换盏说了几句话,把江则燮晾在一边,秦徵涣余光留意着他,故意等到他脸色完全沉下去,才转身对他抬起杯盏:“两位身兼要务,还挤出时间来江东拜访本王,本王真是受宠若惊,只是王府事务繁多,有什么招待不周,怠慢二位的地方,还请莫要怪罪,本王在这自罚三杯!”
  他说自罚三杯,只喝了一杯酒便把杯盏放下。
  江则燮到底长他们一辈,被如此对待,面子丢得干干净净,脸色像是要冷得滴出水来,可他偏偏还不能说什么。
  “王爷说的哪里话?是我礼数不周,贸然打搅,王爷不嫌弃就好了。”江则燮陪着笑脸,秦徵涣却不接话,他面色一僵,见到上首的人又端起酒杯,搁在嘴边停了一下,嘴角的笑容隐去,彻底没了寒暄的意思。
  “打开天窗说亮话,二位所来何意,不用说本王也知道,想要借兵可以,但是你们分属不同阵营,本王到底要相帮哪边,总得细细考虑之后再做决定。”
  “这是自然。”江则燮点了点头,对面的虞弄舟却忽然开口:“王爷坐拥江东,说到底还是大禹臣子,涉江王一脉虽为异姓王,但是一直忠心耿耿,现在大禹内乱,皇权危急,王爷相助公主殿下本就是天经地义,若王爷想要得到好处……戡平内乱之后保江东不动,这算不算好处?”
  江则燮瞥了虞弄舟一眼,眼底暗潮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驸马这话就说错了,在坐的哪个不是大禹臣子?何来内乱一说?倒是驸马暗自屯兵,还杀了李守仁,将繁州霸占,到底谁有不臣之心,也未见得就是驸马说的那般吧!”
  虞弄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待他再度开口,秦徵涣忽然又打了一个喷嚏。
  他擦了擦鼻子,扔掉手帕,被飒爽秋风吹得透心凉,这地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秦徵涣终于睇了一眼江则燮身后跪坐的女子,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开口道:“国公爷的娇妾穿得似乎有点单薄,不冷吗?”
  众人一顿,秦世直想捂脑盖顶,不忍直视。
  人家的娇妾冷不冷,跟王爷你有什么关系?
  这一定是自家王爷的老毛病又犯了。
  江则燮足足愣了半晌,脸色由青转白,再到一脸平静,他抚了抚胡子,转头看着低头颤抖的女子,拔高一节嗓音:“王爷问你话呢,还不回话!”
  女子惊得一颤,这才幽幽溢出一声能掐出水来的吴侬软语:“妾……妾不冷……”
  秦徵涣吃了一块桂花糕,似笑非笑:“唔,听着不像呢,都抖成这般模样了,还说不冷,国公爷,你好像不太懂得怜香惜玉啊。”
  江则燮一开始还奇怪,秦徵涣邀他赴宴,为何要特意嘱咐他可以带上家眷,现在看到他的眼神,已经彻底懂了,原来是看上了他新收的美妾,他来江东是借兵的,秦徵涣为人性情如何喜好什么,他自然探查清楚,早就知道他贪图美色,可也没想要拿自己的人去投他所好。
  现今秦徵涣都已经说得这么直白,就差跟他直说想要收他身边的美色了,虽然心有愤然,可转念一想,娇娘一个孤女,除了温顺懂事和能入眼的美色,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裨益,如果能因她而独得涉江王的青睐,即是走在他那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外甥前一步,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想到这,江则燮沉沉开了口:“娇娘,去给王爷斟一杯酒。”
  薛澜娇白着脸,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扣着内里的肉,几乎要掐出血来,她咬唇低头,在头顶传来第二声催促时,才换上一副盈盈笑脸,从软垫上站起来,怯懦懦地道了声“是”。
  她碎步走到上首位子旁边,拿着玉壶要倒酒,秦徵涣笑意散漫,忽然把酒杯一叩,抬眼打量她,边道:“本王忽然又不想喝酒了。”
  江则燮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眼观鼻鼻观心地起身:“王爷兴致寡淡,我也有些疲乏,今日就到此吧。”他说着,转身要走,自然不会提澜娇半个字,行到半路看了一眼虞弄舟,笑道:“怎么?驸马还要再喝几杯?”
  还留在此处就是没有眼色,虞弄舟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他沉着脸,起身对并不看他的秦徵涣施了一礼,拂袖而去。
  水榭中忽然只剩下三人,秦世纠结自己这时候该不该走。
  秦徵涣忽然晃悠悠地站起来,对秦世道:“把这里都撤了。”
  又看向薛澜娇:“你跟我来。”
  薛澜娇不敢看他,可听着这话音,并不像□□熏心的模样,反而带着沉甸甸的肃穆,让人心口一震,她就像个物件一样被人随手一扔,此时愤懑不甘比伤心难过更多,她握紧了手,跟着前面的脚步离开。
  已经做好了要慷慨赴死的准备,可是到了屋里,秦徵涣并没有随她进去,而是吩咐两个人看好了她,继而转身离去,头都没回。
  薛澜娇一脸困惑。
  回到主屋,秦世没多久走了进来,秦徵涣十指交叠,转着拇指,问他:“客栈那边有什么动静?”
  秦世回答:“没有。”
  秦徵涣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踱步,十分躁动。
  末了顿住脚步,扭头去看秦世:“你说,我是等着她来找我好呢,还是亲自把人送过去?”
 
 
第51章 “本宫好怕啊。”……
  春霖酒楼曾是泊州最大的酒楼, 它做得最红火那几年,连泊州旁边的州府都会有人慕名前来,就为了一品春霖名菜, 畅饮春霖美酒。
  春霖酒楼最鼎盛的时候, 全都是佟月一手经营。
  后来吴清山越发混不吝,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一掷千金从不手软,不仅败光家底, 还闹得后宅不宁。来酒楼吃饭的食客最忌讳的就是斗狠行凶的场面, 谁愿意在饮酒作乐的场合被别人家的糟心事扫了兴致?
  一来二去, 来酒楼的人越发少了, 酒楼的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佟月在吴家最兴盛的时候都喂不饱吴清山这个无底洞, 更遑论酒楼日渐衰败之后。
  酒楼生意亏损,拿不出更多的钱财供吴清山挥霍,矛盾冲突加剧, 吴家永无宁日,又让酒楼更加难以为继, 佟月就这样陷入困境之中。
  今日春霖酒楼前照例门可罗雀, 来来往往的人倒是多, 却都躲着酒楼远远的, 唯恐沾染上晦气。前两日吴掌柜在自家酒楼门前无故被打瞎了眼睛, 官差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是谁来, 外头都传吴清山是恶人有恶报, 背地里拍手称快,可也觉得此事邪乎,不敢靠近吴家半步。
  酒楼一层没有人, 后厨却在紧锣密鼓地忙活着,原来不是没人来光顾,而是因为有人将整个春霖包了场,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楼上的天字号雅间里,姬珧正坐在主位喝酒,其他人都恭谨地立侍在侧,整个雅间里只听闻玉箸轻碰碗碟的声音。
  她连吃饭的时候都像是一幅画,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矜贵是印刻到骨子里的,她自不用说话,别人就无法移开视线,而她与生俱来的高贵冷戾又让人不敢直视,只能偷偷窥探。
  一双眼睛不住地往这边瞟。
  忽然有人跨前一步,伸手拿起桌上的玉杯,手腕一转,玉杯直射而出,在佟沅身后的墙上轰然炸裂,众人都被惊到,佟沅也吓得一激灵,在仓惶中收回视线。
  姬珧正吃着一块入口即化的鱼肉,忽然听到玉杯碎裂的声音,警觉着抬头,看了看声源处,又抬头看宣承弈。
  “怎么了?”她满脸不解。
  宣承弈退后一步,扶着腰间佩剑,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苍蝇。”
  姬珧若是信了他的鬼话就邪了,泊州的秋天凉意刺骨,要是真有苍蝇,也定是个百折不挠的苍蝇,她扭头看了看面色发红的佟沅,心想这孩子什么时候得罪宣三郎了?
  全然不知只是因为佟沅方才多看了她几眼。
  宣蘅就站在佟沅旁边,快速地抬头瞟了一眼宣承弈,有些气恼地偷偷拽了一下佟沅的袖子,小声道:“叫你瞎看!”
  佟沅对那个警告还心有余悸,闻言更是不敢抬头。
  这两日他已经知道了那个女人的身份,更弄清了站在女人两侧的男子是什么地位,女人是禹国长公主姬珧,两个男子都是她的男宠。
  那天看到公主和其中一个男人紧紧相拥,他便猜测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谁知那个青衣素面、温文尔雅的男子竟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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