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越十方
时间:2021-04-02 10:23:42

  闭上眼, 眼前就会闪过那些不愿回想的画面, 是他一辈子也抹除不去的屈辱烙印……
  片刻过后, 薛辞年从树荫下走出来, 神色已恢复平常,他配不上公主殿下,这是他从跌进深渊的那一刻就已经心知肚明的事, 他从不敢奢望更多。
  殿下值得更好的。
  哪怕没有, 也一定不是他。
  他抖了抖袖子,转身去了别院。
  关押宣三郎的地方已经房门紧闭,除了看守的人站在门外,四处一片寂静。
  他走过去,没人拦他,薛辞年推开房门走进去,屋子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便是他背后。
  一束光落到挨着草垛那人的脸上,他静静眨了眨眼睛,抬头去看来人。
  薛辞年立在他身前,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为什么不吃饭?”
  宣承弈本以为是那人去而复返,发觉来的人更高大,声音也是男人的,顿时就垂下头去,爱搭不理地冷哼一声,闭着眼不说话。
  薛辞年能从那一声轻哼里听出他对他的嘲讽和蔑视。
  但他不在乎。
  若是这样的小事也要搁在心上,那人活着也太累了。
  薛辞年笑了笑:“你全族性命都在殿下手中,就算用绝食的方式抵抗,也没人会在意你疼了饿了还是死了,虽然你看起来不是头脑灵活的人,但你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
  他说话温声细语的,却十分不留情面。
  宣承弈眉头一皱,抬头看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薛辞年不紧不慢,却又认真严肃地说道:“你不听话,殿下就不高兴,殿下不高兴,我也不开心。”
  他说得十足郑重,“殿下”二字被他念在口中,有种虔诚的味道,敬重与爱意都毫不掩饰。
  宣承弈听到他的话后神情明显顿了一瞬,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心头忽然升起一股难言的厌恶之感,声音也跟着冷了下去,他嗤笑一声:“这就是她养的狗吗?你虽委身于人,好歹也曾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如今这般跪舔卑微的模样,你父亲泉下有知,怕是会脸上蒙羞。”
  薛辞年忽然蹲下,他平视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宣承弈骂得那么难听,他也没有丝毫怒意。
  “宣三郎,只想要为一人好,值得你这样冷嘲热讽吗?”薛辞年双目直视他,眸光将他逼仄到角落,无所遁形。
  宣承弈张了张口,竟然有些哑口无言。
  不知为何,心里某处又轻轻地疼了一下,让他的胸口有些发闷。
  爱慕一个人,甘愿为她付出一切,不求任何回报,这样一腔孤勇奋不顾身的热切,值得他人从旁置喙、指手画脚吗?
  薛辞年轻轻叹了口气:“你听她的话,她不会亏待你,又能救自己的家人,何乐而不为呢?”
  “还是说,你的骨气比族人的性命更重要?”
  宣承弈看着他,没有回答。
  薛辞年摇了摇头,扶着膝盖起身,转过身要走,宣承弈却忽然将他叫住。
  “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宣承弈紧了紧眉头,声音一顿,似乎极不情愿说下面那句话,可最终还是好奇战胜了理智,“以你在公主面前的身份……我越激怒她,不是越好吗?”
  他说得那么隐晦,可实际上薛辞年很容易就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按照外人传言,他们二人都算作公主殿下的裙下之臣,就如皇帝的后宫一般,争斗是必不可少的,谁更受宠一点,谁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以情理推断,薛辞年应该讨厌宣承弈才对。
  他更不该帮他。
  哪怕嘴上说是为了殿下好。
  薛辞年半偏着身子,扭头看着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他垂下眼眸:“我们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走了,房门再次关闭,里面又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只有一丝微弱光亮从门缝中照射进来。
  宣承弈还沉浸在那句话中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因为他如今,比之薛辞年还要低贱吗?所有不值得他嫉妒。
  宣承弈仰靠在草垛上,烦躁地啧了一声,胸中压抑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只能暗暗咽下。
  只有薛辞年自己知道,他并没有贬低宣承弈的意思。
  至少宣承弈还是干净的。
  而他……
  ·
  姬珧到夜里又睡不着了。
  从重生到现在,唯一一次彻夜酣眠,便是十九守着她的那一晚,那是她少有得一个噩梦也没做,直接睡到天亮的时候。
  夜里无法安眠太侵蚀意志,尤其她白日里还要替姬恕处理政务,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再睡不好,她怕是还没等到宿敌们咽气,自己就入土为安了。
  两天时间,她整个身形都瘦了一圈,看起来真像纵欲过度的样子。
  姬珧想想也是冤枉,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克己复礼,她除了批阅奏章就是批阅奏章,闲时也不过是让薛辞年为她按揉脑袋。
  非常离谱。
  堂堂一长公主,竟然找不到一个原意服侍她的人。
  还要担着骂名。
  姬珧越想越气,她穿上鞋子,随手拿了件披风,推门出去的时候,外面星河璀璨,碧空如洗,旁边的人要跟着她,姬珧冷漠回绝:“本宫随意走走,不用跟着。”
  已是后半夜,草丛树上传来阵阵虫鸣,飘拂的微风里带了浓郁的木槿花香。
  她说是随意走走,到底最终还是站在了别院的柴房前。
  看守的下人都已经困了,迷迷糊糊地打着盹,恍惚间看到公主殿下踩着叶露过来,还以为看走了眼,揉了揉眼眶睁大眼,发现真的是公主,连忙跪地磕头。
  姬珧看也没看他们,径直推门进去。
  房门打开了,被月色潜入,草席上靠着一个身影,她进来,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姬珧眉眼一厉:“死了?”
  她走过去,踢了踢那个人,寂静中发出一声闷哼,姬珧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下人点上烛火,悄然退去。
  宣承弈被关了三日,滴水未进,神志已经有些恍惚不清,他原本就白,被这样摧残折磨,脸色早已没有血色,可唇瓣却还诡异地透着一抹红,映着荧荧烛火一照,更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了。
  姬珧拨了拨他的脸:“如何,你还敢不听本宫的话吗?”
  宣承弈知道是姬珧进来了,眼下好不容易撑了三日,本性叫他绝不说出服软的话,可是那天薛辞年过来威胁他说的话还响在耳畔,哪怕不服软,最好也不要激怒她。
  索性就闭眼装作没听到。
  姬珧哪看不出来他的用意,她只是觉得他这副模样怪好玩的。
  十九在那三年里一直不曾说话,二人虽然朝夕相处,可是交流的时间近乎没有,她常常会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三郎,你真不跟本宫说话?”姬珧蹲在他身前,抱着双膝,双眸闪亮,“本宫听说,天牢里你那个病弱的妹妹,天天喊着‘三哥三哥’,看起来跟你关系匪浅,你们兄妹两个感情一定很深厚吧?本宫其实不是一个耐性多大的人,只因为是你,才给你三天时间转变态度,佛也有火,何况人呢?你这个意思,是想让本宫把你妹妹的尸体送到你跟前——”
  宣承弈猝然睁眼,从草席上坐起来,瞪着姬珧。
  姬珧心下忍不住发笑。
  真是个好摆布的人。
  “看你的模样,心里已经做好决定了。”姬珧笑眯眯地,却让人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宣承弈终于开口,虽然声音嘶哑,却依然沉稳有力。
  姬珧挑了挑眉:“首先,从唤本宫‘殿下’开始,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本宫的奴,知道吗?”
  宣承弈皱了皱眉:“然后呢?”
  姬珧眉头微不可闻地蹙了一下,他急忙改口加了一句“殿下”,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姬珧很满意。
  她伸出手放到宣承弈眼前。
  宣承弈盯着她的纤纤玉手,眨了眨眼,没动。
  一声夹杂着不耐的叹气幽幽飘到他耳中,然后是一句含笑的责骂。
  “伺候人,不会?”
  宣承弈抿了抿唇,压下心头的不情愿,还是将手放到她掌心下,轻轻拖了起来,他虚扶着她从地上站起,却觉得眼前一晃。
  他是饿了三日滴水未进没错,可是也不会这么虚弱无力,连起个身都要踉跄,回过神来才发现,是姬珧推了他一把,然后将他怼在冰冷的木板墙上。
  “你知道本宫把你带回府中,只是因为你模样生的好看,若是不能取悦本宫,你就一点用处都没有,本宫不会留你的,明白吗?”
  姬珧压着他右臂,右手抚上他的侧脸,好奇地探了一眼:“本宫最喜欢你眼角这颗泪痣,虽说是个薄命相,可看着挺招人疼的。”
  宣承弈活了这么久,从未被女人这么亲近过,露骨的话也丝毫不加掩饰,他忽然觉得身上有些热。
  “取悦?”
  宣承弈懵了。
  姬珧放下手,隔着他衣物缓缓下移,到胸口,到小腹……他的呼吸忽然开始断断续续,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片刻过后,他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别……动!”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殿下。”
  姬珧皱了皱眉:“为什么?”
  她有些扫兴。
  或者说,事情没有按照她预计的那样发展,姬珧很不高兴。
  宣承弈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她:“公主有驸马,身边还有薛公子——”
  他本是看着她的脸,谁知目光却一下扫到她衣领半遮住的紫青痕迹上,眸光微地一顿。
  他忽然推开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语气也掺杂了几分无处得知的无名火。
  “殿下身边男人环伺,不缺我一个,若您实在寂寞难耐,自有人贴上来要服侍殿下!”
  姬珧被他推地一趔趄,稳住身形手甩了下衣袖,眸光渐渐冷了下去。
  “若本宫说,就要你伺候呢?”
  宣承弈一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就想到她同人缠绵的画面,由此生出的恶寒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他终究还是妥协不了。
  “像殿下这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也就因为生在皇家,才能有今日的尊荣,我心眼小,只能容纳一个人,就是我未来的妻子,倘若殿下一定要污了我清白,不如一刀杀了我!”
  姬珧唇角一挑:“你还想有妻子?”
  她走过去,抬手扇了他一巴掌,一声脆响,宣承弈微怔。
  这已经不是他挨得第一个巴掌了,但这一下却比之前力道更重。
  姬珧不怒反笑:“你倒真是清高,一点都不肯低头。”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随便一招呼,就会沉沦在美色中无法自拔的人呢!”
  “像你这样的正人君子,本宫也不是没见过,打折你们脊骨,也是我最感兴趣的事。我就喜欢看你们的原则被一点点击碎,面对的现实跟自己坚守的圣贤之道南辕北辙,因为接受不了而崩溃的样子。”
  “你早晚得求我宠幸你。”
  姬珧说完,转身离开。
  宣承弈看着她背影,原本目眦欲裂的愤恨忽然褪去,在那道羸弱背影消失在门边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口一疼。
  宣承弈抚着胸口直直跪下身去,这次的疼痛比以往来得都更加猛烈,他的额头抵住地板,思绪也在慢慢飘远,意志逐渐模糊。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看到有人跪坐在矮几边,手执银钩,捣弄炭火。
  她说:“十九啊……”
  意识终于消散,宣承弈倒了下去。
 
 
第11章 “不然臣忍不住要杀了他们。……
  姬珧前脚走, 后脚就有人来禀报宣承弈在柴房昏死过去的消息。
  三日滴水未进, 能熬到现在实属不易,姬珧没怀疑宣承弈是借称病逃脱小黑屋而故意为之,前世不论,单看这两日也知, 宣承弈为人刚直不折, 眼中不纳尘垢,是个清清正正的君子, 不会做出这种阴险狡诈的事。
  不然也不会挺到现在了。
  她躺在榻上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而后吩咐下人去找大夫给宣承弈看病。
  又是一夜无眠, 她枯枯等到天明。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只是因为没有十九在身侧,她睡不着。
  三年来早已成为习惯。
  清晨时大夫那边回话,说宣公子只是多日未进食,身子虚脱了, 才会昏倒,没什么大碍, 服下几贴药就好,只是人昏迷着, 药喂不进去, 大夫也束手无策。
  姬珧听了之后, 命人将汤药生生给他灌了进去。
  得知宣承弈性命无碍, 姬珧也没再为他操心, 上午去宫里处理政务,中午回来时,十八刚好从魏县赶回来, 正在凌云轩等她。
  姬珧脚不沾地又去了凌云轩。
  十八风尘仆仆的, 神色有几分着急,姬珧坐在椅子上,按了按眉角,疲惫肉眼可见,她轻声道:“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十八原本要说正事,可一看匆匆走进来直接坐到椅子上的殿下脸色十分差,马上变成担忧的表情。
  他向前一步,急道:“殿下不舒服?”
  十八向来是很诚恳的,关心担忧的神色都很纯粹,姬珧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她摆了摆手:“说正事。”
  十八一愣,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一个满是褶皱的信封,递到姬珧身前的桌案上。
  “殿下,属下如您所说,把这封信亲手送到青玉先生手上了,”他顿了一下,语气多有不满,“但他不要。”
  姬珧微怔,眼中却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信封皱得严重,火漆已经剥落,看得出这封信已经有人看过了,她抬头问他:“你说了是本宫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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