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一些,父母年事已高,一直忧心我的婚事,为了父母放心,我便同瑾和成了婚。”
“至于二房。”李栈无奈道。
“我同瑾和并不两情相悦,没圆过房,但二老见我一直无所出,做主纳的;二老走之后,我本是要给她些银子,放她走的,如今民风开放,再嫁不难,她却不愿,便一直在府中留着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忘记过那个叫孟寻的女子。
听完他的解释,小柿没再言语,却也没对他再冷脸相向。
她为了孟寻用秘术,代价便是她通身的法力和魂灵,永不如轮回。
直到最后,自己也快要到时限的时候,小柿也没有怕,只是倔强一笑,似乎从不肯向命运低头:“不入轮回便不入,左右这尘世,也没什么意思……”
小柿从锁妖塔中带出来的那个小随从,便被捉了回去,因着她还杀了人,便是要交给轩云宗的戒律阁去处理了。
锦官城中的妖清扫干净,他们也便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据说后来呀,李栈去了月寻山,找到孟寻埋骨的地方,收敛了她的骸骨,将她的骸骨,葬入了李家的墓地,并亲自为她刻了碑文。
其上书:吾之亡妻孟寻。
这当然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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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锦官城之后,一行人又继续顺着止罗盘的方向赶路。
只是往常,止罗盘都是稳稳当当地指向一个地方,可这次却有些摇摇晃晃,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一样。
但依稀可见是指向西边。
沈暮朝怕再出什么事,便要卜一卦,沈枝枝觉得稀罕极了,他何时竟学会了这么神棍的手艺。
但最后,他令沈枝枝大失所望,因为他自袖中掏出了一张卦象符。
以他如今的修为,当然还不足以能堪破未来。
符纸燃烧殆尽之后,却什么也没有。
这结果虽比不上大吉,但也比大凶好上了太多,沈暮朝稍稍放了些心。
一行修仙的弟子继续向前赶路。
赵遇也有些奇,往常他都是站在队首御着剑,今日不知怎地,偏生落到了队尾,和沈枝枝一道行。
他长身玉立,脚下踩着一把稳稳当当的剑行在空中,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反观自己,带着周绿丫,两人合骑着一只胖头鱼。
这鱼傻傻笨笨的,还要靠她扯着鱼须掌管方向,起初本不觉得有什么,现如今有赵遇在一旁作衬,真真是显得有些……差强人意。
可赵遇却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时不时朝她这边望。
沈枝枝心中憋了一股气。
怎么着,专门来找乐子,笑话她了?
等她变回沈枝枝,拿回那通身的术法,一定要好好将这没有眼力劲儿的赵小狗狠狠地折磨一顿。
对,狠狠地。
把他吊起来,然后不让他穿鞋子,给他脚底板儿放十根羽毛,十根!
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枝枝正想得起劲儿,冷不丁地被沙子呛了一口。
她咳了几下,身后周绿十分贴心地将随身带着的水壶递了过来,沈枝枝忙拿过来猛灌了几口。
待她不咳了之后,周绿才道,“你方才想什么呢,都乐出声了。”
沈枝枝又被水呛了一口,她的动静有些大了,惹得赵遇也望了过来。
沈枝枝冷不丁地撞上赵遇的眼神,身子一抖,欲盖弥彰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想吃鸡腿了。”
她忙转移话题,“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无怪她这样说,底下一片黄沙遍布,依稀能瞧见些城池的旧影,好像误入了楼兰古国一样。
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哪儿来的什么妖物?
止罗盘一定是出故障了吧?
沈枝枝这样想着,前面的弟子已经陆续降落。
沈枝枝见状敲了三下粼奴的脑壳子,粼奴会意,慢慢放慢速度往下降。
赵遇瞧着沈枝枝那动作,心中不免发笑:她倒是找了个好坐骑。
到了地上之后,沈枝枝才瞧出来,方才那沙,并非是纯粹的沙,大多是黄土,里面掺了沙砾。
沈枝枝正想着,冷不丁地听见一个弟子如临大敌道,“你们快看!”
众人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那块巴掌大小的土地竟然在动。
瞧见这一诡异的现象,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那块土好像一个鸡蛋一样慢慢涨大,最后“砰”得一声响,破土而出了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
那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上,长着两只大大的耳朵,一双圆溜溜、黑黢黢的小眼睛。
辛苦打了半天洞的小沙鼠和围着它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小沙鼠没见识过这般大的场面,当即着急忙慌的又囫囵将自己缩回了地下。
众人尴尬一咳,权当方才无事发生。
此处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儿都见不着。
沈暮朝将止罗盘拿了出来,发现它还在抖。
沈枝枝终于敢确定,这破玩意儿一定是被什么类似于磁场的东西干扰了。
才把他们引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大家累了许久到了此处,天都快黑了,自是不愿再赶路,商量之后,便想着先在此处歇上一晚,明日再出发去别的地方。
一行人又往前稍走了走,来到了破败不堪的城墙下。
城墙饱经风霜,却屹立不倒,其上依稀可见三个字的城名。
只是第一个字斑驳得厉害,实在辨认不得,只能瞧出后两个字是“山城”。
沈枝枝侧目,便瞧见赵遇站在城墙之下,他注视着面前巍峨而破败的城墙,风扬起了他背后的墨发,夕阳映照在他的侧脸。
那一刻,他就好像是一个凯旋而归的少年将军,正接受子民的欢呼和注目礼。
城墙刚好能阻挡住一些风沙,大家便决定在此处露宿一晚。
众弟子分头拾了些柴火取暖,甚至还有两个弟子打到了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
暮色降临,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在漫天的星子下,一边吃着烤肉一边闲聊着。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便四仰八叉地躺在松软的土地上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沈枝枝做了一个梦,她真的梦到赵遇成了这山城的将军,骁勇善战,得山城百姓爱戴,守护一方安宁。
而她自己,成了将军夫人。
沈枝枝一下子就给吓醒了,这也太离谱了。
她可是他阿姐,一直以来,只把他当弟弟,绝对没有那种心思。
沈枝枝拍了拍受惊的胸脯,哦豁,还好是梦。
紧接着,她看到了床帐子,还有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沈枝枝一怔,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外头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走了进来。
侍女朝着帐子里的沈枝枝福了一福,悠悠道,“夫人,您醒了?”
第25章 沈枝枝听见侍女……
沈枝枝听见侍女唤她夫人,以为还在梦中。
可自己方才分明被吓醒了。
这难不成是个梦中梦?
沈枝枝伸手拧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狰狞的痛感登时袭来。
“嘶——”
好像还真不是梦。
可这是怎么回事,她昨夜,分明和大家一起宿在广袤无垠的苍穹之下,怎么早上醒来,就……
沈枝枝只得不确定地道,“你喊我夫人?”
侍女不知夫人醒来之后为何变成了这样,却还是应了一声。
沈枝枝又不确定地道,“将军夫人?”
侍女点了点头。
沈枝枝下意识朝床内望了一眼,见床上确确实实只躺着她一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侍女见她这动作,错会了她的意思,“将军天刚亮便出去练兵了。”
“咱们俩来玩一个游戏吧?”沈枝枝眼珠一转,忽然幽幽道。
侍女一怔,“什,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呢,就叫做猜名字,我先来,昨日和我一起躺在这张床上的人,叫什么名字?”
侍女,“……”
夫人她,是不是抽风了……
在沈枝枝“不留痕迹”地打听之下,她得知了将军的名字叫仲修。
得知了将军的名字,沈枝枝稍稍放下了些心。
还好,不是叫赵遇就成。
沈枝枝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依着侍女的节奏穿衣洗漱,准备去前厅用膳。
她一只脚刚跨出房门,便听见外面一声“将军回来了”。
沈枝枝下意识抬头去望,来人一袭深色的衣,挺拔的身形,微挑的眼角,可不正是赵遇那厮?
沈枝枝,“……”
她一把扶住侍女的肩膀,语调有些崩溃,“你说,我叫什么?”
侍女被她吓得一抖,哆哆嗦嗦道,“您,您姓林,单名一个菀字啊。”
她叫林菀。
哦豁,失策了……
外头的仆役见两人一直站着没动,忙上前道,“将军,夫人,早膳已经在前厅备好了。”
“知道了。”赵遇先回过了神,应了那仆役一声,转头十分自然地对沈枝枝道,“去用膳吧。”
这里处处透着怪异,沈枝枝看着赵遇的模样,不确定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还有以前的记忆,只得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路上,随侍都跟在离两人五步远的身后。
沈枝枝不动声色地朝赵遇身侧了两步,看了看,又悄悄地靠近了两步,赵遇终于侧目望她,低声道,“怎么了?”
沈枝枝眨巴着眼睛,犹豫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遇拧了拧眉,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沈枝枝见他一脸疑惑,心中登时也没了底,只得又试探道,“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赵遇,“……”
赵遇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约莫是不确定自己还记不记得之前的事情,赵遇本想回她,但却被方才随侍的那一句夫人唤得乱了心神。
他没告诉沈枝枝自己还记得的事情,而是鬼使神差般地开了口,“夫人,小心脚下。”
沈枝枝瞄了一眼,脚下有颗不起眼的石头,她飞起一脚给踢开了。
同时她在心中笃定,赵遇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他忘记了自己是赵遇,只以为自己是此处的将军仲修。
为什么只有自己还记得呢?
沈枝枝在心中琢磨着事情,赵遇走在一旁也便没有打扰她。
两人一路无话。
意识海中,翠鸟终于查到了缘由:
此处确确实实是昨夜沈枝枝一行人歇脚的地方。
此城全名关山城。
十年前,这里驻守着的将军,就叫仲修。
据后世的人传言,仲修将军战无败绩,有勇有谋,驭兵有道,因此得了“关山战神”的美名。
但在他一生之中的最后一场战争中,关山战神惨败战死。
而他用一生守卫的关山城,也在他死后的第二日夜里被攻破。
敌军破开城门屠了城,城中的妇孺壮丁,一个不剩。
那几日,一向祥和宁静的关山城,宛如一个人间修罗场一般残忍。
仲修将军死后的意念太强,连带着城中被屠杀百姓的怨气,一起化成了一个愿阵。
很显然,她和赵遇可能因为某种情况,不小心入了这个愿阵,不知其他人有没有也一起进来。
“那我们如何出去呢?”沈枝枝在意识海中问道。
“也许化解了他们心中的结,也就能出去了?”
“他们心中的结,若是让那场战争没有败呢?”
沈枝枝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当初管理局招聘要求上,可没写在编员工要具备一定的作战经验啊。”
翠鸟也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它才幽幽道,“注释:此处的结指愿主心中未了的遗憾,最终结局无法被影响。”
也就是说,那场战还会惨败,他们也还是会死。
这是改变不了的。
她能做的,就是了却他们死之前的,最后一个遗憾,那个,一直留存在心中的,挂念了多年的结。
沈枝枝沉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小翠同志,您下次,可以把资料看全再开口吗?”
愿主毫无疑问就是这位关山战神,仲修将军了。
至于他有什么愿,沈枝枝目前不知道,但总能知道的。
思及此,她的步子轻快了些许,跟在赵遇身后一同去了前厅。
她虽内里是沈枝枝,但在这个愿阵中,似乎掺了些林菀的情绪。
譬如方才翠鸟念关山战神惨败战死的时候,她心中忽然就没由来得很难过……
并不是因为听了这个英雄的惋惜,是那种感同身受的难过。
沈枝枝忽然就对解愿这件事多了几分没由来得真诚和敬畏。
用过早膳之后,赵遇的副将便等在了外面,副将不是别人,刚好是沈暮朝。
只是不同于赵遇是唬沈枝枝的,沈暮朝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只以为自己就是仲修的副将。
眼看着赵遇练兵去了,沈枝枝随口又从侍候她的侍女口中套了些话。
得知将军仲修双亲皆已不在,除了她这个家人之外,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仲夏。
与哥哥不同,妹妹自小身体便不好,作为嫂子的林菀常会去看望她。
眼见吃完了饭没事干,沈枝枝决定找仲夏去唠唠嗑。
侍女领着沈枝枝去了仲夏的院子,那里种了许多的花,以至于院中馥郁芳香。
背对着沈枝枝的一个蓝衫女子正在悉心打理花草,侍女自知自家夫人今日不正常,遂十分体贴道,“那便是仲夏姑娘。”
沈枝枝心头暗自赞赏这侍女的机灵体贴,便温声唤了那蓝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