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八月薇妮
时间:2021-04-03 10:08:12

  于是先进内室看了一回,见室内各色陈设甚是朴旧,并无什么光华夺目值钱之物,就连床帐等都看出来是用旧了的。
  沈通判的小书房距离卧房只十数步远,才进门,无奇便愣住了,原来沈通判满屋子最多的就是书,迎面就是几面很大的书柜,进了门后,转头四看,却见三面墙壁上都是书柜,上头密密扎扎地满是书。
  春日直到此刻才说道:“这沈大人倒是个爱读书之人。”
  纪先生道:“是啊,听说沈大人先前初来此地的时候,没带什么别的东西,只有满满当当的十多箱的书。”
  无奇也啧啧称奇,走到书柜边上拿下一本书,入手沉甸甸的有些分量,她略觉意外,翻看了几页见没什么异样,才又放在书架上。
  这会儿纪先生又指着地上,说是沈大人遇害之处。无奇便问:“这沈大人的死因为何?”
  纪先生道:“给一刀正中心室而死,奇怪的是,虽然是一刀毙命,但凶手又在沈大人身上乱刺了好几处。”
  无奇扬眉。
  纪先生以自己为例,指了指胸口某处:“这里……”又往下随意比了几处:“这儿,还有这儿,仵作查验,大概有六七处伤。”
  无奇问春日:“既然一刀把人杀了,怎么还要多捅几刀呢?”
  春日说道:“这行凶的人若不是个疯子,那……却像是跟死者有仇。”
  无奇颔首:“说的对。”
  纪先生引着他们,又去被害的长公子房中走了一遭,长公子的手上有些伤痕,想必是跟贼徒有过搏斗导致。沈家长媳给抹了喉咙,衣衫不整,显然是给奸污了。
  无奇只略站了一站,就赶紧走了出去,虽然距离案发已经过了半月有余,但这屋子里的气味仍是叫人觉着窒息。
  她站在台阶上,慢慢呼吸了会儿才缓过来。
  这是沈府长房的院子颇大,栏杆之外,左侧是一大片的芭蕉树,底下还有数丛花。
  右边却并没有种什么花草,只有几块假山石挨着墙角,山石的旁边还有一口小井,衬着背后白墙,倒是颇显雅致古朴。
  这时侯纪先生说道:“若都看完了,咱们便走吧?”
  于是大家往院外走去,走了几步将出院子,无奇突然止步。
  春日转头看她:“怎么了?”
  无奇拧眉,慢慢回头看向院内,目光掠来掠去,从那芭蕉树上扫过,到了另一侧的假山之上,然后……
  她眯起双眼,转身迈步往回,眼睛盯着的却是那口小井。
  春日见状虽然不解,却赶紧跟了上去,将到井口处的时候无奇蓦地止步。
  那井口圆洞洞黑漆漆的,不大,如果是个成年大人的话,身形瘦弱些才能进去,但如果是个六七岁的孩童的话……
  无奇越想越害怕,便对春日道:“姐姐,劳烦你……你去看看……”
  见春日二话不说要上前,她又忙道:“小、小心!”
 
 
第176章 一波又一波
  无奇看着那口井, 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生怕自己探头过去会看到什么不敢看的情形。
  春日却是艺高人胆大,全然并无这种顾虑, 上前凝神向内细看——却见底下透着一汪深色的水, 倒也没什么异样。
  春日怕看不真切,又俯身凑近了几分, 才回头对无奇道:“像是……没什么东西。”
  无奇闻言这才敢靠近些, 也往内看了片刻,见古井底下的水仿佛一只很大的暗色的眼睛,向着自己微微地闪烁。
  她看着那一点隐隐荡漾的波纹,喃喃说道:“没有就好。”
  不妨那范先生在旁边问道:“姑娘好好的怎么就想起看这口井来呢,难道、难道以为沈家那失踪的男孩子是……”
  无奇挠了挠头, 苦笑道:“方才确实有这担心来着, 幸而不是。”
  范先生笑了笑,道:“当时衙门里的人搜遍了这宅子内外, 想必这儿也瞧过了吧。”
  无奇点头道:“那咱们……”刚要说“走”, 又扫了眼那井后的院墙,回头又看向对面种着花草的那处,忽然没了言语。
  范先生正要问她又在做什么, 春日制止了他, 范先生无可奈何,便只在旁边站等着。
  无奇来回端详了半晌, 终于转到那一片假山之后,从墙根边上打量了会儿,又去瞧那假山丛:“姐姐你过来看。”
  春日上前沿着无奇指给自己的看去,却是那片墙根,灰砖打底儿, 往上便是上着白灰的,纵然春日已经竭力去细看了,却仍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有点无奈地看向无奇,竟不知要自己看的是什么。
  范先生却道:“这个……姑娘莫非是想说,这墙角上没有青苔吗?”
  原来刚才无奇两边打量的时候,范先生便也跟着留意细瞧,到底瞧出了几分。
  无奇见他看出来,便点头道:“右侧种着花草的那边儿,墙角像是因为潮湿,到底洇出些痕迹来,还有些青苔,可是这边儿却干干净净。”
  范先生道:“这应该是因为那边种花需要浇水的缘故吧?”
  无奇说道:“您不觉着奇怪吗?只在一侧种花草,而且……按常理来说,芭蕉树的旁边才该是太湖石的。”
  这古来的庭院布置,芭蕉树最常见的就是跟太湖石,石笋等搭配相衬,倘若院子里只有二者之一,倒也罢了,但如果二者皆有,那一般都是配在一处的。
  不仅如此,就算在一些图画乃至于瓷器之上,多半也是芭蕉树太湖石两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相得益彰。
  如今这小院子里左手芭蕉树,右手太湖石,硬生生将两者隔开了。
  范先生微微点头,却又道:“既然是常理而言,那也许是范家的人不喜常理……巧合所为呢?”
  这自然不排除这个可能。
  谁知春日听了两人的话,摇头道:“我可不信这个巧合。”
  她看着无奇问道:“既然有这两样疑点,你想说的是什么?只管说出来。这毕竟是灭门之案子,就算是蛛丝一样不起眼的线索也不能放过。”
  无奇闻言不禁笑了:“姐姐说的好。”
  她道:“树挪死,石头挪却无所谓,所以这太湖石原先该属于芭蕉那边的,之所以出现此处,想必是为隐藏什么,再加上那边的墙角有青苔痕迹,这边却没有……我怀疑,这底下兴许、有什么密室之类!”
  春日一惊:“密室……”
  范先生道:“可是,之前府衙的人已经仔细搜查过了。”
  春日道:“如果密室在地底下,自然难以找到。恐怕有别人未曾发现的机括。”
  无奇却又回头看向身后厅门处,道:“沈大公子的尸首是在门口处,夫人却是在内室……案发时候小公子是跟着夫人睡的,这么说,小公子自然也是给歹人堵在了内室。假如、他没有给歹人掳走的话……”
  范先生接口:“你怀疑他仍是在内室?可……”
  春日闻言已经迫不及待又掠了回去,之前他们没往这方面去想,所以进门的时候并没有格外细看,如今听了无奇跟范先生的怀疑,春日便加倍留心那些可疑的、可能是机关之类的东西。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长房套间进门的立地柜中发现了一处机关。
  春日将那柜门打开,皱着眉将耳朵贴上去,隐隐地听见“嗡嗡”地声音,虽然不真切,但她感觉到这是有人在内喊叫!
  她用手探了探,察觉立柜的地下竟是极厚重的铁板,坚硬无比。
  正在这时侯无奇跟范先生走了进来,看是这幅情形,两人都睁大了眼睛:“密室在这里了?”
  春日点头道:“就是打开的机关还没找到。”
  这柜子不算太大,刚才她已经细看过了,并无可疑之处。
  无奇扫了眼那立地柜,顺着柜子往旁边看去,目光落在旁边的一个美人耸肩的落地花架上。
  走到花架旁边,无奇看看那花架的座底儿,花架的底座是实心的,雕着流云五福的图案,中间的蝙蝠纹格外的亮些。无奇蹲下身子,抬手摁在那蝙蝠纹上。
  那原本凸起的蝠纹随着动作神奇地往下沉去,与此同时在春日身前,那原本紧紧合在一起的厚实铁板也慢慢地打开了!
  随着铁板一寸寸敞开,底下的声音也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小奇,小奇!”
  当然还夹杂着另一个:“春日姐姐!”
  无奇本来正警惕这密室打开后会发现什么,听见这两个声音,脸上顿时涌起狂喜之色:“小林子小蔡?!”
  春日显然也没想到,她派人去找的蔡采石跟林森竟然在这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蔡采石跟林森相继从密室之中爬出来,另在场三人都意外的是,林森的怀中竟还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孩童,看着有五六岁的模样。
  范先生先上前将那孩童接了过来,也是惊喜交加:“这正就是先前遍寻不着的那孩子,原来他没死!”
  林森跟蔡采石的情形原本不算好,但因看见了无奇,两人兴奋之情盖过了别的,林森先冲上前要抱无奇一把,却给春日及时地挡下了:“喂!”
  林森勉强止住脚步,只不停地搓手,太过意外太过高兴,竟不知要怎么开口,只喜极而泣似的说:“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小奇了呢。”
  这句话差点引出无奇的眼泪。
  还是蔡采石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必来,你一来,我们一定就得救了。”
  无奇红了眼眶:“我看到你写的信了,你也是的,想我来怎么不直接说,还用暗文?若是我粗心大意看不出来呢?”
  蔡采石憨厚地笑道:“我只也是在赌,你若看出来,一定会到;你若是没看出……那就不要把你也拉进这趟浑水了,这是我的私心所想。”
  原来在蔡采石的那封信上,他看似随意含糊地交代了襄州的事情,实则用了一种类似之前五城兵马司冯珂境伪造欲杀信的手法,若不是无奇这样有经验且心细如发的人,自然看不出来。
  无奇叹息了声,定神问道:“你们是弄什么,怎么跑到那里头去了?”
  原来先前蔡采石跟林森因找不到别的线索,便又回到这沈府来了。
  谁知就在进这长房院子的时候,林森就发现一道可疑的人影。
  他即刻追着那人进了屋内,那人自知不敌,竟然打开了一道暗门,闪身便跳了进内。
  林森哪里肯放,想也不想便也冲了进去,谁知那贼徒竟是诱敌之计,他并没有真的跳进密室,而是闪身在立地柜的旁边。
  趁着林森被诓骗进去的功夫,他却又极快地跳了出来!
  恰好蔡采石跟着进门,跟那人猛地打了个照面。
  那贼徒大概看出蔡采石是个不会武功的,便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
  蔡采石因不见林森正心慌意乱,隐隐听见林森的声音从那暗门中传出来,便叫道:“老林……”
  勉强躲开那贼徒的攻击,蔡采石往暗门处跑去,不料那贼人正担心这里缠斗起来会惊动外头的人,如今见他靠近,正中下怀,当下在密室关起之前,一脚把他往门中踹过去。
  不幸中的大幸是,他们在这密室一般的地窖里发现了沈府失踪的长孙。
  说到这里蔡采石看向那孩子道:“他应该是在案发的那天躲在密室里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病得不能说话只是昏睡了,当务之急是快些找大夫给他看看。”
  林森说道:“是是,他可能知道那凶手是谁。”
  春日问他:“你不是跟凶手交手过么,难道没见着?”
  林森道:“那狗贼狡猾的很,他是蒙着脸的!”这就没法子了。
  当下春日便出外叫了人来,吩咐快去找个好大夫。范先生看着那孩子昏迷不醒的样子,道:“到底要先离开此处才好,耽搁的时间一长,只怕会惊动他人。”
  无奇却因为才发现密室,不知里头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便先对春日道:“姐姐你先跟先生带着这孩子去吧。我跟小蔡跟小林子一起回就成。”
  春日哪能离开她,便只吩咐了两个心腹,陪着范先生跟小孩子先出沈府。
  无奇便想进密室一探究竟,蔡采石忙拦住她:“你别进去,里头的东西我们都看过了。”
  林森也劝着道:“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你可别再往里去了。”
  原来这密室的机关设计的极为巧妙,若是没有人从外头协助,里头的人便无法出来。
  所以那蒙面的贼徒才把他们都诓到这密室里来,大概就是想把他们活活困死。
  蔡采石跟林森两人发现这个窘况后,已偏偏从里头百般的呼叫,外头的人都听不见。
  幸而这地窖里还有些吃喝之物,一时倒也撑得过来。
  就是这孩子的情形很不好,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惜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别人甚至都不知他们在这儿,就算知道他们在沈府,都未必能找到机关。
  无奇跟春日等来的时候,蔡采石正照看那孩子,林森因为忙了一天一宿也没发现逃出去的法子,正有些泄气。
  可这地窖设计的巧妙在于,他们能够听得到外头的声音,尤其是在靠近那井口说话的时候,下面听的越发清楚。
  林森跟蔡采石通过那口井知道是无奇来了,两个人高兴的无法形容,就如同绝境之中找到了希望似的。
  两人便竭力大吼大叫地想传信让外头听见,只可惜就算叫破了喉咙,只微微震的那井水的波纹多了几道而已。
  若不是无奇心细,春日坚决,只怕他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密室之中了。
  所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心有余悸,不肯无奇冒险。
  无奇本是想亲自去瞧瞧的,谁知春日担心的是另一点。
  春日说:“就算要看,也不急在此刻,那蒙面人是谁还不知道呢,试想他把小蔡他们困在此处,难道就这么放心?未必不是暗中盯着的……你要下去,我自然跟着你,如果再给那贼找到机会把机关闭上,要谁来救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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