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八月薇妮
时间:2021-04-03 10:08:12

  而能令动纪老堂主亲自护送的,恐怕就是赵景藩那另一个身份“明王”使然了。
  微微地渔火光芒中,无奇心中又浮出瑞王的影子。她这次出来并没有遣人告知,他却还是这么快知道了,而且做了这样细致的安排。
  或许不管她去哪里,他虽未亲随,却仍旧如同他就在身边、朝夕相处似的。
 
 
第175章 襄州灭门案
  次日天明, 重新启程,不过半日便靠了岸。
  纪堂主对无奇抱了抱拳,说道:“老朽送到此处就该停了, 前方再走半个时辰便能进襄州城, 姑娘一路且多保重。”
  无奇甚是感激:“多谢伯伯一路护送。”说着便深深作揖,向着纪堂主行了个礼。
  纪堂主在洪安帮内虽有些身份, 但因为他年纪大了, 又是做的这种伺候人的营生,故而见惯了世间的白眼,往往只被人肆意的呼来喝去,或者冷落不觉。
  如今见无奇这般真心实意敬重自己,心中便生出一种异样暖意。
  在无奇等下船的时候, 纪堂主唤住了她, 略一犹豫,便道:“姑娘曾在清吏司当差, 有些话不必我多嘴, 只不过,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这襄州城好进, 可却难出啊。”
  无奇听了这句, 就知道纪堂主是在提醒自己,忙道:“多谢伯伯金玉良言, 晚辈记住了。”
  纪堂主微微一笑,眼中透出些嘉许之意,道:“可姑娘跟明王自有交际,自然是会逢凶化吉,安然无恙的。”说完后便点点头, 送别无奇。
  无奇众人下了船,在船上颠簸了这一天一宿,双足落地,整个人晃晃悠悠略觉晕眩,就算上了马车,还总觉着人在船中。
  春日因为已经现了身,故而也不藏着了,只陪着无奇身边。
  宁儿对她很是好奇,拉着她问长问短的,无奇心里思忖纪堂主临别赠言,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一句,之前阮听雪也跟她提过,这强龙她知道是谁,那地头蛇又是哪一派的势力呢。
  又想起昨晚上那些声势浩大的水贼,皱眉心想:“之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一定要想个法子把这些杀千刀的狗贼除去。”
  这些水贼为祸一方,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被抢劫掳掠,甚至葬送在他们刀下。
  不管怎么样,地方官的不作为已经是板上钉钉,而且昨夜纪堂主跟自己说起此事的时候欲言又止,他毕竟是洪安帮的人,行事也多有顾忌跟掣肘,有些话大概不便出口。
  但无奇也不是那种初出茅庐不知世事的太学生了,寻思了半晌,便想到一个可能:水贼作恶,地方官剿灭不力,如今看来竟是放任不管了,多半是本地的水贼们私下里跟地方上的官员有些勾结,比如利益相关之类。
  在无奇出神之时,马车已经到了襄州城门,城门官见到马车,便拦住了询问来历。
  春日不等阮家的那些人开口,先探身说道:“我们是陵州过来探亲的。”
  城门官问道:“你们亲戚住在哪里?”
  春日不动声色道:“是沙南巷刘员外。”
  城门官见她说的真,便挥手叫放行了,又去盘查后面的人。
  马车进了城,宁儿便问春日:“刚刚为什么说谎呢?”
  春日看了看无奇,道:“你猜他们为何盘查的这么严?”
  宁儿怔怔,这才道:“你不说我没留意,对啊,就算是京城……还有清流都没有像是这儿一样紧着盘问路人的。”
  无奇听到这里,便也看向春日:“是有人心虚,所以严查进城之人,怕有人对他们不利吗?”
  春日微微一笑。
  只有宁儿还瞪着眼,懵懵懂懂地问:“姑娘,谁要对谁不利呀?”
  春日显然有备而来,倒是不用无奇操心了。马车在襄州城中转了几转,到了一处略有些幽静的巷落,在一家门口停了下来。
  “果然落脚的地方都是现成的,”无奇不禁笑道:“这都是谁安排的?”
  春日微笑道:“还有谁?主子一声令下,我们自然要帮着照看的妥妥当当。”
  陪着无奇进了院中,这院子里也自有谨慎可靠的仆从,内院还有两个负责做饭洒扫的嬷嬷,丫头倒是没有。
  无奇进了房中,见桌上的文房四宝都是预备好的,一时笑了。
  宁儿欢喜不尽,急忙把行李等放好,伺候无奇洗了手脸,道:“赶了这几天的路,实在把人累乏坏了,姑娘还是先休息会儿。”
  无奇因为路上想到那水贼之事,便道:“你先去吧,我写点东西便歇。”
  打发了宁儿,无奇便提笔蘸墨,如此这般写了一封信,将信封了起来,出来外头叫了个随从,说道:“你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一趟,把这封信呈给清吏司孟大人。”
  那随从揣了信,即刻启程。
  及至回到屋内,却见春日正等着她,问道:“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叫我去做?”
  无奇说道:“是为水贼之事,恐怕跟地方上有些勾连,交给清吏司最妥。”
  说了这句又道:“你既然连住处都安排了,那应该也知道石头跟木头现在何处呢?”
  春日闻言便皱眉道:“我来正是为告诉你这个。”
  无奇见她反应不对,忙问:“怎么?”
  春日道:“刚才听他们来报信,说是先前蔡采石跟林森两人突然之间在城中不知所踪。”她才说了这句,见无奇着急,便又补充道:“你且别急,我已经派了人去找了,想来很快会有消息。”
  无奇本来正想着尽快地跟蔡采石跟林森见面,猛地听见这个,又是意外又是焦心,可又想春日既然派了人,瑞王府的人办事自然妥帖,自己空着急也没有用。
  而且既然是在这襄州城中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一定跟蔡林两人在此督办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所以就目前而言,春日的人去寻蔡采石跟林森,而无奇要做的就是立刻着手去查这宗灭门案。
  最初的惊心之后,无奇定了神,便对春日道:“我得看看襄州这里灭门案的卷宗……尤其是小蔡跟小林子经手过的,但现在若是直接去襄州衙门,却是有点师出无名,只怕他们不会允许。”
  春日说道:“要看卷宗容易,只是现在最好不要在衙门现身。如果那真凶暗中盯着,只会引起他们注意,越发提防。”
  她见无奇同意,又道:“给我一点时间,定会把你要的东西拿来。”
  无奇笑道:“怎么襄州这里都有王爷的人?”
  春日一笑不答。
  商议妥当后,无奇便上榻而眠。
  连日赶路她确实累坏了,沉沉一觉醒来,窗户上已然泛白。
  宁儿端了水进来,看到她已然坐起,便笑道:“我正要叫姑娘呢。没想到自己醒了,我刚才去看了看,厨房那儿已经做好了早饭,只是不知道咱们吃不吃得惯。”
  无奇下地洗脸,一边说道:“入乡随俗,有什么不惯的。对了,之前听说他们这儿的黄酒跟松针茶是最好的,等有机会尝尝看……若真的不错,以后咱们走的时候可以带上些回去送人。”
  洗漱更衣,厨下将早饭送来,却是两碗本地的牛油面,并叫做金刚酥的饽饽,以及特产的叫做“诸葛菜”的开胃小菜,那饽饽吃起来入口即化,很得无奇喜欢。
  无奇睹物思人的,忍不住感慨道:“这里的饭菜倒是可口,应该很合小林子跟石头的脾胃……可惜……”
  无奇心中可惜的,是当初没有跟他们两个一块儿来。
  如今回想当时在京内三人一同去饭堂搜寻美味的情形,恍然如梦。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如同当初那样。
  这么一想,再好吃的东西也有些索然无味,无奇草草地吃了早饭,叫宁儿留在家里,自己带了春日出门。
  本来无奇想问问她有没有蔡采石两人的消息,可是才过一夜,未必就那么快,何况假如有了消息春日自然会立刻告诉她。
  因此她也并不提,只说道:“咱们去那个被灭门的沈通判府上看看。”
  陪同他们的是襄州本地的一人,自报说姓范。
  春日向着他点点头,当下这位范先生便在前领路。
  一路上,无奇且看着街边风物,一边问那范先生道:“这被害的沈通判,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范先生忙道:“说起这位沈大人,虽然只调来两年,却是个难得的好官,襄州城的百姓们都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
  无奇皱眉:“那这位大人出事,百姓们是怎么说?”
  范先生迟疑了会儿,扫了眼春日,才道:“事发后,官府追查,因为沈府内有许多的箱柜都给打开了,所以定为是有贼寇为劫财而杀人。可是……其实人尽皆知,这位沈大人素日是极为清廉的,要说是为了财而找上他,那这贼寇可是很不开眼了,翻了那么多箱子柜子,只怕也找不到什么金银财宝。”
  无奇凝神听着,问道:“据说死者共有五人,是沈大人夫妇,沈家的大公子跟儿媳,他们的儿子只有六岁,下落不明。除此之外,还有来投奔沈大人的他的侄儿也被杀死……这些死者的尸首如今都在衙门还是?”
  范先生点头说道:“您说的不错,正经是这五个人,沾亲带故的都死了,至于那小公子,虽没见尸首,但多半也是凶多吉少,所以才叫灭门呢。尸首原先是在衙门,后来因为怕时间长了搁不住,便都挪到城外下葬了,对了……是在朝廷清吏司那两位大人来之后下葬了的。”
  无奇听说蔡采石跟林森已经见过了尸首,略微放心。如果尸首上有什么异样,那两个人应该是能看出来的。
  说到这儿,几个人拐弯上了大街,襄州城水道最为通畅,所以城中之人也多,南来北往的都打这儿过,时不时会听见操各种口音的人彼此交谈,货品也极丰富,这繁盛情形简直不输于京城。
  无奇左顾右盼看了半晌,才又问范先生:“既然死的都是跟沈家沾亲带故的,那么沈家的奴仆呢?他们就算并无伤亡,听见动静至少也该出面维护主人才是,难道竟没有一个?或者他们都没听见动静?”
  那范先生闻言苦笑,道:“说来也巧,案发那日天气很不好,狂风暴雨的。外头那些奴仆们巡夜之后便都睡了,且又因为雨下的大,所以偷懒的偷懒,竟没有留意别的……只有一个二门上的守夜小厮说,丑时的时候仿佛听见过里头有几声呼喝,他只以为是刮风的声音。”
  无奇听完后皱眉:“原来如此,那此后官府追查,竟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范先生道:“说没有线索倒也不对,其实在案发的第二天就已经发现,沈府里无端跑了一个小厮,怀疑跟案子有关,已经下了海捕文书,说也巧,当日又捉到了一个嫌犯。”
  “哦?是谁?”
  因为这案子非同一般,次日邻里报官后,襄州城内戒备森严,城门都关了。
  正在官兵几乎挨家挨户查问的时候,有个人拿了一样东西到店铺内典当。
  他拿的却是一枚看着有些年岁的玉佩,那朝奉拿在手中认了一会儿,觉着有些不妥,便叫了人来商议。
  谁知那来典当的人一看这情形,顿时便畏缩起来,说不当了要走。
  正在这时侯官兵来到,那人脸色大变,居然玉佩也不要,急匆匆往外就走!
  官兵们正在四处搜寻嫌疑之人,见他神情鬼祟行迹可疑,立刻拦住,盘问了两句,那人颠三倒四说不清楚。
  后来押进衙门,才知道这来典当的竟是当地一个有些前科的惯偷,至于那块玉佩,经过沈通判那些同僚以及沈家下人辨认,竟是沈通判的贴身之物!
  本地官府见人赃俱获,即刻拷问起来,起初这惯偷还狡辩说是自己捡来的,经过严刑拷打才终于招认,说自己是跟人勾结,入室抢劫被沈家人发现,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等等。
  陆陆续续地官府也又捉拿了几人,但其中却有坚持喊冤不认的。
  至于那失踪的范家的小孩儿,搜遍沈府不见踪迹,也仍是没有下落,目前只怀疑是给那身为同伙的小厮掳走了的。
  从进沈府的这条街开始,就明显的发现街上的情形甚是冷落萧瑟。
  在沈府旁边自然也有几户人家,但无一例外都是关门闭户,大白天的,一整条街上竟空荡荡的寥落无人,透出几分鬼气森森。
  到了沈府门口,却也见府门紧闭,门上还贴着衙门的封条。
  无奇正不知该怎么进内,春日指了指前方的角门。
  沈府也跟其他的府宅一样,都是三进的院落。并不算很大,但也是中规中距,五脏俱全。
  无奇且走且留心细看,见每一重的门上都有锁钥,看得出是经常使用,磨出光来。
  她不禁问道:“案发那日这些门应该都是关着的,那些被拿下的囚犯可招认了是怎么穿堂入室的?”
  纪先生在身后道:“我听说,他们招认是□□而入的,如果是惯犯,这个倒也不难。”
  这纪先生非但是本地土著,且因为知道无奇的来意,所以对这案子也做足了准备,竟是有问必答,简直如一个能行走的活卷宗。
  众人一路向内,等到进了内宅,气氛就显出几分阴森来。
  纪先生不等无奇回答,便指着里间地上说道:“您请看,这儿是最先发现的死者,沈通判的那侄儿。”
  本地的仵作在地上用粉画出了一个粗糙的人形,看着就像是一个空空洞洞的白茧子,看着有几分瘆人。
  “这人死的有点惨,像是受伤之后,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从台阶上扑落在地,半个脑袋都碎了。当时看见那情形的……好几个人都吐了。”
  纪先生说完后绕过这个人形,又引着向内:“沈夫人是在他们的卧房内遇害的,像是才下榻就给捅死……至于沈通判的尸首在左侧的他的小书房里,他的长公子在隔院。初步判断大概是那些歹人来翻找财物惊动了沈大人,所以沈大人出来查看,却给歹人杀死。”
  无奇听着有点奇怪:“沈大人既然在书房,那自然是听见书房里传来动静……可是书房里又会有什么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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