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少女唇红齿白,樱花的柔软香气拂面而来。
她神情很淡,可亮晶晶的眼眸里透着无声的狡黠。
钟灵没明白,又问;“什么?”
她旋即又笑,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薄初追不上,我打赌三个月内追上他,行不行?”
……
原本黑着的四周霎时间亮了起来。
他从兜里摸出根烟,低头点烟,青烟四溢,暖色融光如一团暗火,跃动在他眼底。
男人两指间夹着根烟,夜风吹起他浅浅的额发,露出英挺的眉峰来。
薄幸月怔怔地看向他,由于没得到回应,所有情绪坦率直白地写在脸上。
季云淮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一板一眼道:“上回路上碰到的那个中年男人被刑拘了。”
这大概就是季云淮今晚找自己过来要说的事情。
从少年时期,他就一直是信守承诺的季云淮。
说过这件事他会处理,就一定记得给她一个交待。
其实他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们援疆医生义诊都有专车接送,总不至于让薄幸月落单。
想清楚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有人故意刁难她,结果造成了比想象中更严重的后果。
她从来不会跟他多说自己遭受的苦难。
就像薄幸月的为人,看起来冷傲,其实了解她的人都知道是为数不多的好相处。
“其他的事我来处理就好。”她敛起沉思的神色,半客气半真诚地开口,“毕竟季队长帮我忙已经够多的了。”
他指尖的火光明明灭灭,烟灰掉落半截,随之隐去的还有一直以来克制的情绪。
倏然间,薄幸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小袋薄荷糖。
“我戒烟时用的。”她乌眸红唇,留下的是一句漫不经心的交待,“兴许季队长用的上。”
那道姣好的背影慢慢远去。
季云淮捻灭指尖的烟,看着那袋子薄荷糖,心底像是被重重击中。
后来的几天,薄幸月待在静谧的医务室内,时不时去操场看他们集训,也处理过几个士兵简单的擦伤、扭伤问题。
一清早,负责人的电话打过来:“薄医生,接上级通知,我们要拍一个医生相关的宣传片儿。”
薄幸月坐在桌上,食指轻敲桌面:“需要我做什么?”
“薄医生你要是同意,现在就过来领一套衣服,到时候跟方医生还有几个卫生员一起出镜……再说了,薄医生这么漂亮,肯定上镜!”
最后真是越吹越离谱,听得薄幸月头疼。
中午吃完饭,她去到办公室领了套迷彩服。
负责人信誓旦旦道:“小薄,我是按你报的身高体重比的,你回去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
薄幸月对着医务室的镜子简单比了下,除了衣服版型宽大点儿,其他都还好。
他们这次拍摄的主要是偏远地区医生的宣传片,为了扩大其宣传范围,就选在了北疆这边的军区。
到了拍摄时,摄影师早早就位,让他们几个医生可以开始换衣服了。
摄影师在这里拍摄的物料相当严格,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核才能上传到网上。
更衣室里,她先穿上迷彩裤,再牵过那条皮带,尝试着扣了半天,仍旧扣不上。
她把上衣裤子都试了,唯独忘记扣皮带看效果,没想到正是这一环出了问题。
薄幸月心存侥幸,推门开出来,神色忧虑,额头沁透点点汗珠。
方医生推了推眼镜,关切道:“小薄医生,怎么了?”
“皮带……扣不上。”薄幸月垂下纤长的眼睫,语气偏侬软。
由于是军人和医生联合拍摄,特勤中队的人都在旁边待命。
阳光炙热,空气安静到沉闷。
在方医生赶过来之前,季云淮率先一步走过来,喉头微滚,“我来看看。”
方医生做了让步,抬手拭去额间的汗。
“你们不是还要为拍宣传片做准备工作?先过去吧。”季云淮出声提醒,嗓音冷如冰雾。
“行。”方医生扯着唇角,转身去到摄影师那边。
季云淮从方医生手里接过物件,将长条的军用皮带挽了挽。
薄幸月愣怔一瞬,瞥见他军衬下的手腕腕骨分明,青筋浮凹,触碰过来,甚至能感知到温度的触感。
磁沉的嗓音传在耳侧,打破她的思绪。
“这边的手抬起来点儿。”
薄幸月乖乖照做,不自觉心如鼓擂。
季云淮将皮带穿进腰带处,卡过锁头,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际。
确实是很细。
单薄的仿佛娇弱的白玫瑰,纤细易折。
他力道用得有些大,又怕勒疼了小姑娘,只能仔细检查着皮带的牢固性。
“好了吗?”薄幸月抬眸看他,双瞳蒙上浅浅一层水雾。
季云淮无意间凑过来,能闻到他沾染上的清冽的烟草气息:“皮带生锈了,我先让人去换一条。”
随后,男人专注于手头绣了的皮带,眼皮都没撩一下。
盛启洲屁颠屁颠跑过来,展露的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跟这个型号一样的皮带,薄医生你试试能不能扣上。”
季云淮搁置下那条生锈的皮带,用新的重新给他穿上。
男人半蹲着,肩颈处永远笔直,后颈的棘突携着几分禁欲的撩人。
扣皮带扣时,盛启洲也留意到了不对劲,啧啧两声:“这尺码不对吧,薄医生的腰比这一条还要更细点儿。”
季云淮没跟他客气,轻描淡写道;“那你再去拿一条。”
敢情他成无偿跑腿的了。
新的皮带果然更合身。
“咔哒”一声,大功告成。
季云淮起身时,手背拂过她轻盈的迷彩服外套一角。
摄影组那边在喊她的名字了,薄幸月眼眸微眯,都没来得及跟季云淮说什么,直接被喊走。
他还是头一次看薄幸月穿迷彩服的模样,英姿飒爽,美艳逼人。
一想到某些场景,季云淮一阵喉头发痒,他从口袋里摸出一袋还没开封的薄荷糖。
刚拆开袋子,季云淮就往唇齿间塞了一颗。
薄荷的清凉直灌喉头。
盛启洲神秘兮兮凑过来,好奇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怎么吃起糖来了?”
他扬起眉尾:“突然想吃。”
盛启洲哦了声:“这糖很好吃吗,让你一个不喜欢吃甜食的都开始尝试了,搞得我也想尝尝。”
他眸含笑意,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你可以自己去买。”
第18章 18压下心头的暗火。……
念你入骨18
——
盛启洲一脸的不可置信, 哼了声:“不是吧,季队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不就是一包糖嘛,他尝一颗都不行。
薄荷糖在逐渐嘴里融化, 在炙热的光线下确实让人感觉够清凉。
季云淮压下帽檐, 唇角不自觉上扬了几秒。
另一边,薄幸月刚整理好着装, 一路小跑过去, 莹白的脸颊上因热度染上一抹绯色。
拍摄此次宣传片的导演约莫四十岁,戴着黑色鸭舌帽,正在现场指挥。
首先是需要在操场拍摄站在跑道往前走的镜头。
薄幸月迎着刺目的阳光就位,她妆容清淡,只简单打了个底, 描眉扫唇, 低马尾扬起的弧度轻盈。
导演对着监视器看了会儿,喊道:“好, 停停停——”
薄幸月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 还要再拍一遍,停下往前的走的脚步,拨弄了下耳后的碎发。
结果导演扬起笑容, 满意地昂了昂下巴, 示意说:“这条过了,来继续下一条。”
她陡然间松了口气, 毕竟比自己想象得要轻松许多。
在工作上,薄幸月自认更喜欢专业性的事儿,像这种宣传片的拍摄,不管是不是好差事,都费时费力。
若不是军区负责人没给她留拒绝的余地, 她也想象不到来了北疆后,每一天的经历都如此令人难忘。
……
拍摄过程中,轮到别人的拍摄镜头时,薄幸月还得在旁边候场。
百无聊赖之际,她只能掏出兜里的薄荷糖嚼一颗。
阳光轻盈编织着,薄幸月穿着这身宽大的作训服更显得身形玲珑,若真是放在部队里,那也是妥妥的“戎装美人”。
特勤中队已经训练完了一轮,队员就在原地坐着休息。
众人大汗淋漓,眼神时不时望向旁边的拍摄组。
盛启洲捏着矿泉水的瓶身,咕咚咕咚直灌了两口。
他拿手背擦拭掉唇边的水渍,眼神无意间一瞥,正好看到薄幸月手里的那袋薄荷糖包装。
盛启洲眉心一跳,哽了哽,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小丑居然是我自己。”
他拧好矿泉水的瓶盖,长叹一声:“这么多年终究是错付了。”
宣传片分几天拍完,基本轮到薄幸月的镜头都是一次过。
导演说起来原因也挺简单,这姑娘上相,在镜头里好看就是王道。
薄幸月偶然看看他们拍的物料,确实很用心,她也不自觉地开始期待成片之后是什么效果了。
最后一次拍摄结束,薄幸月看着自己身上那套作训服,居然溢出几丝不舍的念头。
隔着铁网,她眼睫轻眨,玻璃珠般轻透的瞳孔倒映着人影。
站在队列最前面的男人神情威严,眉骨如刻,侧脸轮廓硬朗。
也是,季云淮只要一身军装加身,扣子永远一丝不苟扣在最顶上,不苟言笑的同时,又平添几分禁欲撩人。
队里没人知道季队长私下什么模样。
自然不可能了解他的过往。
这几天薄幸月按照导演的步调拍宣传片,季云淮就带队进行跑圈、射击、速降等常规训练。
两人明面儿上没有见面的机会,私下里同样没主动找对方联系。
似乎都在端着较劲儿,情绪如风浪翻涌,让两颗心脏互相推拒又密不可分。
偶有短暂的眼神交汇,每每至此,薄幸月都会故意去迎上他的视线,从不展露任何的回避,漂亮的狐狸眼里尽数是轻松淡然。
那样的眼神,季云淮早就高中时就见过。
薄幸月从来不介意真真假假的传闻,凑过来找他聊天搭话时,他唇线抿直,未置一词,可少女不在乎,仿佛没有受挫的表示。
残存在脑海里就只剩下十六七岁时的薄幸月,穿着前卫的短裙,俯身过来时,栀子花香悉数占据他的世界。
少女明眸皓齿,尾音藏着小勾子般撩人:“季同学,这题你能跟我讲讲吗?我不会……”
“对不起,你找别人。”少年的嗓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不带一点儿温度。
“我只想找你,季云淮。”她一字一顿喊他的名字,不给人任何回避的机会。
而这时候的季云淮军装笔挺,喉结滚动,眉目间藏着英锐。
不得不说,的确很正儿八经。
他的黑眸沉如夜色,声线冷冽中透着令人生畏的坚定:“马上就要进行特训成果的检验了,这场比赛只能赢不能输,是否明白——”
队里的战士们面孔中透露着十足的坚毅,目光炯炯,声震蓝天:“明白——”
平时的训练就是为了战时少流血,没有人敢在关键时刻松懈或是掉链子。
在这一刻,她的内心亦然受到了洗礼,于无声处荡气回肠。
也终于明白,重逢后的季云淮,其实从未褪去身上的那一份傲骨。
只是将责任担当、热血忠诚熔铸。
成为守护这片土地上最磅礴最坚韧的力量。
……
西北边陲,大漠戈壁。
清晨五点一刻,室外小雨淅沥,季云淮闻声准时醒来。
他从宿舍的床上下来,利落套上迷彩作训服,扣好纽扣,套上军靴后蹬地踩实。
哨声一响,所有要参加特训比赛的战士整装待发,背好行囊,动作迅速赶到楼下集合。
出发前,指挥员进行了训话,众人的回应声响突破天际。
身后即是广阔的世界,红旗飘扬,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薄幸月跟方医生坐在一个军用吉普车里,他们这次被安排过去,就是为了保证野外拉练中所有战士的安全,只要有人受伤,她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方一朗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身上总携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谦和有礼道:“薄医生是头一次到现场看军方的对抗赛吧?”
“我们驻扎在帐篷里,保证医疗后勤工作就好。”方一朗唇角扯过一抹淡笑,镜片折射着轻微的反光。
薄幸月望了眼窗外,天色灰暗,朦朦胧胧的雾气环绕远山。
雨滴拍窗,吉普很快就要行驶上崎岖不平的山路。
“我确实是头一次到实地看,所以还挺期待的。”她语气很淡,看上去没什么兴趣接话。
薄幸月的性子向来如此,美艳大胆又冷感十足。
方一朗清清嗓子,不动声色地问:“看你跟季队长关系还挺熟的?”
他只是看到上一次季云淮给薄幸月扣皮带的状态很亲昵,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寡淡。
“方医生觉得我们熟就熟,不熟就不熟……”薄幸月弯着红唇,眉梢轻挑,话语间跟他打起太极来。
方一朗攥着指节,只得尴尬地笑笑,再没有主动聊起这方面的问题。
抵达野外拉练的地点后,队里的战士立刻集结,冒雨接受考验。
一连几个项目下来,众人的体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消耗。
沙盘推演结束,下一步就是红蓝军方对抗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