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一抬,眼前的人模糊的人影慢慢清晰了。
季云淮下颌线条利落,压下眼睑,眉眼蕴着戾气。
都是男人,那点儿心思就别藏着掖着了。
季云淮眼眸微眯,往前走了几步。
这个距离,是保证何逸泽只能听见他说话的空间。
季云淮淡哼一声,语气毫不客气:“谢谢你喜欢我前女友。”
何逸泽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季云淮将人接走了。
薄幸月处于微醺的状态,揽过他的腰,整个人发软地倚在他身上。
“季同学……”薄幸月附在他耳侧,呵气如兰。
季云淮表情隐忍,手臂上青筋泛起。
她摇摇晃晃地走着,风扬起她的乌发,宛若上好的绸缎。
其实她身上酒味并不浓重,很淡的香水味溢满鼻息。
快到盛夏,薄幸月一下班,脱下白大褂,内搭的是一件格纹百褶裙,刚到膝盖上方。
季云淮脱了黑色的夹克,围在她腿间,遮住那一双白得晃眼的腿。
身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中百罗森灯光明亮,他拉开车门,给副驾驶上的人拉好安全带。
重逢后,他只送她回过一次家,但路线早就是轻车熟路。
季云淮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的神色坚毅,瞳孔里仿若酝酿着狂风骤雨。
薄幸月歪歪倒倒地睡在副驾驶,期间还因为睡姿不舒服而调整了好几次。
抵达大院时,季云淮将车停在楼下。
任由车窗的风灌入,他深吸了一口气,挑眉问:“能走?”
薄幸月脸庞明丽,睡得着实是歪七扭八,却处处透着股妖娆与慵懒。
虽然她点头说能,但季云淮不太信得过一个醉鬼。
不放心之际,他还是将人打横抱起,一步步步入电梯。
季云淮单臂穿过腿弯,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肩颈处。
薄幸月摁完电梯层数,眼眸微闭,酒精正蚕食着理智。
她只能缩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腔振聋发聩的心跳声。
一进门,光线大亮,季云淮将人轻轻放在椅子上。
她的一只手圈着他脖颈,身体前倾,像是要即将要反客为主,跨坐在他的腿间。
呼吸纠缠,在唇贴上去的前一秒,薄幸月迷迷蒙蒙,提醒说,“你还得满足我一个愿望来着。”
看起来已经从醉意中清醒了不少。
季云淮平复下错乱的呼吸,慢慢与她较量。
薄幸月浑身发烫,声音软的像混合着热浪的夏风,“帮我涂指甲油怎么样?”
他是只要说了承诺就会做到的季云淮。
所以这个愿望一说出口,除了同意,也没别的办法。
小姑娘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脖颈细长,锁骨像是弯钩明月,简直是个女妖精。
季云淮十指交握,维持着十足的耐心,示意说:“你先去洗澡。”
薄幸月昂着下巴,嫣红的唇弧度漾起,笑意直达眼底,“好啊。”
在关上浴室门前,听到了“叮咚”一声。
是季云淮解开了衬衫上的银质袖扣,将之放置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很漫不经心的动作,蕴着一贯干净利落的作风。
浴室的水流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不断冲刷着他筑就的心墙。
终于,薄幸月从雾气缭绕的浴室出来,着了身黑色吊带睡衣,薄如蝉翼,衬得皮肤雪白。
吊带勾勒着振翅欲飞的蝴蝶骨,她腰肢线条纤细,脚趾圆润,踩在薄薄的地毯上。
只不过刚洗完澡,发尾的水珠没来得及吹干,正簌簌淌下。
卸去袖扣,季云淮慢条斯理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
“过来。”
语气强势,却不同于在部队里的发号施令。
男人西裤垂直,双腿紧实,露出包裹着脚踝的深色袜子,骨骼精致。
他坐在光影交界处,分外迷人。
薄幸月乖乖凑过去了。
不待反应,季云淮拉过她的脚踝,薄幸月本来就是试探,没想到他真的还这么敢。
她的视线撞入他的眼底。
季云淮好整以暇地问:“用哪个?”
上回的事儿他还记得相当清楚,在北疆的时候她在给他开门前应该就是在涂指甲油。
少女爱漂亮,从高中时就开始故意裁剪校服,力图修身好看。
她买来的指甲油颜色不少,看来他问得是要涂哪个颜色。
薄幸月随手挑了一支递过去,似乎是个正红色。
他涂抹的动作轻柔,不偏不倚,相当克制,涂过每一个指甲时,都不会越线。
那双手握过枪,握过钢笔,微微带着茧意,如今握着她的踝骨。
她洗过澡后的脸颊泛起潮红,犹如无声的诱惑。
细嫩的足白到雪艳,蹭过他的胸膛。
季云淮眼神一暗,低声说了三个字,“故意的?”
他太过了解她的性子。
一举一动都能从中窥见几分意图。
薄幸月大概知道他今晚在吃醋,浑身的占有欲都快爆棚了。
她神色乖张,拖着的腔调迤逦:“哄你啊——”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手腕,动作激烈,将人摁在沙发上。
第40章 40一触即燃。【小修】……
40念你入骨
——
灯光熠熠, 浮尘跃动其中,整座房子霎时间如同童话故事里的水晶球。
窗户半开,窗外的风柔和缱绻, 扬起轻盈的窗帘, 月亮隐匿于乌云中。
薄幸月原本就处在沙发一角,此刻手腕更是被季云淮固定在头顶两侧, 动弹不得。
而后, 男人高高在上的阴影笼罩而下。
退无可退了。
“就打算这么哄?”季云淮目光锐利,嗓音分外令人沉醉。
她慢慢靠近,吻上他滚动的喉结。
仿若触电,格外磨人。
鼻梁相抵,她的触碰甚为轻微。
手腕处的力道更大了。
薄幸月娇笑着, 心脏也像是跟着他的举动下沉:“队长, 你捏疼我了……”
在任何情况下,季云淮都不会去伤害她分毫。
所以不管是真是假, 他依然第一时间收敛好情绪, 握住她手腕的手瞬间松开力道。
方才那句话半分真心半分假意。
不过季云还用的力气是真不小,跟游离在失控边缘差不离,蛰伏的模样如同黑夜里的野兽。
再用力一些, 她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可能被捏断。
当然, 季云淮不可能这么做。
内心情绪五味杂陈,再爱她再恨她, 怜惜的意味也是占据上风的。
还剩最后一点指甲油没涂抹上了。
薄幸月漫不经心地等待着,清澈的眼眸半眯。
她的酒量差劲,一般喝完就会觉得头晕。
尤其是洗完了澡,醉意混杂着一浪一浪的困顿,她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男人一双手拢住她的踝骨, 连多余的打量都没有,神情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季云淮垂着漂亮的眼眸,阴影错落,从头顶望去,确实看不太清神色。
“涂好了。”季云淮整理好裤腿的褶皱,宣告完成了赌约。
薄幸月放下翘着的足尖儿,直接踩在沙发前软绵绵的地毯上。
季云淮拿起茶几上的袖扣,看样子是要完工后整理着装。
他眼底幽邃,莫名的危险感蔓延开来,让人不禁觉得,这男人连戴个袖扣都能做到荷尔蒙炸裂。
薄幸月醉得娇酣,替他拂过指骨上略的一点指甲油。
太鲜艳了,显眼得让人难以忽视,如果不擦掉,就像是嵌在他指节上的一颗红痣。
季云淮凑过去,捕捉着她的气息,一字一顿地问,“小心思全用在这上面了?”
他指的是什么,两人心里都明白。
“这一点,你高中的时候不就知道吗?”薄幸月望着他清隽的眉眼,淡声轻笑。
明暗交杂处,季云淮迎上她的视线,嗓音宛若呓语低喃,“勾销了。”
薄幸月有点儿疲于思考,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爱也好恨也罢,能一笔勾销的要么是因为不够爱,要么是因为太爱了。
那么,季云淮是属于哪一者呢?
两人之前展开的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游戏,犹如台风眼,谁也逃不脱中心。
也不知道到底谁被谁掌握,只能在荡漾的水波中起起伏伏,消磨耐心。
季云淮从椅背上捞过一条她拿来的干燥毛巾,指尖拨开黏腻的湿发,叮嘱说,“薄大小姐,得擦头发了。”
毛巾搭在她头顶。
薄幸月纤细的指节拿起毛巾,稍稍碾干发丝的水珠。
毕竟她现在酒意还没完全醒,如果头发没吹干就这么睡着,肯定会着凉。
季云淮瞥见桌角的吹风机,插上电后,说,“坐下来。”
热意拂过后颈,吹风机的轰鸣声简直令人昏昏欲睡。
他倒是头一回做给女人吹头发这种细致活儿,手法显然相当生疏。
只知道她的洗发露味道芬芳馥郁,发丝多得难以在短时间内吹干。
薄幸月享受着季云淮无微不至的服务,思绪却越来越恍惚。
季云淮永远卡在关系的临界点,不会往前多走一步。
呼吸起伏间,她点头如捣蒜,往前栽了下。
见她头发干得差不多,季云淮关了吹风机,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真丝睡裙与衬衫挺括的布料相互摩挲,他熟稔地把人放置于大床上。
床单是深蓝色的,她蜷缩其中,足尖上指甲的颜色尤为吸睛。
季云淮给她扯过被子盖好,只留床头一盏小灯照耀在房间内。
薄幸月呼吸起伏和缓,像是即将要进入沉沉的梦乡。
季云淮自嘲地笑了下。
也不知道她是对登门入室的人都这么信任,还是就对他一个人是这样。
……
一到清晨,明媚的阳光刺目,薄幸月宿醉醒来,压下眼皮去挡太阳,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回酒醒居然没什么不适感。
大红色的指甲油规规整整地涂好 ,不再像她之前那般七零八落。
也许,这才是季云淮昨晚留下最好的存在证明。
她今天是值的晚班,白天的时间尚可自由支配。
待到中午,手机发过来一条提示消息,说是快递到了。
薄幸月取完快递,用剪刀拆开一看,发觉是江城附中校庆的邀请函——
【附中七十周年,风雨兼程,感恩有你!】
邀请函背面是天蓝色的图案,那是他们之前校服的颜色。
最下方写了学校和同学聚会的地址,定的是江城的某家会所。
信封里装着一枚铭牌和他们曾经留下的寄语。
薄幸月看着铭牌上自己的名字和班级,不由得陷入过去的回忆。
这种同学聚会,也不知道季云淮会不会去。
……
同学聚会当天,薄幸月下完班就准备回去换身衣服再赶过去。
镜子前,女人的一身绛红裙子,腰侧是镂空设计,花纹繁复,隐隐约约露出奶白的肌肤。
曲线窈窕,黄刺玫耳环花型很有设计性,闪烁着耀目的光泽。
相较于高中时少女的纯中带媚,现在的薄幸月更像一株盛放的玫瑰。
没有人会不为玫瑰匍匐。
出发前,她朝腕骨喷了下香水,很是清新的那种前调。
钟灵冲她招手,也不顾旁人的目光,喊得嗓门挺大声:“月亮,这边。”
薄幸月满是无奈,打趣道:“姑奶奶,你今天搞青春怀旧风?”
钟灵穿的是附中的校服,背后还有很多人的签名,都是当时高考前让同学留下的印记。
钟灵点头,坦荡地挺着胸脯:“对啊,我觉得还挺有纪念意义的嘛。”
一路上虽然在晚高峰有点堵车,但八点钟,两人准时抵达会所。
薄幸月蹬着华伦天奴的高跟鞋,鞋跟踏在瓷砖地面上。
啪嗒啪嗒——
每一步都行得相当稳。
包厢门被推开,看到来者是谁时,众人的谈笑停下来,空气里陡然间维持了短暂的静默。
静滞的下一秒,又连连发出爆炸般惊叹。
“月亮,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是啊,这么多年你都在国外,都没什么人联系得上你。”
“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漂亮,不——”年轻的男人腼腆地笑着,她都快记不清名字了,“应该说越来越漂亮了。”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薄幸月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可笑的是,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到她来后等着好戏开场。
有同学精辟地概括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岁月从不败美人。”
旁人立刻附和说:“对对对,是这么个理儿。”
薄幸月扯着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散漫也寡淡。
在欢呼与交谈声中,两道目光一触即燃。
季云淮一身笔挺的西衬,单手抄兜,面部轮廓锋利,神色矜冷。
他亦然毫不避讳,应该是料定了她会来,他才专程过来。
这种场合,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形成了一个与外界相斥的天然屏障。
包厢里,有人立刻开始窃窃私语。
“薄幸月跟季云淮都来了,商量好的吗?”
“不会吧?难道是老情人叙旧专场?”
“这也太刺激了……”
薄幸月扬着唇,拎着手包走进去,指着季云淮旁边的空位,故意道,“季同学,我坐这儿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