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理想主义——大漠明驼
时间:2021-04-05 08:53:10

  “干了一件什么?”严文征察觉她心直口快,挖坑坑了自己,好整以暇起来。
  春蕊翻了个白眼,心说,反正在严文征跟前,丢脸不是一两回了,再丢一次也无妨,她蔫蔫的补全了断掉的那句话:“干了一件非常蠢的事情。”
  嫌臊得慌,春蕊避开与严文征的对视,拖着长腔,像讲故事般慢悠悠道:“有一次,我们戏剧基础课老师突击搞随堂测,有一道题,考《西厢记》,我当时脑子坏掉了,不知怎么把答案写成了红娘和张生是一对怨侣。”话到这,她偷瞄一眼严文征,见严文征一副憋笑的模样,善解人意道:“严老师,你想笑就笑吧,憋着挺难受的。”
  严文征喝水掩饰笑意,岔开问:“然后呢?”
  春蕊说:“当然是把老师气坏了,他毒舌,形容我犯的错误离谱的就像‘棉花是从水稻里长出来的’,充分暴露了我们这些温室的花朵,即没有生活常识,又缺乏文学素养,他说我们个个外表看起来仪态端庄、气质出众,但也只能沉默着让人欣赏,千万不要开口说话,因为一说话就暴露了我们的无知和浅薄。”
  “是挺毒舌的。”十八九岁的姑娘听到这样的贬低,心里肯定不好受,严文征想按照春蕊的脾气,可能会解释一番,或者争个理,问:“那你跟老师理论了吗?”
  “没有。”春蕊摇摇头,满脸遗憾,“只顾着生气了,没组织好反驳的语言,等冷静下来,想好怎么回怼他,那节课上完了,哎!”
  严文征说:“之后呢?”
  “自尊心强,想着以后一定要表现好点,不能再像今天般这样丢人了。”春蕊说:“便暗暗下决心要把老师要求的戏本选段一字不落地全看完,最好能熟读成诵,让他对我刮目相看。”
  严文征:“那做到了吗?”
  “前半部分做到了。”春蕊突然愤愤,“但我们老师一张试卷判生死,之后再也不搞随堂测了,连课堂提问的环节也一刀砍掉了,到最后期末舞台表演,他外出开会,干脆缺席,没有给我丝毫显摆的机会,把我气的!”
  言辞满是小孩做了好事求表扬的“虚荣”心理,很幼稚,但掩盖不住其中少许的天真。严文征一直认为,人长大不应该放弃天真无邪,更不该把天真无邪与青春期混为一谈。春蕊心中的这份纯真,虽然藏得深,但很难得。
  严文征很奇怪地想要保护“它”,说:“干得不错。”
  “你在表扬我吗?”春蕊受宠若惊,她听出严文征代入了她老师的角色。
  严文征说:“你这个年纪,适当的表扬可以增加自信,这种自信可以帮你,让你站在镜头前,导演喊开始,你会有那种感觉,就是你接下来要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重要,整个世界必须聆听。”
  又来了,春蕊心里吐槽:跟严文征聊天,思想境界总要不知不觉被拔高一个八度。
  春蕊越来越不喜欢他在她面前拿捏老姿态,故意唱反调,她给他一个质朴到小学生都会用的评价:“严老师,您真是个好人。”
  严文征:“……”
 
 
第29章 剧本   翟临川要回北京了。
  春蕊与严文征聊了多久, 苏媚就远远监视了她多久。
  苏媚目光犀利,春蕊感受得到那束在她与严文征身上来回逡巡的视线。
  但她视而不见,她猜苏媚只是好奇, 并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苏媚背后的势力和资本远远不及严文征。苏媚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冒然以卵击石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于她而言, 损失过大, 不是明智之举。
  春蕊便是仗着这一点, 没跟严文征刻意保持距离。
  ——
  严文征对春蕊说他是个好人的说法,采取不予回应的态度。
  春蕊乐不可支。但为了避免有欺负人的嫌疑,她讨到嘴上的便宜后, 夹起尾巴兔子似的逃跑了。
  此刻,赖松林在屋里正等着监视屏切片场画面,耷眼瞧见她, 隔着窗户喊了声:“一大清早, 嘴巴咧到耳朵根儿了,瞎乐什么呢?”
  有吗?
  春蕊闻言, 起手摸了摸两颊,瞬间又把皮儿绷紧了。
  她向赖松林看去, 赖松林脸色和善,心情不错。
  “赖导——”话到嘴边又止住,春蕊本想将昨天金哲的事情解释一番,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解释显得多余。
  “什么?”声音小, 赖松林没听清。
  春蕊忙挥挥手:“没事,我就随便叫叫您。”
  “调戏我呢!”赖松林脖子青筋鼓起,一声爆吼。
  春蕊:“……”
  闹归闹, 春蕊始终不敢过于造次。片场需要演员将它当成家,自在放松,但更需要他们拿出严肃且专业的态度对待拍摄。
  春蕊虽然演戏渐入佳境,但小问题频出不穷,万不可说吃透了梁竹云这个角色。
  不劳烦苏媚,她亲自跑去找统筹要了拍摄场次,抱着剧本安安静静等戏去了。
  临时调度的这段戏即将拍完,衔接的是梁竹云与李庭辉的初次搭讪——
  李庭辉开门做生意,为几位一年级的小朋友拍摄一寸照。
  梁竹云被吸引,悄无声息地走近,她在照相馆的门口徘徊,时不时往里面探看。
  李庭辉瞧见她,请她进来。
  梁竹云不为所动。
  李庭辉问:“你也是来拍照的吗?”
  梁竹云不吭声。
  李庭辉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梁竹云扭头走了。
  ——
  演员扮演一个群体,并不能只简单的复制这个群体中人群的特征,必须展现个体的差异性,否则个体缺少灵魂,仅剩皮囊的相似,最后只会落于千人一面的俗套演技。
  曾经老师耳提面命,反复拎出来提醒的道理,春蕊一字不落地都记得,但圈中浮沉,她染了一身浮躁之气,这些年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没能时刻用它鞭促自己,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自降期待值。
  严文征骂她懒,倒也骂在了点上。
  中午的时候,春蕊捧着盒饭,找赖松林一起吃午饭。
  春蕊差不多参悟了梁竹云作为一名听障患者,身上除了听障患者的共性,她自身是什么样的性格。不过,她还有一个小疑问——梁竹云转变的关键节点,这关系到表演尺度,她需要赖松林为她答疑解惑。
  一张方桌,两人面对面趴着。
  赖松林说:“讲故事需要角色,角色需要成长,成长本身就是故事。”
  “导演!”春蕊烦死了这些文艺工作者云里雾里的讲话方式,无奈道:“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玄乎。”
  赖松林嘿嘿笑了两声,下巴蓄着的山羊胡因疏于打理,分了缕,“改变梁竹云的关键点其实有好几个,听见声音前和听见声音后,与李庭辉相熟前和与李庭辉相熟后,甚至高美玉的出现,也是转折,命运的转折。你怎么理解?”
  春蕊说:“我倾向于与李庭辉相熟的前后。”
  “为什么?”赖松林啃鸡腿。
  春蕊戳着米饭,说:“因为翟编说,他的创作初衷是想表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的影响高于环境。梁竹云的好奇是故事的开始,李庭辉的关心使得故事延续。”
  赖松林认同这个说法,同时,提醒道:“相辅相成,也别太绝对。”
  春蕊点点头。
  “可以了。”
  赖松林看春蕊眉头拧紧,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突然郑重地冲她点了个头,“人物挖掘到这一步已经很深刻了,我们说,表演不能没有设计,但也要避免太过于设计。你去找一个点,一个让你觉得那就是梁竹云特有的点,让它长在你的身上,成为你的下意识,这个人物就成了。”
  春蕊:“好。”
  赖松林指导春蕊没有丝毫不耐烦,他循循善诱:“加法做够了,也要适当做减法,懂得给人物留白,在‘太多’和‘太少’之间找到平衡。参考严老师,他演绎李庭辉,就‘少给’了很多东西,特别是与他上一部电影里的角色对比,更加明显。”
  春蕊抿唇,若有所思。
  赖松林问:“你看过严老师的电影吧?”
  春蕊惭愧但十分诚实地摇摇头。
  “什么——!”赖松林一脸不相信:“你不是他的粉丝吗?”
  “颜粉,看脸的。”春蕊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诌,“不是事业粉。”
  赖松林:“……”
  春蕊重新塞上了耳塞,以前她是找人物状态,现在她得适应梁竹云生活里的行为习惯,让它们融进自己的。
  隔两天,临近傍晚,她下了戏,溜去梁竹云的房间,想安静地自己独处片刻。
  谁知,推开房门,只见,翟临川抱着工作笔电,正坐在书桌前,敲打键盘。
  春蕊愣了一下,看他在工作,本想悄无声息地走开,但翟临川循声扭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对不起,翟编。”春蕊忙道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打扰到你了。”
  “没事。”翟临川立起身,他摘掉镜框,揉揉酸胀的眼睛,解释说:“赖导让改两场戏,这里安静。”
  “那您忙。”
  春蕊转脚欲走,翟临川却拦住了她,“你等一下。我还欠你一个回复呢。”
  “什么?”春蕊目光呆滞地望向他,没跟上他的思路。
  翟临川一板一眼地复述道:“讨论会上,你说你不确定该怎么去表现梁竹云这样的人突然懂得了什么是爱情,我当时说,初期对她的人物铺垫少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去补足缺掉的这部分内容,今天,到她的房间来,我随便看了看,有了灵感。”
  笔记本电脑旁边整齐地摆放着一沓A4纸,他从中抽出一张,递给春蕊。
  春蕊双手接过,细细品读起来。
  三段场景重复的无台词室内戏——寂静的深夜,梁竹云蜷伏在飘窗台上,神态安然地“窥视”着照相馆。照相馆亮着灯,不断闪过李庭辉走动的身影。
  竟然与春蕊那次的猜想不谋而合。
  春蕊有一瞬间的怔神。
  那次,初入梁竹云的房间,她随便看了看,动作状似无意,但确有一定的目的性。因为做演员最大的悖论是在虚假的布景中扮演角色真实的生活,角色与环境的关系非常重要。
  这个房间,春蕊要演出她在里面的熟悉感和归属感。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观察,这才有了无意间的发现,而这个‘从梁竹云的房间能看到照相馆’的发现是当初修建两栋建筑时埋下的巧合,似命运一般,春蕊当下代入梁竹云,发散思维,延展出了一段剧本里没有的情节。
  现在,这段故事情节被翟临川创作了出来,一成不变。他们之间没有过交流,因此,春蕊感到奇妙,同时,感叹艺术创作的伟大和相通。
  翟临川诠释他的创作意图:“作为剧本编剧,应该思考人物的动作。当写爱情戏时,因为受到限制,不能明确地表述,那就要写别的代替。这个空间里的梁竹云是……”
  翟临川卡住,他总是在与别人表达时笨口拙舌,脑海里明明思绪万千,但却无法将它组织成一句话,轻松表述出来。
  “每个人都有一个比我们看到的更丰富的另外的世界【注】。”春蕊帮他表达,“这个可以关上门的空间,好似梁竹云的内心世界,代表了她对李庭辉的态度。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翟临川点点头,高度近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春蕊把握住了他创造的“意象”。
  翟临川叮嘱:“场景虽然都一样,但需要的情绪完全不同,拍摄细节你听赖导安排。”
  “好的。”春蕊应声,“没其它事情的话,我先出去了。”
  “嗯。”翟临川短暂沉默一下,又有些突兀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春蕊被这句不知是恭维还是赞扬亦或者其它意思的话,弄得有些糊涂和茫然,她反应半天,回过神,怪异地回了句:“我很荣幸参演您的作品。”
  话音没落,自己被自己逗笑了,她弯着眉眼,说:“怎么回事,翟编,气氛怎么像我要给杀青了似的。”
  翟临川说:“是我要回北京了。”
  编剧本来就不用从头到尾跟组,春蕊自然知道,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走。
  翟临川又说:“回北京还有其它的工作。”
  “您也够忙的。”
  春蕊这时明白了那句“很高兴认识你”是在告别,但春蕊实诚,没意识到翟临川有一丝欣赏她,因此,她没有套他的话,问一问翟临川手里还有什么剧本,有没有适合她的角色,给自己争取一个片约。
  春蕊只是晃了晃捏在手里的A4纸,憨憨地保证道:“放心吧,翟编,我一定好好演,不负所托。”
 
 
第30章 综艺   “其中一个嘉宾敲定了金哲。”……
  翟临川花了两天的时间与赖松林讨论新修改的戏份, 等商定出拍摄的可行性,赶巧,陈婕在这边的戏份杀青。
  卢晶念着陈婕的辛苦和仗义相助, 跟赖松林提议道:“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当是欢送翟编和陈老师了。”
  赖松林扫了两眼通告单, 看今晚收工早, 点头同意了:“聚一聚吧, 趁着不赶进度,往后忙起来,不一定找的到能坐一起说说话的机会了。”
  卢晶问:“邀请全老师和宋老师吗?”
  赖松林:“争取都叫上, 但不愿意过来也不必勉强,毕竟两位上了年纪。”
  “好。”卢晶说:“具体的我来安排,时间地点群里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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