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理想主义——大漠明驼
时间:2021-04-05 08:53:10

  转眼到七月底,严文征结束了《西河大剧院》所有戏份的拍摄。
  结束工作已是深夜,到家休整一天,翌日,机场与彭凯汇合,同一班飞机飞北京,赴全德泽费劲周旋的“家宴”。
  彭凯随剧组去蒙特利尔取景,在加拿大待了半个月,刚回国两天,时差尚没倒过来,一沾着座位拼命打哈欠。
  许是因为白天,头等舱满员,有乘客偷瞄他和严文征,窃窃私语。
  彭凯浑不在意,挨着严文征说话:“奖不奖项的都是扯淡,砸钱的游戏,团队公关跟上了,奥斯卡小金人都能捧一座回家,这些年在公关酒会上喝吐血的导演,耍出来的洋相还不够多么,都是文化人,不嫌寒碜。”
  严文征平静地讽刺他:“你在席间推杯换盏,我看着玩的挺开心的。”
  “无奈之举。”彭凯啧一声,岔开了话,“对了,最近有个电视剧的本子找我,价钱给的很高。”
  严文征随口问:“多少?”
  “8700万。”彭凯甩甩头,二百五地感叹一句:“真看得起我。”
  严文征说:“接吗?”
  “拒了。”彭凯翘起二郎腿,懒懒散散的,“烂俗古偶剧,剧情有硬伤,而且拍摄周期要八个月。年龄大了,身体吃不消。”
  口气听起来略有惋惜,严文征猜测:“你是不是有去拍剧的想法了?”
  “新的尝试嘛。”彭凯有话直说。
  严文征没发表反对意见,反而挺支持的:“最近一批搞电影的团队跑去拍网剧了,出来的成品质量挺高的,你可以留意一下。”
  “不急。”彭凯是个随心所欲的性格,“随缘吧,能等来好本子,也算是我修来的造化了。”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滑停,严文征和彭凯走贵宾通道出去。
  全德泽的助理来接,直接载去全德泽家里。
  全德泽老北京人,享有一栋四合院,青瓦红门,装修相当古朴。
  他这回请来小聚的,除了业内的三两好友,有一位重磅人物,多重身份,最与之休戚相关的一重是某电影节组委会的主席,叫葛长新,与全德泽年龄相仿,但比全德泽保养好,因为身形偏瘦,更显得年轻。
  全德泽引荐。
  严文征和彭凯与葛长新握手,彭凯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不用紧张。”葛长新慈爱地冲他说,“电影文娱会上你得奖,奖杯还是我给你颁发的呢。”
  次级奖项没想到会邀他坐镇,彭凯诚实地说:“就是看着您眼熟,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活动人多,认不得正常。”葛长新丝毫不端架子,微微侧身,又转向严文征说:“我知道你,《窗外有片红树林》我当年在印度看过展映,里面你的戏份虽然少,但长相太出众了,能让人记住,后来《西瓜树》报名电影节,我还没进承办单位任职,被朋友拉去帮忙选片,分享会上三百号人一致认可你的表演质量。”
  时间线拉得遥远了,严文征恍惚一下,谦虚道:“非常荣幸。”
  院落有张八仙桌,全德泽招呼大家落座。
  保姆添了茶水。
  葛长新抿口茶,续着话头继续聊:“你今年又跟刘志峰合作了吧?”
  “是。”严文征说,“没想到能有第二次合作机会。”
  葛长新:“他主动找你的?”
  “算引荐。”严文征谨慎道:“我之前跟尚林庆导演仅有两面之缘。”
  “强强联合啊。”葛长新熟悉业内行情,稍一转脑筋,差不多拼凑出他们剧组的班底,欣慰地说,“你们这次野心不小啊。”
  严文征不否认。
  “好的作品就应该被看见。”葛长新认同野心是好事,娓娓道来,“虽然现在都在追逐商业性的电影,为博眼球总在题材上投机取巧,但说难听的,它们只是影像,还称不上电影。一部影片要承载一定的艺术性,艺术性便是它的影响力。国内的电影人应该更有使命感一些,朝外输出我们的文化。”
  严文征点点头,他不是趋炎附势的性格,这么多年先后跟一批优秀的导演合作,形成了自己的价值观和思想美学,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也看淡了什么,对于葛长新的展望,同意观点,但不强求做到。
  拍电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事情。
  葛长新转念又说,半开玩笑的语气:“你知道全老师在为你打抱不平吗?因为在国内没个像样的奖杯。”
  严文征为全德泽开脱:“我和全老师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多少护犊心切。”
  “不必介怀。”葛长新淡淡宽慰:“国内的各个电影节现在还没有形成相应的性格,更没有因为奖项的颁发而良性的引导电影市场。它有时会像是一台联欢晚会,拉来一批演员和承作单位,叙叙闲话,左右被掣肘。”
  分析的已经尽可能委婉了,严文征听懂了,真诚地道谢。
  葛长新拍拍他的肩膀:“等机会吧。”
 
 
第60章 见面   “沙发上有礼物。”
  等到日暮只剩三分薄, 闲聚结束,都或多或少喝了酒,严文征和全德泽坐在小院乘凉, 彭凯则躺在摇椅上呼呼大睡。
  “还没问您呢。”严文征有私心,打听道:“全老师, 您觉得春蕊怎么样?”
  全德泽肯定地说:“我挺喜欢她。”
  “是吗?”严文征感到意外:“我还怕她说话直, 顶撞过您。”
  “没有。”全德泽回忆说, “在长辈面前她知道分寸。”
  严文征满意地点点头。
  全德泽问:“她人呢?
  “深圳, 剧组呢。”严文征胳膊拄着膝盖,手里握着手机。
  想着他也是刚杀青,全德泽说:“岂不是都忙。”
  严文征盘算一下:“一个半月没见了。”
  “光打电话、视频怎么行呢。”全德泽担忧, “女生是需要花时间陪伴的。”
  “是不行。”严文征低头瞧一眼手机屏幕,屏幕亮起,显出他给春蕊拍的那张照片来, 他苦恼道:“在一起前考虑了很多, 也以为自己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到头来, 反倒把最基本的忘了。”
  全德泽道:“我们这一行,一走少说三个月, 多则半年,聚少离多,所以才总有感情出现问题。”
  但话又说回来了,“想太多也不好, 有矛盾出现后再解决, 你凭空琢磨出一大堆事情来,做事小心翼翼的,容易被动, 男生该主动些。”
  “嗯。”严文征沉吟道,“以前犯过这样的错误,吃了亏。”
  全德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感叹道:“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平心而论对得住她。”
  严文征绷着嘴唇,没吭声,或许酒精的原因,意识有些放空。
  全德泽端起脚边的茶水吹了吹,喝一口,问:“那姑娘对你这段事情怎么看?”
  严文征朝院门外望了望,屋外有颗枣树,叶子翠绿。
  没直接回答,含糊道:“总归提起来不好听。”
  有些东西难以言表,全德泽懂:“她不在乎,她家里呢?”
  “打算得是不是有些远?”严文征笑了一下,笑容很淡。
  “也是。”全德泽察觉自己的心急,这才刚刚开始呢,嘱咐:“慢慢来。”
  一时安静,严文征想起春蕊为数不多的在他面前提起父母时,又敬又怕的样子,神色没显出波动,但再开口,语气变得坚定:“如果能走到那一步,我也不怕被她家人戳脊梁骨。”
  当夜留宿,第二天一早,严文征去了卢福明的公司,参加项目筹备会。
  是卢福明早几个月提议的那个综艺节目,名字定了,叫《表演者说》。
  会议室坐了大十几号人,包括总导演,摄影师,编导,以及制片人。
  策划案弄出来了,卢福明递给严文征一份。
  严文征点了根烟,手指夹着,低头翻看。
  节目形式倒是没什么新意,类似四人茶话会,饮茶聊电影,只不过电影从业者看待一部电影,自是专业一些,聊天内容框定在四个方面——故事、画面、摄影和表演者本身,话题要求始终围绕演员表演的魅力展开。
  “可以。”严文征觉着不错,“立意挺好的。”
  卢福明说:“是你说的那句话提醒了我,演员应该成为影视制作中最强大的一环。不合格的表演者往往会把伟大的角色拉低到他们自身的水平上。”
  严文征对批评人没有兴趣,强调说:“只谈好的,不聊坏的。”
  “这个是当然。”卢福明说:“但现在存在一个问题,嘉宾多了,嘴容易杂,得有个控场的人。”
  烟雾缭绕中,严文征抬眼看他。
  一旁的孙依然忙插话:“严老师,你是一位有导演思维的演员,我们一致相信你的控场能力。”
  言下之意是要他全程录制,共12期。
  严文征犹豫:“一个节目的主持人奠定了这个节目的氛围,我不是活泼的人,我怕把气氛搞得太严肃。”
  “我们考虑过了。”卢福明说,“节目定位不是让观众看着图一乐呵的,聊的是文艺性电影,不是爆米花电影,要带有严肃性和专业性。”
  严文征将烟灰缸拉到面前,烟摁灭,详细地问:“拟邀嘉宾呢?”
  “这些。”卢福明是做实事的人,递给他一个名单,“会尽量找你熟悉的人来,熟人比较好聊。”
  严文征忖度着,提议:“另外一名演员最好科班出身,我算半路出家,看问题的视角会不一样。”
  “好。”卢福明听他的口气,似有谱了,迫不及待敲板:“那就这么说定了。”
  严文征没立马接话,垂着眼帘,心中做着权衡。
  节目吸引他是一点,另一点是,下半年他不打算进组了,想空出来到春蕊身边去,但也不能全然不工作,这个节目录制时间分散,跑一趟来回一两天,正合适。
  会议室里,所有人望着他,等他决断。
  半响,严文征开口:“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两个要求。”
  “你说。”卢福明高兴了。
  “影片我来挑选,不接受给人捧臭脚。”
  “没问题。”
  “等节目单定下来,每一部影片我会提交一份观影感受。希望节目组制作的时候能听取我的一些建议。”
  “求之不得。”卢福明说,“你尽心力了,我们就轻松了。”
  尚有诸多细节需要沟通,很快到中午,孙依然和卢福明两口子自然是张罗着请严文征吃饭。
  正好有朋友新开了一家泰式餐厅,在商城,他们驱车前往。
  一楼等观光电梯的时候,严文征和卢福明说着话,不经意间朝远处的橱窗瞥一眼,愣了一下,示意卢福明稍等,拔腿进了那家店。
  “干什么去?”孙依然望着他的背影,没敢喊名字。
  卢福明也是不解。
  两人只好跟过去。
  远远看见,严文征刷卡买了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
  孙依然想起这家伙最近谈恋爱了,瞬间乐了,她抬头瞧了一眼衣服的牌子,不是什么奢侈品牌。
  等严文征提着购物袋折回,她嘲笑他:“送女朋友是吗?”
  严文征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是我说你,你在追女孩这方面不行啊。”孙依然突然愤然,“买什么衣服啊,女生的品味一天一个样,十有八九买不称心。”
  卢福明与老婆一唱一和:“会念叨你一个星期的。”
  “念叨就念叨吧。”被人瞧了笑话,严文征丝毫不在意,嘴角笑意未减,轻声说:“第一眼看上去觉得合适她。”
  可能太想她了吧。
  工作告一段落,思念的洪水拍浪而来。
  严文征彻底坐不住了,饭没好好吃,分着心思,用手机查了下今天的航班,正有一趟四点飞深圳的。
  略显莽撞的,他提前跟卢福明两口子告别,回全德泽家取了行李,直奔机场。
  登机前,他发信息给春蕊,问她今晚在哪儿拍摄。
  但没有收到回复。
  等抵达深圳,才知道深圳刮起了台风,瓢泼大雨下着。
  许多航班陆续取消,机场乱糟糟一团。
  他辗转到地下一层坐出租车,等候的队伍特别长。实在害怕一会儿严重了,车辆会停运,今晚滞留机场,他没排队等,查路线,挤了段地铁,出来在地铁口冒雨拦了辆出租车。
  路上司机行驶缓慢,终于赶到春蕊下榻的酒店,已经是晚上11点了。
  站在酒店大堂,他给她电话。
  嘟嘟两声接通。
  严文征干脆地说:“你住哪一层?房间号?”
  “啊——?”春蕊懵懵的,拖着音调,没反应过来。
  严文征憋着笑,低声催促:“快点。”
  “严老师,你不会——”春蕊若有所感,惊得急忙从被窝里爬起来,心开始砰砰地跳,“8……8层,812号房间。”
  手机里一秒的寂静,传来一句,“给我开门。”便只剩下忙音。
  春蕊怔愣着眨巴眨巴眼,猛地跳下床踩着拖鞋,冲去开门。
  但屋外并没有人。
  难道……会错意了?
  她心跳快停了,站在走廊不停地张望。
  两分钟后,一道人影闪出电梯。
  是她日思夜盼的人。
  春蕊恍惚地望着他,他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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