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塑料叉子,眨眼之间变成八卦脸,拿胳膊肘拐春蕊,问:“师姐,你生日呢,影帝今天可有什么表示?”
春蕊装着一副淡定的样子,平静地说:“来了一趟,刚刚走了。”
“怎么走了,说好了请我吃饭呢。”宋霏羽大失所望,哀嚎道:“我还想跟他要合影和签名呢。”
春蕊蓦地想起什么:“我以前帮你要过签名。”
“在哪?”宋霏羽问。
春蕊眼皮一耷,小气巴巴道:“藏起来了,舍不得给你了。”
宋霏羽:“……”
碍于片场人员嘈杂,话不能扯开聊,宋霏羽无语地冲她翻个白眼。
没一会儿,导演喊人,春蕊丢下蛋糕,赶去拍摄。
剩宋霏羽和孟颖坐一块闲聊,宋霏羽向她打听小婵的去向,孟颖说:“公司许诺她好处,不大愿意放她走,还在交涉中,不过小婵坚持说了,最迟干到过年。”
宋霏羽点点头,低声道:“她跟我师姐相处很好,愿意继续跟着师姐也在情理之中。”
孟颖亦有所感,与小婵聊天时,小婵交代春蕊的生活习惯事无巨细反复啰嗦,看得出来这些年对春蕊确实上心。
她感叹:“能真心待人很难得的。”
宋霏羽说:“我师姐值得。”
这晚宋霏羽没走,等春蕊收工,同她一道回酒店,留宿一夜。
各自洗漱后躺床上,宋霏羽想起以前:“你还记不记得,戏剧节咱俩排《妃子楼》,熬的太晚了,就没回寝室,躺舞台上凑合了一晚,衣服叠巴叠巴当枕头。”
“记得。”春蕊靠在床头,揉开手背的面霜,“第二天你感冒了,对我说台词,打喷嚏喷我一脸口水。”
宋霏羽“哎呀”一声,嫌她记仇,又吐槽道:“你这部剧的造型好丑。”
春蕊已经适应了,无所谓道:“古装剧的造型重点在衣服,衣服太廉价,软塌塌的贴身上,缺点味道。”
宋霏羽赞同,瞥一眼,瞧见她摸出手机,跟一个备注名为“一支康乃馨”的人道“晚安”。
随口问:“这人是谁?”
春蕊不隐瞒:“严老师。”
宋霏羽啧啧两声,酸了牙道:“可真甜蜜。”
春蕊不置可否,收到严文征的回复后,按灭手机屏幕,搁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宋霏羽侧过身,面对着她,手臂撑着脑袋,打听:“跟大十岁的老男人谈恋爱什么感觉?”
“体贴。”春蕊说,“能提前一步帮你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
“还有呢?”宋霏羽俨然对这样的一句话不满足,想听更多。
“当然也有缺点。”春蕊看她一眼,真诚道:“谈恋爱会少很多的刺激,明明才刚刚开始,生活就步入了平淡如水的状态。”
宋霏羽问:“那不会感到……乏味吗?”
“看个人的追求吧。”春蕊缓缓地说:“严老师的缺点是我能忍受的,而我自己也不是个完美的人。”
宋霏羽陷入沉思。
春蕊准备躺下,伸手推搡她的肩膀:“你往那边去一点,我不喜欢跟人挨得太近。”
她性格“独”,习惯与周边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宋霏羽无语,朝床沿滚一圈,质问:“你跟严老师睡的时候,也让他离你这么远吗?”
春蕊怔愣,放空片刻,将床头灯关了,这才就着一室的昏暗,臭不要脸道:“怎么会,抱着还嫌不够呢。”
宋霏羽:“……”
“我很难相信这句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她作呕的表情,“真是邪了门了。”
春蕊无声地笑了笑。
宋霏羽揭开被子盖住自己,卧室安静下来,只剩空调呼呼的送风声。
从春蕊的言辞中,宋霏羽真切感受了她内心的变化,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高兴。
挪近一些,她对春蕊说:“师姐,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难得听她一本正经的说话,春蕊问:“为什么?”
“因为——”宋霏羽顿了顿,“圈里能幸福的人太少了。”
临着天亮,天空下起绵绵细雨,北风吹来,温度骤然降低,酷暑结束开始步入寒冬。
宋霏羽第二天醒来,穿走了春蕊的一件厚外套,约着下次见面归还。
春蕊咕哝:“那得等猴年马月了吧。”
都太忙了,身不由己的忙。
——
数天后,电影《听见声音的关系》发布“追随版”预告片,春蕊焦急期待着,官方微博一出,率先带话题转发。
很快便有粉丝评论,即是粉丝,自然都在吹她的彩虹屁,催促赶快定档,春蕊瞧着高兴,禁不住幻想着,能不能引起一波讨论量。
谁知,预告片只登了个低位热搜,挂了两个小时,随即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关于电影,讨论量甚至没过万,阅读量将将三百万,官微的转发量累计她和严文征工作室的不足五千。
春蕊无语死了。
何斌更加郁闷,本打算推春蕊上去发酵一波,全泡汤了。
他给严文征打电话,说:“宣发部门到底在干什么,不买推手以为凭着你俩那点流量能带起热度,白日做梦呢。”
“别指望他们了。”严文征深知赖松林和卢晶的难处,没钱,钱全花在制作上了,分给宣发的预算估计都没有十万。
他琢磨一下,深深叹口气,说:“我们自己想办法宣传吧。”
何斌说:“我们能做多少,杯水车薪。”
严文征心态挺平和:“尽力就好。”
临近年尾,有杂志来沟通开年刊的拍摄,拍摄时往往会拍一则人物访谈视频,严文征让曲澍去沟通访谈内容,让编辑捎带着问一些关于电影的问题。
“如果那边拟不出问题,我们可以自己准备。” 严文征交代,“还有近期找上门的采访,网站不太离谱,都接受吧。”
曲澍脸色铁青,念着严文征辛苦,话说得刻薄:“电影送审不过的话,是不是还要麻烦你去求人,合着他们就躺着数钱好了。”
“你倒是挺明白。”严文征轻轻叱责他,抬手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严文征骤然变得忙碌。
与此同时,他手里握着一款进口汽车的代言,生日那天,刚好赶上品牌新车发布会,他受邀出席会议并参加晚宴。
结束后,下榻品牌方安排的酒店,才得空与春蕊视频。
春蕊瞧着他眉眼染着醉意,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难免的。”严文征接过曲澍给他泡的蜂蜜水,抿一口,怕春蕊担心,补充道:“不多,两杯香槟。”
“我才不信。”春蕊想起《听见》的开机宴,邓总敬酒,他无法推拒,一杯一杯地喝,酒量貌似不错,这会儿她都明显瞧出他的醉意了,肯定没少喝。
“怎么什么都骗不了你。”严文征笑了一下,发愁道:“以后可怎么呢。”
“你还想骗我呢?”春蕊立马揪住他的小辫子,半真半假道:“这个想法很危险。”
严文征哼声笑个不停,他用手指揉搓眼睛,不敢说话了。
春蕊没找茬,放过他,又问:“你今天生日呢,有没有吃蛋糕?”
“有。”严文征说:“品牌方准备一个,曲澍送我一个。”
“可我没有给你准备。”春蕊遗憾道。
“心意收到了。”严文征说,“今天一天的戏,够忙了。”
春蕊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买给你。”
严文征灼灼的目光移到春蕊脸上,随即摇摇头:“都有了,什么都不缺。”
春蕊语气有些蔫,装着生气的模样瞪他:“真没劲!”
严文征辩解:“说的是真心话。”
但春蕊迫切想要为他做些什么,支着下巴伤半天脑筋,没理出门路,索性直白要求道:“那你对着我许个愿望吧。”
严文征埋汰她:“以为自己是根蜡烛呢。”
春蕊较真:“一个我能帮你实现的愿望。”
严文征眸光闪了闪,一时哑然。
春蕊瞧着他磨叽起来,催促:“快点!”
严文征思索着,缓缓开口:“那你拿个奖杯吧。”
春蕊滞了一秒,明显对他这个要求感到吃惊,她疑惑地问:“为什么?你不是对奖项已经无所谓了吗?”
严文征答:“但你有所谓。”
第78章 访谈 严老师的一篇访谈
杂志摄影安排在一间实景摄影棚。
共五套造型, 早上九点开始拍,下午四点出了满意的成图。
休息半个小时,紧接着严文征接受杂志主编的专访。
计划是制作成一段内心独白的讲述视频, 主编没出镜,坐在摄影机后面。
严文征新换了一套look, 上身着一件奶白色的宽松毛衣, 毛衣有清晰的纹路设计, 看着不显单调, 裤子是直筒牛仔裤,脚踩一双德训鞋。
极其简单休闲的搭配,让他整个人散发一股成熟儒雅的帅气。
他坐到采访区的高脚椅上, 身后的背景墙是白色的,左右两边是两块吸光板,正前方雷达罩配了栅格, 以便中心区的柔光集中于他的脸部, 突出他的脸部轮廓,同时也让光线没有补照的区域更加暗淡, 从而使视频画面达到静寂严肃的效果。
摄影助理上前帮他调整领夹麦克风,化妆师拿着粉扑压了压妆。
“严老师。”录制前, 主编随意搭话:“我们都以为你会选西装穿呢。”
“西装有些庄重了。”严文征笑着解释,“身边有人夸过我穿毛衣好看。”
“确实好看。”主编点头认同。
“居家的打扮看着没有距离感。”造型师忍不住小得意,“幸亏我最后力排众议将这套穿搭保留了,团队一度以为你不会喜欢。”
严文征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开玩笑道:“我的工作室一直缺一个造型师, 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过来。”
“有。”造型师是一位非常豪爽的山东姑娘,特别敢接茬,“明天入职, 您嫌快吗?”
严文征指了指曲澍:“一会儿留个联系方式吧。”
谁知,造型师转头冲着曲澍嚷出一串手机号码。
来真的似的,逗得在场的工作人员一时哈哈直乐。
高强度的工作氛围刹那间松懈了下来。
主编刚刚还在担心严文征太端着,不容易聊开,如此看来,人挺随和。
翻翻手里的采访提纲,她嘱咐道:“严老师,每个问题您最好能说上两三句,这样我们后期好剪辑。如果采访过程中,有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你也可以随时喊停。”
“好的。”严文征配合道。
灯光打开,摄影师调整参数。
“你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开始。”主编做事干脆。
严文征放松的姿势坐,两手交叠自然搭在腿上,说:“开始吧。”
主编严肃起来,进入工作状态:“今年这一年你一共拍了两部电影,分别是《听见声音的关系》和《西河大剧院》,前段时间《听见》的首支预告也发布了,李庭辉这个角色似乎突破了你以往强硬和痞气的荧屏形象?你能聊一聊这个角色吗?”
“确实跟以前扮演的角色大有不同。”严文征道:“因为李庭辉是一个性格完全压抑的人,他背负一段血腥的往事,为了逃避,自己躲去一个小城镇生活,你也知道,偏远城镇的生活节奏缓慢且平静,他就在那种看似平静的生活里带着无法言说的苦楚。”
主编:“你为什么会被这种人设吸引?”
严文征攒眉思考:“演员会被角色吸引,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是在读完剧本后,突然生出一个感想,某些时候,人蓦地经历一些事情,内心会走向自我封闭。我似乎能和‘他’产生共情,便决定试一试。”
主编:那关于角色,开拍前做了什么准备?”
严文征遗憾地摇摇头:“我接到剧本的时候离开机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只不断地在跟导演和编剧沟通,反复读剧本。反而是进组后,碰到女主演,我们两个在演对手戏时,不停地交流,在想法和观念上碰撞出新的东西。”
主编微微点头,没完全按照采访大纲,顺着他的话,又问:“看得出来,编剧和导演都是新人,女主演在大荧幕前同样不是一个熟脸,这算得上是一个全新的制作团队,你选择跟他们合作,是出于寻求表演路数的新变化吗?”
严文征肯定地答:“不是,单纯喜欢剧本故事,加上编剧和导演非常有诚意。”
主编:“对于你来说,剧本高于一切吗?”
灯光斜照的原因,严文征瞳孔的颜色比平常黑,看着整个人更加深沉,他说:“多数情况下如此,但很无奈,好的剧本一年也出不来几个,而且有可能制作方也不会来找我演,那么在有限的选择内,角色的人设魅力、行为逻辑于我来说更重要。”
主编抓住什么,突然犀利发问:“那演员演戏到底该是为了赚钱呢,还是该追求艺术?”
严文征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他直起腰板,敛着眼皮,安静几秒,才缓慢道:“二者相比没有高低之分吧,看个人现阶段的需求是什么。其实都是演戏,一部戏,演员能做到,得到的金钱和驾驭角色的演绎能力成正比,便没有辜负观众,就是合格的。拿我举例子,我在早些年,拍戏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为了赚钱,因为那个时候如果有钱,生命中很多事情不会成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