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媛站在一地袍子头巾里瞪着他,与其说是瞪着他,不如说是瞪着他那没擦干净,从深色的卷发上流下来,浸湿枕头的水珠。她就两个鸭绒枕头,知道在这时代里收集鸭绒有多麻烦吗?!
这报复真是够小家子气的。刚认识血鹰的强盗头子时,姜媛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她没吃饱,只好出去再找点东西吃,并在原准备给阿巴尔的客房睡下。阿拉伯地区流行藤枕,从埃及来的莎草编的枕头也很出名。夏天时睡也很凉快。燥热的风从窗前的藤架上吹过来,经过会带上些凉意和微涩的香。姜媛靠在枕头上,听着它特有的沙沙的声音,思考了一番再做个鸭绒枕头的流程,就睡着了。
她清晨时被人弄醒。手指戳在肩膀上,蔚蓝的双目垂下来看着她。阿巴尔看起来精神奕奕,并且完全有心情折腾她了。他道:“魔鬼的枕头和魔鬼一样古怪,枕头上还垫着布,闷了我一身汗。”
闷你一身汗就对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不好睡,他也不让她好睡。姜媛也很纳闷,她气急了揪起他的头往脖子上垫布,做好准备和他打一架,他居然没醒。他还把她当做他常处的女人,搂着她的腰,手顺势就往她腿里伸。
姜媛真想把他踹下床。枕头还是毁了。阿巴尔注视着她的表情,嘲笑的笑容就渐渐有点不对味。“还是,”他慢吞吞地问:“你趁我睡着时,对我做了什么?”
“是的。”姜媛承认说:“我趁你睡着,拿起你的刀,把你宰了,好拿你的头颅去埃及的法希尔总督那里换赏金。”
“很好的主意。”他挑了眉反唇相讥:“可惜你不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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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媛将她答应带着侍从去法蒂尼夫人家做客告诉阿巴尔以后,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就完全是可以称之为恶毒的嘲笑了。看在自己无论如何没有鸟的份上,姜媛忍了。“法蒂尼夫人挺漂亮的。”她想了一下更正说:“非常漂亮,身材非常好。我觉得你们很配。”
阿巴尔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我早知道那半朵花没有好事。半朵花里面画着三角形,你真是煞费苦心,贾南。我送了你那么多礼物,你倒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礼物我付钱了,谢谢。姜媛没说话,虽然她觉得自己没做错,阿巴尔后来确实也放弃了,和别的女人过了夜,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理亏。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善良了。
无论如何,去法蒂尼夫人府上拜访这件事,必须等到阿巴尔确定胡阿桑的所在为止。接下来就没有姜媛的事了,只要圈定了范围,强盗头子完全有能力发动整个城市的蛇虫鼠蚁,将塔伊夫的下水沟都翻出来地搜寻他的猎物。他没和姜媛一起回城,早出晚归了几天。姜媛负责想借口圆好他抢走衣服的理由,安抚好那些侍女后,阿巴尔便再上门来了。
他这回装作一个幡然醒悟,前来为自己曾经的错失道歉,并带来了大批贵重礼物【当然也是姜媛给的钱】的英俊回头浪子。因为真的很英俊迷人,侍女们拿了美丽的首饰,便又羞答答地看着他,和他搭话。阿巴尔规规矩矩地穿上黑袍,包上缠头,腰间束着弯刀,站在姜媛身后,真是挺拔精神,玉树临风。为了赎罪,这位外乡人希望充当她几日侍从,姜媛答应了。
姜媛注意到他的宝石戒指不见了。那几乎是个标志,和他出色的面孔相得益彰,而愈发叫人印象深刻。她有些了悟了。随即阿巴尔满不在乎地说:“正因如此,拿下宝石戒指,离开黑夜和月光时,人们便很难认出我是阿巴尔。”
姜媛从来没有问过阿巴尔以后是什么打算。强盗自然不是天长日久的营生。他们在一起时,从来不会有这样的身份或机会,这样展望各自以后的时光。姜媛甚至还是有点迷茫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这样女扮男装一辈子。阿德南年纪大了,他离世后,或许她会收拾行李,去找李解,或者大唐。纵然如此,这世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家。阿巴尔坐在她身边,他看起来就比她明确得多。他们两人一起坐在葡萄架下望着清澈的月光。石头砌成的墙阻碍了视线,不会像曾经的大漠中那样,月光一照千里。
阿巴尔托着脸道:“等我解决了胡阿桑和法希尔,我就可以带我的人换个身份。”他侧头望着姜媛,脸上露出邪恶的笑:“你不想知道我以后打算做什么?”
“不想。”姜媛对知道强盗头子以后改头换面的秘密没有兴趣。阿巴尔哼了一声:“你还是一样无趣。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像你这样没有好奇心和欲望。”
这话仿佛意有所指似的。“无趣是活得长久的秘诀之一。”姜媛回答他。
上次他强行和她说了费萨勒的事,这次他却不再说了。换了话题。“法蒂尼夫人确实挺美,可惜年纪大了,不合我的口味。”他说:“给我一千金币,我收拾了胡阿桑后,帮你解决她。”他已经摸清了胡阿桑的固定行踪,基本今明两天就可以将他的性命收在手里,之后就可以专心对付远在埃及的法希尔了。
姜媛很想说我不是也比你大吗?但理智让她忍住了。她点了点头。阿巴尔志得意满地一笑,那样子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坐在宝石堆里,嗜血而危险的傲慢。
他道:“那么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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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完了
好,我觉得明天周五的更新,应该可能就要到晚上了
甚至可能么有,要等到周六一起更掉……
那周六估计也很晚,因为我还要加班一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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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透一下,阿巴尔说从女人身上爬起来是骗媛媛的
他死都不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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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阿巴尔早出晚归, 早就盯好了胡阿桑的行踪。似乎他是法蒂尼夫人的情人之一,只是地位特殊些, 借住在她的宅子里。但他并不需对法蒂尼夫人忠诚, 胡阿桑平常妓院照逛,地下赌场照去,看起来生活过的很滋润,并不紧张。
他甚至不怎么掩饰行踪,大约是信任在法蒂尼夫人的势力下, 血鹰强盗团和法希尔的人都不敢轻易进城把他干掉。确实,塔伊夫盘查强盗的力度很强, 但这世上, 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漏洞。就算没有姜媛通知阿巴尔, 似乎他的信息也已经被有心人注意, 传出城去。
姜媛没去管阿巴尔有什么计划, 她只是良民,知道越少,对她越有利。血鹰强盗团和埃米尔家族的龃龉不说有成千上百人知道也差不多,每杀一个兄长,阿巴尔脖子上的绞索就要收紧一圈。于他而言,找退路比杀人更重要。姜媛只是被他问:“你要什么时候去见法蒂尼夫人?”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既然阿巴尔人也到了, 她也回了城, 再拖下去会让法蒂尼夫人不满。就是姜媛想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拉皮条沦落到凶杀案帮凶的, 但人没有鸟, 不得不低头。她写了拜帖,派人上门送了趟礼物,法蒂尼夫人便十分愉悦地答应了见面。
要姜媛做的不多,她只是刻意提早些时候出发,好去市场看看还有什么能给法蒂尼夫人购买的礼物。骡车转了一圈阿巴尔还没回来,她就镇定地下去再走两圈。等她买好礼物回来,阿巴尔就已经坐在车上。她眼前一亮,他早上很早出门,她没看见他的模样。强盗头子也知道今天日子特殊,规规矩矩地打扮得齐整漂亮。精致的黑袍,柔顺的头巾,名贵的武器和首饰,身上洒上的香水,虽然姜媛看惯了这张脸,但那双蓝眼在车里昏暗的空间中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仍然显得很迷人。
这张脸一定会讨法蒂尼夫人喜欢的。姜媛很满意。就是强盗头子张开嘴就没什么好话。“好像有人跟踪我。”姜媛:“……我现在就把你打成残废扔下去。”
“你可真是一点情面也不讲。”阿巴尔懒洋洋地道:“不必担心,我甩掉了。”
车夫得到命令,再次扬鞭吆喝,骡子拉着车慢悠悠地走了起来。在道路的颠簸里,阿巴尔大概陈述了过程。把自己兄长的头割了,藏在箱子里带上了车。他的衣服财物都被剥光了分给小偷,人则横尸在贫民窟。无头尸体加上没有特征,要确认身份怎样也得两三天。夏天这么热,人早就臭了,更没追查的线索。
姜媛:“……”她做梦也想不到阿巴尔会把这东西带上车来。她瞪着那只被阿巴尔踩在脚下的箱子,当帮凶比她想的刺激多了。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还需要线索吗?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凶手。”
“那又怎样,我人才刚听到风声,调动部下,从内夫得来。”
骡车在法蒂尼夫人门前停下,这个话题被恨恨地中止了。阿巴尔得意地一笑,随即轻快地翻身一跃下了车。夕阳正好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温驯恭敬地站在车门口,躬着身唤她:
“沙图麦来为您服务,主人。”
法蒂尼夫人似乎临时有事耽搁,管家的说法是,有人来送消息,她有封要紧的信要写。阿巴尔在看不见的地方朝姜媛扬了扬眉,嘲笑她在这个美人的屋子里能受这样的礼遇。本来嘛,主人写不写信,关客人什么事。他们被请在偏厅坐下,拜图拉先来招待他们,带着一群仆人给他们上瓜果茶点,安排宴席。她看见阿巴尔时确实面露惊艳。姜媛没有说假话,她带来的侍从果真俊美不凡。
“我以为你在说假话呢,”她赞叹地说:“他可真漂亮!”
姜媛微笑着奉承:“我怎敢在法蒂尼夫人的面前信口开河呢?”
拜图拉满脸雀跃,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住朝阿巴尔的方向看了又看。这位少见的美男子沉默温驯地站在姜媛身后,只差法蒂尼夫人一句话,立刻就能躺下来脱光衣服,随她蹂/躏。她开心不已地说:“夫人看见他,一定也很开心。你等一下,夫人马上就出来啦。不过——”
她看着姜媛的样子又很狡猾,憋了半天,还是憋不住,吃吃地笑起来,因备受宠爱而挂起来的满身首饰都哗啦啦响。她几乎是小得意地说:“不过,我觉得,夫人一定还是很喜欢你!”
谁关心法蒂尼夫人写什么信,喜欢不喜欢她,姜媛只想把阿巴尔押在这里,然后马上逃离这个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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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蒂尼夫人出来得的确很快。她站在廊下,还是那样美艳无比,微笑又柔软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转过。又在阿巴尔身上转了一圈,眼波婉转,销骨噬魂。她明显装扮过了,今日比上次相见更加地艳光照人。拜图拉说:“夫人,你看,这呆子还真没有说谎呢!”
她低笑着说:“你太失礼了,拜图拉,还不到我身边来?”
拜图拉便蹦蹦跳跳地跑去了她身边。在这之前,她刚得到姜媛允许,叽叽呱呱地和阿巴尔搭话,她倒很心急,喝令仆役们点好灯就都轰出去很远。天都快黑了,没准再过一会儿,她就要和新来的美人搂成一团,上下其手,享受欢愉。法蒂尼夫人朝她致意:“真抱歉,刚才临时有封信要写。不过,”她又笑着说:“现在信使已出了门,我没有别的事了,今晚咱们能好好享乐一番。”
姜媛强撑着道:“一切都由您方便就好。”
她示意阿巴尔上前展示自己。阿巴尔就坦然地站起身来,代表姜媛为主人献上礼物。他张开口便吟唱诗歌,称颂法蒂尼夫人的美貌,宅子的富贵宛如仙境。这马屁拍得法蒂尼夫人掩嘴而笑。“您从来没说过,您的这位侍从口齿也这样伶俐,他可真讨人喜欢。”
那可不,花了一千金币忍辱负重请来的外援,怎能不值这个价钱。但法蒂尼夫人一点收货的意思也没有,她不慌不忙地在厅中坐下,他们面前也已摆满佳肴。她微笑着示意他们说:“请用。”
她仍和上次一样,对大唐的事很有兴趣,在席间频频发问,谈论天南地北。她称赞那些瓷器成了她最喜欢的摆设,她的朋友和宾客也都对这些精美的艺术品赞不绝口。老实说,若不是姜媛有所忌惮,大约她对这样的好客户会更加热情殷勤一些。叫她坐立难安的是,似乎正如拜图拉所说,法蒂尼夫人对她更有兴趣。她从头到尾没有关注过多少阿巴尔,反而是拜图拉跑了下来,坐在阿巴尔身边劝他喝酒,故技重施。法蒂尼夫人想叫她上来,但拜图拉就是不听。
“夫人,我难得看见这么漂亮的人!”她拉着阿巴尔不撒手,阿巴尔惯会奉承,甜言蜜语,加小动作,把她哄得眉开眼笑。法蒂尼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姜媛说:“真抱歉,我把她宠坏了。”她又说:“这里真热,我们出去吹吹风吧?我还有些疑惑,想迫不及待地请教您呢!”
她站起身来,路过姜媛身边时停顿一下。姜媛很自觉地站起来,跟她走出去。
她们没走很远,只是出了偏厅,在庭院下的廊边歇脚。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都被拜图拉打发走了,法蒂尼夫人叫了两声没叫到,有点无奈。凉风吹来棕榈叶的气息,廊下穿着喷泉,在黄石中泠泠。美人的影子投在石板上,凹凸有致,引人入胜,浓郁的乳香和芬芳的蔷薇香油一起朝姜媛熏了过来。在这里,厅中的人便听不见她的声音。法蒂尼夫人在姜媛耳边笑着说:“您的侍从真是美丽,又这样进退有度,真奇怪,这样的人应当和您一样声名远播,我怎么从前从没听过他的名声呢?”
“他是前些日子才到我身边来的。因为一些冒犯了我的小过错,愿意做我的侍从,以此偿还过失。”姜媛冷静地回答。
法蒂尼夫人低笑一声:“您总是这样,轻信别人。您连他的来历都不知道,怎么就这样收一个人做侍从呢?”姜媛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法蒂尼夫人已经柔软地靠了过来。
姜媛倒吸口气,但硬生生地忍住了反抗的冲动。于是法蒂尼夫人便靠在了她肩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女人的手指已经亲昵地抚上来,像香花袭人,在姜媛反应过来之前,就穿过她沾须的下巴,碰触了她的脖子。
“他是您的贴身侍从?您难道就不怕他碰到您这儿吗?”
香气里传来格格的笑声。法蒂尼夫人道:“可是您这样,真是可爱得叫我难忘。”
她倾过身来,那张鲜红的唇也一起倾过来,随着浓郁又满是侵袭的香气一起,吻住了姜媛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