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陈真心嘴里没一句真话!”
群友怂恿气氛下,白梦轩大加兴奋,摇着手机冲大家示意,聚集火力,“有没有,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冲程伊扬扬下巴,“别不好意思,我们来帮你问!”
“哇!要来吗?”
“我们要好好拷问!”
“是啊,就这么把我们的群花骗走了!”
“啊啊啊啊,今天好热闹啊!不知道酒够不够!”
程伊就知道白梦轩兜不住话,都没给祁深洲一个从天而降的机会,提前招呼好每个人,导致他真的出现时,程伊的期待值降了一半。凌晨才见的人,没有剧烈的心跳冲击。
就是谈了很久的男友,加入了她的局,或者接她出局。
程伊与白梦轩说完给吴蔚找优质对象的事儿,白梦轩嘲她自己的事尘埃落定,就开始帮别人张罗了,“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谈恋爱的。”白梦轩没说完,在她看来,吴蔚属于自虐型,并不享受稳定的爱。
这样的KOL拥有一批同样享受忧郁文字与求而不得情感的follower,粉丝群体稳定,粘合性高,受风格所限,也不易向外扩展。
就像她本身的情感曲线一样,不易延展。
汽车驶近的声音。
程伊心思全然飞向身后,没细品白梦轩的话,肘推推她,好奇道,你呢?
“我?”她拽着程伊与嘻嘻哈哈的群友一道,向那辆大奔走去,表情不屑,晃着身子,“我可不喜欢吃回头草,而且,我讨厌和EX纠缠不清的人。”
群友太过兴奋,手拖着程伊快步走,“快点,男朋友来了不赶紧迎接!别看着我们吓坏了。”
远离市声喧嚣的夜晚有多安静,只有百米外能听见轮胎轧过的人才能道出,像飞虫呆蝉嗡嗡叼来个巨//物。
程伊扭脸向白梦轩投去疑惑,直到白梦轩微弧的身躯消失在扭转的余光里。与友人打趣她的声音倒是传了过来,似乎方才的话全无深意,一副热闹嗓自带罐头背景笑声,“我告诉你们!本人比陈真心发的那张照片帅多了!这种好货不能再丢了!今天押他在这里和陈真心成婚!”她拍拍手,像模像样指挥起来,“来来来,灯光、话筒stand by!”
“早知道把前年收的98年红酒拿来了,今天喝刚刚好!”
“年代太久,味儿酸。”
“你懂啥,喝的就是年份逼格,谁喝味儿啊!”说着又冲程伊遗憾,“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群友聚会难得这么热闹,每个人都激动得超出了日常上限,抬脚都比平日高,程伊莫名跟着欢喜,差点忘了他们调侃的是她。
有些东西跟着大伙的情绪一道失控,比如声量,比如笑纹。
“下来了下来了!”
“快快!”
一片骚动。
白梦轩给的定位比较模糊,祁深洲按照别墅地址搜了一下,兜到湖新湾别墅区,见有两栋亮着灯,他沿湖道一路缓慢行驶,听到喧闹才停了下来。
岸边人很快蜂拥过来,祁深洲打眼一扫,程伊在一片黑里雪白又火红。他第一眼就找到她,然后才想起昨晚她把这条裙子挂进他的衣橱,说不能皱了。难怪眼熟,原来昨晚看见过。
汽车携城市秩序撞进这渺无人烟的地界儿,程伊站在人群里,像个傻子,看他们问他一系列蠢乎乎的羞人问题。
祁深洲先打了个招呼,转至后备箱,一边拎钓鱼包,一边接收围观,状态自若,似早有准备。
程伊看祁深洲接受调侃,礼貌抿唇,遥遥冲她扬眉,一时间,仿佛时光蹑足拨帘,温柔淌过。
一样的情节再次发生,只是人物立场倒置。曾经,程伊也是这样接受他朋友们的检验,接受来自B城大学校友们目光的检验。
奇怪,她以前没有朋友吗?如此无足轻重吗?为什么只记得她被围观。
群友们见着真人,方才大杀四方的气氛忽地忸怩起来,社会极了——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要好好对我们程伊,不好我们不放过你!”
“居然是校友?下次一起来啊!”
“学什么的?”
“在哪儿工作?”
还是白梦轩给他们添柴加火,把第一要事提上议程,“啥时候结婚啊!我们陈真心说你们是要结婚的关系!”人声登时沸腾,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白梦轩扯开嗓子宣扬主//权,“好歹也是我公司的KOL,不知道公开恋情会不会影响广告商务,大大小小也是个角儿!”
几个平时在电脑前憋久的996嚷得最高,“说得对啊!啥时候结婚啊!”
“多大的戒指啊!”
“我们陈真心是有粉丝的,官宣发图,钻石尺寸不能被别的博主比下去!”
“你们这些男人,没意思,”一姑娘扯嗓子加入战局,“别整这些虚的,程伊是浪漫主义,钱财都是虚的!要对她好!”
“好肯定重要,但女孩子……”
“什么女孩子!我们女孩子怎么就不……”
这两人一向爱吵,话题飞快跑偏,祁深洲应和地点点头,见程伊站在那处不动,歪头拧了记眉头,无声眼神传讯息:“结婚?”
程伊反应过来,疯狂摇头:“他们瞎联想!”
他拎着钓具,与B城大学数学系毕业现从事统计学有意跳槽至小券商做做的学长低头交耳,眼神往程伊那里递去深意:“我不信,怎么会突然提结婚?确定不是你先起的头?”
她咬牙瞪他,嘴唇蠕动,恨不能咬他:“我为什么要提结婚!我们现在这个关系适合结婚?”
祁深洲了然地撇撇嘴角,讽刺眨眼:“确实,大大小小是个名人,不好随便结婚的。”
结束来去无声的交流没会,祁深洲终于和程伊站在了一起,明明都是睡过几百回的人了,突然被人一推,两人皆是局促了一瞬。
“这么一看真是般配。”
白梦轩逮到机会,开始拷问:“之前在一起多久啊。”
程伊开始细细心算,倒是祁深洲快问快答:“四年半。”
“中间没分过?”
“没有。”
“就知道陈真心嘴里没真话!”说话的人没有继续说,再说就要暴露他们感情空白期那段非空白生活了,但将脱口而出的话噎回去,大家心头均默默震惊。
现在还呆在同乡群里的,除了一个常加班的学长,再没更早的,对程伊的感情历史不知道也正常,她的微博写的模模糊糊,加之她私下调侃自己是营业需要,网上都是胡说八道的,大家也就没当真,不敢相信她曾是个痴情人。
白梦轩好奇,“后来为什么分?”
祁深洲没回答,程伊深吸一口接话,“谈着谈着就分了,走着走着就散了,不都这样嘛。”
白梦轩知道她又在敷衍,程伊那里套不到句真话,她太好奇了,没眼色地拨开旁人,借着酒劲凑到祁深洲身旁,“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坏事?”
比如偷吃?比如即将要偷吃?比如有心思要偷吃?她想着想着,靠得更近了,眼神几乎在逼问,她得告诉程伊,偷吃的男人可要不得。
白梦轩向来流气,酒气不觉呼近,祁深洲不着痕迹避了避,随口应了句,“嗯,是。”
“才没有!”程伊与他同时回答,只是声音比他高,在他落下音节的瞬间,更加用力地否认:“不是的!不是的!”见祁深洲说是,用力推他,“是什么是啊,你干什么了啊,就说‘是’。”
他好笑地掐掐她下巴,“喝多了?”之前在那件事上,她必须站正确风口的。
她打掉他调戏的手,羞涩地别过脸,“我没喝多少。”程伊眼神清明,显然未醉。知道要夜钓,她特意少喝了点,她怕死也怕丢人,酒后摔进湖里,是会上社会新闻的。她越过祁深洲,对白梦轩强调,“感情结束不一定要有强烈的理由,不一定是偷吃,不一定是和EX牵扯不清。”
群友们竖起耳朵,马上闹腾开了——
“哈哈哈哈!天哪,陈真心不开玩笑了!”
“哇!认真的陈真心让人陌生!”
“这就是爱吧。”
“玩笑呢玩笑呢。”
“我说的是事实!”程伊无奈。但突然一点也不想开玩笑,维护感汹涌。
飘动的裙摆间,五指顺着步动,穿//插进了他的指缝。也不知道是谁先挨上的谁,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唇角翘高,嘴上与众人笑闹,口中悄悄塞了颗怪味糖果。
“不能说了不能说了,有人要生气了。”
“不会之前他们退群是我们玩笑开过了吧。”
“有可能哦……”
“你看程伊那脸臭的!不会要退群吧?下次就不来了?”
恋爱中的人好敏感,经调侃承受能力都弱了不少。
“哪有啦!也就一般臭。”程伊努力挤出矫情的笑脸,掩饰自己,回以幽默。
下一秒,十指扣得更紧了。
*
祁深洲钓鱼果然很熟练,装杆挂饵麻利得很,程伊抢了两张带扶手的椅子,完全不顾忌身后的调侃,与他坐在了一起。
“你能钓上鱼来吗?”程伊好奇。
“不知道,看运气。有时候一天钓不上来一条也很正常,”他看向她的鱼竿,“你要不要跟我换一根?”
“不要,我对钓鱼不感兴趣。”
“程伊刚还是说就呆一小时,一小时没鱼就走,你一来,她就不走了。”
“程伊都不参与我们钓鱼,学弟,下次你跟我们一起。”
“拉他进群啊。”
“就是,程伊真的是……男朋友是校友居然还藏着掖着,不早点给我们旺旺人//丁。”
程伊但笑不语,没理他们。
倒是祁深洲等了等,看她没动作,低声问:“怎么,有顾忌?”
“啊?”
祁深洲声音很低,但耐不住大家钓鱼挨得近,耳朵竖得高,“程伊不肯拉,我来拉,来,学弟扫个微信,下次有事好照顾。”
祁深洲友好与那统计学的学长点头,打开手机前睨她一眼。
程伊讶异,“不是你说你不想加群的吗?”这么忙,这么多应酬,哪有功夫搞这种社交。
扫码成功,滴的一声。祁深洲松了口气,“是么……”
“你想什么呢!”程伊推他,“阴阳怪气的。”
“以为又哪里不方便呗……”他故意道。
“完了,我想念之前闷声的祁深洲了。”她送他记白眼,扭身同他保持距离,“没追到的时候还不会呛我。”
他笑意加深,“那我不说了。”
程伊想装生气,没憋住,痴痴笑了出来。
细细想来,加群确有诸多不便。一,开程伊情//色玩笑彻底不便了,二,如果两人某日关系崩析,群内好友自然尴尬。但这些后顾之忧尚还干扰不到快乐的钓鱼时刻,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在群里刷图打趣,恍有当年的热闹盛景。
程伊太开心了,三五好友,一个爱人,人生太圆满了。
最后大家闹得她,不让她住湖新湾房间,哄她体验室外睡帐篷,她如烈酒上头,欣然同意。
当然,进度条再往前拉一拉,程伊还迎来一件喜事,以至于她和祁深洲搭帐篷的时候都在哼歌。
非知名博主陈真心使用初级钓鱼竿,漫不经心,不抱有期待地钓上了条小鱼。只是,没来不及昭告天下,就听白梦轩说,“真好,快点,拍张照,然后放生。”
“为什么!”
“这是鲤鱼!”
那边取笑上了,“快来看!程伊钓上了!哈哈哈,居然是鲤鱼。只能看看。”
“为什么?鲤鱼不能吃吗?”程伊不解,她一直吃鲤鱼的啊。
“鲤鱼跳龙门,没听过吗?”白梦轩灌了口酒,赶紧掏手机拍照,无意识嘀咕,“我们陈真心钓上鲤鱼了,看来今年是能旺一波数据。”
她赶紧收杆,不肯放生,小心翼翼地搁进水捅,护住它,“菜场里卖的鲤鱼不是钓上来的?”
白梦轩:“这是你钓上来的,关乎到你的运势。”
她见大家都劝她放生,向祁深洲投去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好笑,无奈摊手,“我第一次钓上鲤鱼也被人这么劝,你们这里人好像都讲究这个。”
最后当然是放生了。
S市本地人确实迷信运势,好汉水果店现在还供灶王爷。程伊耳濡目染,也有一点点迷信运势,尽管嘴上喊科学至上,毕竟是靠运势走职场的人,有没有金主爸爸,含金量多高的金主爸爸,有时候就靠那么一点点“幸运。”
程伊套好她这处的帐篷支架,叫了声祁深洲,“喂!你知道我最近签了个大合同吗?卖身五年!”她伸出五指,像是被讹了。
“‘白日梦’?”
这三个字乍然一出,程伊差点以为他在笑她做梦,“BN!耳熟吗?”
祁深洲眉头轻皱,“签的什么约?”
“……”程伊心情陡然低落,“资本家不都那套儿吗?还能是什么?”
看他反应,应是不知,害她白欢喜一场。
凭文字能量吸引来的,更该高兴的,程伊却隐隐遗憾自己不是关系户。似乎是这样的,她一直在凭实力颤颤巍巍,小心翼翼。高中是文科尖子生,作文作为模板挨个班传阅,小有天赋,后天也很努力,但最后同班成绩平平的两个同学同被top级学校录取,大幅稀释了她的喜悦度与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