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樱忙过来:“夫君,我错了。这几天铺子里流水多,我忙糊涂了,其实我是记得的,一时之间忘记了日子,您别生气。晚膳您没吃多少吧?我去给您下一碗长寿面。”
“我不吃面!”
萧玦推开她,环抱着胳膊,一副冷漠姿态,只自顾自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别说是铺子,连天上的星星,你说一句我都能摘下来。你呢?你连我的生辰都记不住。一年只能过一次吧?”
佟樱被说的更愧疚了,这事的确是她做的不够好。她走到他面前问:“您要什么?我去给您准备,只要我能做成的,一定给您做。”
“不必了。”萧玦姿态高冷,重新坐到书桌前,泡了杯茶水:“你记不住,我也不强让你记。你继续绣你的花儿吧。”
佟樱都快急得哭了,这事让谁评理,也会说她做的不够好,怎么能连夫君的生辰都忘了呢?她挪着小步子走到玄关前:“夫君,您看看,外头天不早了,您饿了吧?”
“我既不饿,也不渴。”
第38章 哄他
“您好歹和我说几句话呀。”佟樱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人的确是生闷气了, 直到沐浴之后,都没和她说几句话,自顾自的穿着干净衣服去了榻上。
佟樱束手无策,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大公子的确对她很好, 给她开铺子,由着她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教她读书认字,还时不时的开导她, 反观自己,不仅没做什么事, 还把最重要的生辰给忘记了。
夜深人静,偶尔传来几声猫叫, 打梆人打了梆子, 时辰不早了。
佟樱沐浴过后,发尖微湿,双颊泛红。
大公子还不理会她。佟樱觉得难为情, 从柜子里翻出来了件衣服,磨磨蹭蹭的走出来。
她穿的是前几日,大公子给她买的衣服。前头两片.饱.满露了半颗, 欲遮还迎,衣领上一支孱弱的芙蓉花苞绽开, 什么都挡不住。她小步子走过去,笨拙的爬上榻子,随着动作, 能感受到前面轻轻的晃悠。
大公子看见了她,看见了她穿的什么衣服,却依旧没有动弹, 冷静的看着她。
佟樱慢慢羞红了脸,难道他不喜欢这样吗?
她的胳膊轻轻挡住了前头,艰难的咽了咽嗓子:“夫君,夜深了,休息吧。”
这声音真够勾.人的。
萧玦不动弹:“怎么了?不去接着绣花了吗?”
佟樱摇头道:“不绣了。”
“穿成这样想做什么?”
“想睡觉。”佟樱眼睫轻颤,多加了一句:“想和您一起睡。”
“您别生我的气,是我错了,没记住。”
她变成了一只小奶猫儿,在春天的夜晚慢慢勾.引着公猫,笨拙的姿态却足够撩人。
“罢了,我知道你心里头没有我,也不必勉强你自己。”萧玦静静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佟樱急了:“我有的,我心里是有您的。”
她脑子一热,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愣了愣,拿着他的手落到自己前胸:“不信您摸摸。”
带了薄茧的手落在柔软的布料前,佟樱才心里一跳,她这是在干什么呀!多让人为难。
萧玦却没有动,略有些冷静的眼睛依旧盯着她。
佟樱慢慢的放下了他的手。
他冷声问:“还有呢?”
“还有…”
“你不是说心里有我吗?看来是做样子出来的。”
“不是的。”
她的脸红成了虾米,只扭头看着一边,像个乖巧小媳妇一样屈膝坐在榻上。
窗口簇的一声吹来了阵风,烛泪摇摇晃晃,屋里一阵浓郁的迦南香,佟樱都快哭出来了:“夫君,您教教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这就忘了?”萧玦沉声望过去,指尖点了下她的嘴唇:“你觉得自己是受委屈的那个?”
唇上一痛。她老老实实的摇头:“不是的。”
大公子点着她的嘴唇,是什么意思?
佟樱狠下心,圈着他的脖子,仰起头,轻轻啄了几下。
他依旧不动,黑沉沉的眼盯着她。
她伸出了一点点红.舌,摇晃他的胳膊:“夫君,您最好了,别气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错了,绝对没有下一回。”
“我没有生气。你不是喜欢绣花吗?点上灯接着去绣,我不拦你。”
萧玦沉声,眼底看不出情绪,有几分严厉。佟樱怕死他这样了,抿了抿唇,只接着认错:“我真的错了。”
“错哪了?”
“不该忘了您的生辰。这么重要的一天我都没有好好准备。”
“只有这些吗?”
佟樱的手画着圈圈:“错在心里头不记挂您。”
“是吗?看样子你真是心里没有我。”
佟樱脸上一急:“有的,我有的!”
萧玦脸上没了笑影:“你喜欢开铺子,喜欢读书,喜欢写字,这些我都知道。我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佟樱愈发愧疚。她真不是个合格的妾氏,又或者是被他宠的过了头,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姓甚名谁了,甚至于恃宠而骄。
“这…”
佟樱很想回答些什么,可她绞尽脑汁,竟然发现她对大公子一无所知。
萧玦自顾自躺下,阖上眼皮,睫羽漆黑,投下一层稀碎剪影。
佟樱轻轻摇晃他的胳膊:“夫君,好夫君,求你了,别不看我,和我说几句话吧!今天是您的生辰呢,这么重要的日子,别不高兴…”
佟樱不经逗,说着说着,两串泪珠自腮边簌簌滚落,滴在他的手背虎口上,她顾不得抹眼泪,俯下身子挤到他的怀里:“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会吧。您喜欢做什么都成。”
温热的眼泪滴在萧玦的手背上,他不动声色的把她揽到了怀里,低声叹了声气:“真是不经逗,还哭上了?”
“是我做的不够好。”佟樱委屈的嗓音都带了哭腔,可怜兮兮的拽着他的袖子:“我心里头有一千句一万句话,可是说不出来。我嘴笨,总惹您生气。”
说着,漂亮晶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就要流下来,她胡乱抹了一把,才发现大公子乐意和她说话了,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嗝儿,问他:“您不气了?”
“我生气,哭的人却是你。我还没掉眼泪,你掉什么?小花猫。”他伸手捏她的鼻尖儿。
“我就是觉得愧疚,觉得对不住您。”佟樱很快止住了哭,红彤彤的眼睛打量他:“您真的不生气了?”
“在你面前生气,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到头来还得我来哄你。”萧玦指尖揉弄着她的脸颊,“这赔钱买卖可不能多做。”
佟樱被说的不好意思了,柔柔的贴着他的胸.膛:“我也不想哭的,可一着急,眼泪就掉下来了。”
“嗯,你身上水多,这我倒是知道。”
佟樱从榻上爬起来,没有理他这句话,微红着小脸儿:“夫君,今天你回来的迟,都没怎么吃饭。我去给您下碗面,卧个荷包蛋,就当长寿面了。”
小人儿一起身,前头两个圆鼓鼓的柔软在红色的纱衣下晃.悠.悠的,就像树上挂着的熟桃儿,顶头缀着两颗小樱桃。他不让她动,低了声音:“今天怎么舍得穿这身了?”
佟樱心里一紧,小声嘀咕:“这不是为了讨您的欢心嘛。”
“面我就不吃了。”萧玦拉下帘子,“吃你下的面,怎么能比得上别的好吃?”
帐子放下来,银勾晃晃悠悠的,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次他没动,全都是她在主动。夜深了,院没有旁的声音,内室的高高低低的声音十分明显。她故意压着嗓子,紧紧捂住嘴。
好像和猫鸣的声音混在了一起。分不清是小母猫的叫声还是她的。
佟樱心里头存着愧疚,只能讨他的好,一边还哄着他:“夫君,您不生气了,是不是?”
他没回答,她也不问了,专心做自己的事。
夏夜里蚊虫多,天气也热,从入夏起一直到秋天,廊前就没有人守夜了。空空荡荡的大院子,寂静无声。因为前院没人,好像就更肆无忌惮,只有一地银白月光。
—
安国公府,苏银月所住的内室。国公府夫人正劝她:“萧家怎么不好?正经的门楣,大户人家。他祖上就在朝里当差了,父亲又是正正经经的将军,萧玦又官居高位,怎么配不上你?”
苏银月对着铜镜梳头,她淡声道:“他已经妻妾了。”
“大户人家哪一个不是这样的?还未娶正妻,先娶个妾抒解着。”国公府夫人眉毛皱起,说她不懂事:“你嫁过去,你便是堂堂正正的正妻了。到时候,你说的话,那个小妾氏敢不听?”
“我不要嫁这样的人。”苏银月性情高傲,不会委屈自己:“那妾生的不错,性子也好,平白无故嫁过去做什么?给人家添堵吗?”
国公府夫人拍了拍手:“我说闺女,你怎么这么傻?还没嫁呢就光想着别人,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
苏银月啪的一声关上妆奁,视线淡漠:“我不嫁。只有这三个字。”
“不嫁也得嫁!从今儿起,你就好好准备着!”国公府夫人软的不行来硬的:“人家府上的老祖宗亲自点的你。这可是旁人八辈子都休不来的福气!”
苏银月不说话了。国公府夫人出了门,吩咐嬷嬷锁上门。
老太太对苏银月可是喜欢的很,一是喜欢国公府这显贵的家室,二是萧玦的确该迎个正妻进门了。
内室里,金丝海棠红玛瑙屏风后,檀香自小兽铜炉中盘旋而出。老太太正和夫人一起品茶。喝了半响,老太太开口:“说实话,这婚事早就该定下来了。甭管玦儿那孩子怎么说,咱们替他定了。”
夫人较为担忧:“可玦儿性子强硬,能同意么?”
“不同意也得同意!”
老太太说着话有些激动,撂下手中茶杯:“实在不行,叫佟樱劝他几句。让玦哥儿娶了佟樱,不就是想让她当个中间传话的吗?得时不时的提点几句,别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夫人只能点头:“母亲说的是。”
最开始,老太太将看中了她听话,好拿捏的性子。
—
宫中,御丝坊。
五角连廊后头,屋檐上立着两只杜鹃。御丝坊前边院落宽敞,正晒着新布。
第39章 哄好啦
新布是从江南运过来的, 一水的好成色,在阳光下成了荡漾的湖面。
御丝坊里头的管事嬷嬷姓李,个子瘦高, 面容严厉。她看着手里的告示:“今年这赛事, 也得弄大方一点儿。皇后娘娘今年心里头不高兴,得想着办法热闹热闹。外头有多少人报名儿了?”
宫女福身:“回嬷嬷, 不少了。连带着丝农,绣娘, 坊市里的铺主,比上一年多了一倍不止呢。”
“嗯, 不错。”李嬷嬷点了点头:“先把他们交上来的东西好好看看,除一部分, 留一部分。这么筛五次, 最后留下十个人,叫皇后娘娘选。可清楚?”
“嬷嬷您就放心吧。错不了!”
几个资历老的绣娘上手试了试帕子的料子,依据丝帕的触感, 绣花的样式,针脚,留下了十多条, 大部分都是绢绣,绣的也都是秀气的花样儿。
绣娘窃窃私语:“每年都选, 也没见过娘娘心里头有多高兴。”
“小点声。”另一个回答:“你不知道娘娘为什么不高兴吗?”
“因为那命苦的公主呗。”
“娘娘没别的喜好,唯有绣花这一点儿了。要不是每年夏天里都有次机会热闹一次,也不知道宫里得有多冷清。”
“算了, 快别说了。把这些送过去,且叫娘娘先瞧上一眼。”
诺大宫殿点着檀香,皇后正闭眼跪在蒲团上, 手指佛珠慢慢捻动。
李嬷嬷笑道:“娘娘,今年新选出来的绣花样式,您瞧一眼,看看怎么样?”
皇后慢慢睁开眼,宫女将绣帕递过去。
她叹了声气,眼中难掩疲态,扫过一眼,看见其中一条芙蓉花,便拿起来:“这条绣的不错。”
李嬷嬷见皇后有了兴致,喜道:“是不错呢。这小绣娘别出心裁,绣了芙蓉雨。别人都是一两朵的,只有她最有新意。”
“嗯。”
皇后凝神片刻,将帕子放下。
李嬷嬷问:“娘娘,您不再多看看了?”
皇后闭上眼,重新捻动佛珠:“不必了。收起来吧。这些你看着来就好。”
李嬷嬷只能福身,恭敬道:“是。”
双扇朱门被掩上,唯一一丝光线照射在小铜炉中,盘旋的香烟衮衮,殿里又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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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越来越亮了,佟樱走在一片茫茫雾中,她一个人,手里拿着柄灯笼,四周无人。
“夫君?”佟樱小声的唤了声,没有人回答她。
她有些害怕,直到看见一个妇人的身影。妇人慈眉善目,向她笑着:“我的好孩子。”
她拉起佟樱的手,她的手是热的。
佟樱不认识她:“您是?”
“孩子,你不认得娘了…”妇人眼底流露出哀伤之情。
“娘?”可是,阿娘并不是这样?
妇人身上的香味让佟樱着迷,她慢慢的走远了。佟樱的心里一空,两滴泪落下来:“娘!别走!”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朱红色的帐子,内室安静,阳光自窗绫中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