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正处于最叛逆时期的茹愿跪坐在武术馆院子里的正午阳光下, 双手掌心朝上里面血迹斑斑。
她的手腕上还有绑着伤口的纱布, 布条外面渗着血, 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比正午阳光还要灿烂。
“结果你发现, 老天把最优质的品德全部留给了老姐。而我,一点也没沾上。”
茹愿说得理直气壮,几十下的抽打毫无作用。她甚至连一句“对不起, 我再也不敢惹事打架了”这种类似的话语都没有说过。
师父的手举着竹条,划过凌厉的卷风眼看着又要落在茹愿的手上。
从旁边飞出来一个穿着练功服的女孩,年纪和津戈撩差不多大,眉目间和茹愿十分相似但是要成熟稳重的多。
她冲过来,生生扛住了师父的抽打。
竹条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看到她的时候师父收了手,强忍怒意道:“茹忆,起来 !”
竹条虽然软,但是后劲大。
茹忆脸上那一道很快肿了起来,在她清秀的面容上添加了一抹猩红地可憎。
“爷爷,我问清楚了。是六高那些小混混欺负小愿的同学,她当时也没想着惹事而是去把自己同学带回来。对方先动的手,小愿是自卫……”
“你当我不知道吗?”师父怒火滔天。“我气的是她这个态度!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才刚上高一就拉帮结派,你做姐姐怎么管妹妹的?!”
茹愿永远都是这个态度,懒于解释不屑解释。
她静静地看着津戈撩,眼神里如浩瀚星辰一般平静。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最懂我。”茹愿里浮现起一抹淡泊的霜意,“她已经死了。”
津戈撩何尝不知道,在离开武术馆的时候茹忆曾找他交谈过一次。
那一次,二人交流了很久。
几乎所有的话题都和茹愿有关。
茹忆说。
“你知道吗,其实最懂小愿的不是我,而是小愿最懂我。”
“她知道我很羡慕那种肆意疯狂的日子,不被家庭负担约束、不用承担武术馆继承人的重担,不需要强撑着让自己各方面都做到极致完美优秀。”
“不高兴了就摔砸东西、不开心了就放肆大哭、不顺心了就赛场上见真章。”
“她活成了我心目中最羡慕的样子。”
“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永远保持这种快乐。”
世人都认为妹妹羡慕优质的姐姐。
只有姐妹俩知道,姐姐有多羡慕妹妹。
但是那天之后,茹忆站在月亮下面,笑容冷漠而又严肃。
“津戈撩,你如果真的喜欢小愿,就离开吧。”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么你会被国家送来跟爷爷特训。”
为什么?
因为他要来到这个世界里。
津戈撩握着茹愿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他收到师父消息听说茹愿也来到了这个世界的时候,冰冷的刷分机器终于有了情绪反应。
“还有多少分?”他问。
茹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津戈撩是在问自己的积分:“如果这局游戏赢了,就剩500。”
“我没有分了。”津戈撩小声说着,目光下移。
茹愿被他忽然低情绪的气息转变恍惚了一下,没听清他刚才说的什么,既而追问:“你说什么?”
“我说,分够了就赶紧离开这里。”
“那你呢?”茹愿又问。
“我?”津戈撩神情恍惚了一下,又闭上了眼。
茹愿还在等他继续说,可没想到他将毛毯往上拉了拉,一副要睡觉休息的样子。
又不说话了。
这人的脾气比之前还要怪。
能憋死个人。
茹愿看了一眼身份卡上的时间,正好到了17点,她把房间留给津戈撩出门闲逛一下。
外面的空气质量很凉爽,舒适的想要让人大喊一声输送一下心里的郁结。
“嗨。”远处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茹愿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拎着一个竹篮,从外面走进来。她迎上去笑着说:“你好啊,牛二蛋。”
牛二蛋晃了晃手里的竹篮,笑道:“去摘了一点野菜,回头给大家做素包子吃。”
“你还负责做饭啊?”茹愿惊道。
“也不是很会做,就随便弄弄。”牛二蛋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一号房西侧的小厨房走去。
牛二蛋刚走,小马也从门外走过来,手里好像还揣着什么东西,在见到茹愿的时候手往身后一缩。
“牙姐,你也出来闲逛啊。”
“随便看看。”茹愿瞥着他鼓鼓囊囊的口袋。“你兜里放的什么?”
“没什么。”小马拍了拍手,笑嘻嘻的钻进自己的二号房。
小样儿的,有心事。
茹愿跳下回廊的防摔栏杆,走到院子中间的那口四方枯井处停下。
井边有一点被翻找过的痕迹,茹愿摸着上面的泥泞,全部都是新鲜的泥土。
土壤上面呈现出几块坑洼,茹愿心一沉。
泥土上面本应该摆放着几块六角形的石块。
石头蛊。
最重要的就是需要六边形的石块。
茹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她的小脸映照在森白的日光下。
光斑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舞,她伸出手来扶着阳光。
阳光渗过指尖,流淌在她素白的肌肤之上。
短暂的岁月静好让弹幕里面的观众们也稍稍放心了许多,这次事件是硬核推理本,不同于上一次事件的另一本会出现NPC伤人事件。
既然没有了伤人事件,那么在逻辑上面肯定会相对应的加大难度。
——“一会儿是不是会出现蛊虫杀人的情景啊?”
——“乳糖刚才就不应该在隧道里面提‘人面花蛊’,肯定会被人当成把柄的。”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这是剧本安排的人设剧场,乳糖能不按照剧本走吗?”
——“刚才金神说的没分了是啥意思啊?”
——“说到这一点我想起来了,金神的分数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金神进入游戏也好久了,我从来没见金神输过。但是这个分数……”
——“对对对,乳糖才玩几局,就快1000分了。金神到现在都没有攒够1000分,他的分呢?”
弹幕里面的观众反应过来的事情,茹愿自然也能反应过来。
那白亮的光照耀得茹愿眼睛有些发涩,她猛地从井边站起来。
对啊,津戈撩的分呢?
“吃饭啦!”牛二蛋在厨房吆喝了一声,厨房的门大敞着,滚滚热流白烟从门内钻出来。
虽然茹愿闻不到,但是能隐约感觉到香喷喷的饭香。
这股饭香把所有人从房间里吸引出来,牛二蛋拎着折叠桌跑出来,在枯井旁边摆放好。
茹愿一瞧,嚯,是熟悉的圆桌。
这次和之前的几次圆桌厅不一样。
之前是室内,这次是露天。
“耶!吃饭啦!”小马高兴地从房间里飞出来,玩了这么多次游戏,终于可以正儿八经地坐在桌子上吃顿饭了。
其他人也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津戈撩推开门脸上还带着少许疲倦。
他的眼睛红得仿佛能够滴血,看起来非常憔悴。
短暂的休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但是外人看起来总觉得他状态并不是很好。
“金神,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小马嘴里塞了一块热气腾腾的包子,声音都有点含糊不清。“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没事。”津戈撩用脚勾过来旁边一条凳子,他的腿实在是太长了导致坐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歪了桌脚。
桌面上承包子的竹屉微微斜了一下,里面的热浪滚滚翻涌着白色的雾气。
对面的安然然被呛了一下,伸手挥了挥面前的白雾。
茹愿眼睑眨动时,瞧见安然然的右手指腹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安然然收手的动作非常快,茹愿一打眼瞥了一下没瞧清楚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似乎是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状物品。
“手艺不精,大家随便尝一尝。”牛二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一层一层的揭开竹屉。
所有人食欲大动,很少能在三千世界游戏里面吃到真正的食物,平时饿了都是在安全屋里补充一□□力。
白花花面绒绒的包子很快被吃光了一屉,牛谷义从自己的房间里姗姗来迟。
牛二蛋早就给他的老爸盛好了三只包子,摆放在自己的位子旁边。
安然然坐在牛谷义旁边,对着不远处的掌勺大厨笑道:“很好吃,里面放了什么呀?好像不单纯只是菜包子,还有一点肉的味道。”
茹愿也吃出来了,好像掺了一点肉末。
“噢,厨房剩了一点鸡肉,我就剁碎了搀和进来了,应该还不错吧?”牛二蛋笑容憨厚,让人对这位肤色略黑的青年十分有好感。
众人纷纷赞不绝口,热乎乎的包子很快飞速消失在桌面上。
“今天下午我们有什么安排吗?”茹愿一边吃着一边询问。
牛谷义大口咀嚼着自己儿子制作的菜包,白花花的面团黏在了它的牙齿上,随着张合的时候而有些过分邋遢。
他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里面却好像卡着鱼刺似的。
“咳咳咳!”牛谷义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脸上浮现起一些红点,他挠着脸上有红点的地方,在脸上抓出一道又一道得红色印记。
“这是怎么了?”小马怔了一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牛谷义的不对劲。
牛二蛋第一个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过敏了,我爸属于过敏体质,我回去给它找过敏药。”
“我这里有。”津戈撩忽然开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瓶,从里面倒出两粒白色药丸递给牛二蛋。“这个是万能过敏药,先给它服用了。看这个样子,过敏好像还挺严重的。”
牛二蛋接过,就水帮自己老爹服用。
“这个药服用之后会睡1小时左右,醒来之后应该就没事了。”津戈撩提醒道。
“好,那我先扶我爹回去睡一会儿,大家继续吃啊。”
牛二蛋把牛谷义搀扶起来,按照回去的路线回去。
茹愿看了一眼时间,刚开始吃饭半小时。
NPC出现了第一个不适现象之后,大家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各自回到房间内。
“你觉不觉得那个包子味道吃起来怪怪的?”津戈撩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窗外的亮白天空上。
茹愿回味了一下,紧接着点头:“牛二蛋说里面放了一点鸡肉,但是我吃起来好像不太像,有点像……海鲜动物类的肉。”
“是螃蟹肉。”津戈撩。
螃蟹肉。
茹愿想起在开饭前看到牛二蛋好像拎着什么东西过来的样子,他说里面是摘的野菜,但似乎好像还找来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在进入游戏的时候,讯息里面说这次事件茹愿是真凶。
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告诉茹愿应该要做些什么,她开始有些怀疑所谓“真凶”讯息的真假了。
上次事件,小马误以为自己是真凶也是受到了安全屋的信息误导。
她之前有过一次剧本游戏,游戏里面也告诉她是“真凶”,但是在作案的时候茹愿明确判断出来死者早已身亡。
也有一些玩家误以为自己是“真凶”而一直帮着坏人玩,导致最后丢分。
这也是游戏对玩家们的一种心理博弈。
不仅要判断自己是不是真凶,还要去判断真凶到底是谁。
同一屋檐下的女孩有些愣神,津戈撩转过身来看着坐在床边垂首不言的茹愿,她耳朵上面别着一只寇珠花的白色发卡。
发卡把她的垂发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微微蹙起的眉心。
茹愿伸手抚了一把耳边的碎发,忽然摸到了那只发卡。
身份卡上显示出来一句话提示。
——【这个发卡是你的未婚夫送给你的订婚礼物。】
订婚礼物,也太草率了吧。
就是一个小发卡。
茹愿在心里吐槽着,换句话来说,也能反应出来津戈撩的经济状况似乎并不是很好。
如果她没有服用“人面花蛊”,此时此刻真正的年龄应该是50岁的中老年女人。
而津戈撩是实打实的年轻人,这段忘年恋和上一次事件里面的伪装成女性的“杨友善”有一点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前者做了变性手术,但是茹愿是服用了“人面花蛊”的缘故。
——【你的口袋里里面有一粒安眠药,放到水中让金戈服用。】
——【这样能确保你接下来的行动路线不会被他出卖。】
茹愿伸手掏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果然摸出一个小正方形的药板。
她不动声色的起身,走向床头摆放着的烧水壶,询问道:“刚才包子吃的是不是有点干?我给你倒水去。”
津戈撩应了一声,目送着茹愿走出房间。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份卡,在通讯一栏里面弹出诸多讯息,几乎快要把整个私聊窗口撑爆了似的。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津戈撩的眼中,在他桀黑的眸底里面浮现出一抹复杂的压力感。
茹愿端着空水壶,绕到后面的厨房准备接点热水。
厨房里面一片狼藉,还是刚刚使用过的痕迹。
她长了个心眼,往垃圾桶的方向瞥了一眼。
垃圾桶里面非常干净,换上了新的塑料袋,但是整个厨房的整洁程度却非常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