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听消化半晌,这才难以置信地转向裴奚若,“你结婚了??”
剩下的人眼中也俱是震惊,不过,她们更震惊于“傅展行”这个名字——裴仙仙的老公居然是傅展行?
裴奚若没说话,从茶几上挑了杯蔓越莓鸡尾酒,喝完,捏了捏手中的玻璃杯,笑得很冷,“是啊。”
这世界上,又多了八个人,知道她和傅展行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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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了一小阵,途中,裴奚若和戚听一道去洗手间。
“欸,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啊。我连睡过几个男人都跟你分享,你结婚都不告诉我。”戚听照着镜子,翻翻白眼。
裴奚若道:“又不是真结婚。”
戚听是她除了简星然之外,难得能说几句真心话的朋友。两人交情不算深,但三观挺合,也不会拿彼此的事胡乱出去说。
戚听了然:“联姻啊。”
“我正想离婚呢。”裴奚若不吐不快,倚着洗手台,大致讲了讲来龙去脉。
“青梅竹马这种最烦了,搞不好就是白月光,再帅的男人也不能要,”戚听一下就来了共鸣,“你看我前男友,前一秒还陪我看电影呢,白月光一哭,立马飞过去了。以为自己多情圣呢!”
裴奚若深有同感。
傅展行不也是吗,为了小白莲,都抢她作品名额了呢。这么深情,倒是离婚娶那个凡伊啊。
“对了仙仙,你真想离婚啊?”
“我看起来很留恋吗?”
戚听中肯道,“不,你看起来生无可恋。”
裴奚若郑重点头。
“其实,我想说,你也不一定非要从他身上入手。像傅家那种名门,都很看重公众形象的,”戚听开始出主意,“你越不伦不类不够端庄,他们家意见越大,到时候全都帮你离婚。”
裴奚若一听,很有道理啊。
她看见戚听耳畔垂下来的两绺红发,忽然心动,“你这头发哪里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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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总,裴小姐刚才说,要晚几个小时回家。”傅展行出了会议室,沈鸣紧跟着道。
傅展行接过手机,“她要干什么?”
“裴小姐说…”沈鸣顿了下,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她要把头发染成绿的。”
“……”
晚十一点,平城市中心仍繁华不断。高架桥横越交错,织成一条条橙黄灯带。
黑色宾利一路行驶,最终停在安平路旁的巷口,打起双闪。
裴奚若收到傅展行的消息,早已困得打哈欠。
她本以为今晚会让他等,没料傅展行这苦行僧,竟然可以持续不断工作到这个点。
习惯性撩了下头发,手感却轻了许多。裴奚若这才想起自己换了发型,一时心情美起来,又对镜子欣赏了好几分钟才下楼。
“傅先生。”她拉开车门,准备给他一个大惊喜。
车内亮着柔和的阅读灯。
傅展行从一则财经讯息上抬起视线,就看到女人钻入车中。
她染的不是绿色,而是一头鲜亮的樱花粉,小波浪般起伏,发尾刚到肩膀。这样的发色,搭白肤红唇,完美衬出了她的妖气,鲜眉亮眼的。
也许和她待久了,审美也越来越偏。此刻,他竟觉得很美。
他没说话,裴奚若更得意,“傅先生,对于我的新造型,你不想发表什么评价吗?”她觉得,他心里说不定在讲脏话。
傅展行道,“好看。”
“认真的?”裴奚若惊了下,她撩了撩头发,故意用香气去惹他讨厌,“你再感受感受,你不觉得不伦不类不够端庄吗?我这样子去晚宴不会给你丢脸吗?”
他只有两个字,“不会。”这无所谓。
“傅先生真是紧跟时尚。”她只好假假地夸他一句,然后话锋一转,“但别人不一定这么想啊。明天不是要去爷爷家吗?我这样,说不定会被赶出家门。”
“裴小姐,事情不会和你想象的一样。”他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是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被看穿,裴奚若还有点不服了,“我刚想的是——你不会和我离婚。”
他承认得倒是毫无负担。“这话倒是说对了。”
“……”裴奚若没辙了,干脆不和他弯弯绕,也收起了妖娆姿态,“傅展行,你就说,喜欢我哪一点吧?我好对照改正。”
戚听今晚说的一句话,提醒了她,诚心和傅家联姻的对象不止裴家,傅展行明明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却偏选她。
傅展行没答,反而问,“那裴小姐呢?为什么想离婚?”
“说了你就离?”
“可以考虑。”
裴奚若想了两秒,觉得说了也不亏,“你知道我以前调查过你吧。人活在世上,总有欲/望,总有缺点,但你好像什么都没有。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啊,也许,你是个深藏不露的……”
“变态”两个字,在她舌尖转了个圈,愣是被生生压了下去。
因为,她看到傅展行轻轻笑了下。
认识这么久,他笑过几次?还是在听到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他是真的变态吧?
“裴奚若。”
她有点警惕,“干嘛?”
“知己难寻。这婚,我越来越不想离了。”
第26章 赏月
#26
……?
他居然为了呛她, 不惜承认自己是变态?
还以为他真这么好说话呢。
原来只是假慈悲。
裴奚若离婚的小希望灰飞烟灭,除了僵笑,摆不出其他表情了, “傅先生,你真的好爱我。”
她在说反话, 傅展行怎会无知无觉, “裴小姐。”
裴奚若张口道:“不在。已经被气死了。”说完扭头看窗外, 连坐姿都透露出几分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傅展行扫了眼她背影, “沈鸣,放几首歌。给裴小姐消消气。”
沈鸣:“好的。”
几秒之后,一首吟诵调缓缓在车里响起。
裴奚若愣了下,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紧跟着,那深邃低沉的声音,就如海浪一般滔滔涌来, 浑厚连绵, 回音不绝,像铁了心要渡化她这个犯了嗔戒的孽障。
裴奚若:“?”
居然放的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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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一路前行, 佛经也飘了一路。
起初,裴奚若还气得头脑发昏, 可随着时间推移,困意涌上来,她也顾不上生气了,只想快快睡觉。
车开得不算快, 灯光成片从眼前滑过, 被玻璃渲染成老旧迷离的昏黄/色。
诵经声无孔不入,喋喋不休。
裴奚若眼皮频频打架,生无可恋道, “傅先生,我已经不气了。”
一句话比什么都有效,唔嘛唔嘛的佛经随即停下。
这安静来之不易。裴奚若第一次感受到了珍惜,难得没再作妖。
傅展行这才道,“裴小姐,我并不是想让你生气。”
相亲时,她花招频出,他难得有了种棋逢对手的兴味。后来则是觉得,娶这样一位太太回家,不至于了无生趣。
如今,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
当然不会离婚。
“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我能说什么呢。”裴奚若倚着车座,发现自己居然出现了佛经的幻听,一时非常生无可恋,“等我恢复精神,再和你决一死战。”
对于她这封毫无力道的战书,傅展行报以一笑,“不急。”
裴奚若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以为车程还长,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谁知不过昏沉片刻,忽然传来沈鸣唐僧念咒般的声音,“裴小姐?裴小姐,到了。”
裴奚若掀开眼皮,看了看他。
这人二十七八的模样,看着也挺斯文端正,没想到,竟是圣僧座下走狗。
她没忘刚才就是沈鸣放的佛经,这会儿很记仇地赏给他一记眼风,撩撩头发,高跟鞋踩下地面,“傅展行呢?”
下车才发现,这里还是车流如织的平城市中心,随处可见繁华街景。
搞什么?
“傅总约了个朋友,在会所小谈几句,刚才先进去了,”沈鸣被她看得凉飕飕的,不自觉摸了下鼻子,“咳,裴小姐,今晚来不及回明山墅,您和傅总先住这边。”
随着他的话音,裴奚若看清了眼前这幢大厦。
柏嘉府,坐落于平城市中心CBD,寸土寸金的淮平街南边。
作为面向高端人群的酒店服务式公寓,开盘之初,它便以单价数十万的巨额数字闻名网络,成为众多网友梦寐以求都想看一眼的观景豪宅。
想到之前住家阿姨的话,裴奚若略略了然。
看来,这就是傅展行在市中心的住所了。
一路过来,从入户大堂到私人会所,简约风格一路延展,倒是跟清净的山间别墅迥然不同。
此时,傅展行和徐潮生,正坐在会所大堂的沙发中。
“行哥,这次你真救我一命了!不然我爸非打断我的腿不可。”徐潮生是专程过来道谢的。
他刚接手公司事务,无意中得罪了一位重要合作商,这合作商人直嘴臭脾气硬,连徐老爷子也要敬上三分,扬言要叫他这小毛孩长个教训。
最后,是傅展行出面帮他摆平。
“小事。”傅展行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前脚别过,后脚裴奚若就走了过来。
她在车上小睡一觉,连带着也养足了精神,于是,又开始胡说八道,“傅先生,怎么没看见你约的那位朋友啊?”
傅展行走至入户电梯厅,“刚走。”
“哦?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她走入电梯,故意把“的”字省略。
他抬脚跟进去。“不男不女的朋友。”
“……”裴奚若后悔自己没录音,不然,下次放给那个人妖朋友听多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门外的沈鸣不由得擦了把汗。
傅总和裴小姐之间的气氛真的太诡异了,明明看起来亲密和谐,却好像下一秒就能大打出手。
他夹在中间,时不时感觉人生多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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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纹门锁发出轻微的开启声,柔和的感应灯次第亮起,落在玄关长廊。
整排智能鞋柜贴墙而立,拼花大理石走廊径直通往十字厅。厅中挂了四幅极具现代艺术感的绘画,黑白线条柔韧,织出一张张不同的写意侧脸。
裴奚若没有想到,傅展行的这套住宅,会是这样的风格。
怎么说呢?好有艺术感,好现代化。她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
门厅墙中嵌了块智能魔镜,分为多个板块,能看见户外影像、天气、地图,调控室内新风、三恒系统,甚至可以充当居家电子导航。
裴奚若驻足,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很快就摸了个透,顺手将语音交互功能打开。
“您好,欢迎回家。”一道电子女声温柔响起。
她跟智能魔镜对话了几句,扭头道,“傅展行,你怎么不开这个语音功能啊,好有意思。”
傅展行正坐在半圆形序厅的岛台边,朝她看去一眼,“太吵。”
“我要开着。”裴奚若宣布。
要是在朋友家,她还会考虑一下礼貌问题,可对方是傅展行,就没这个顾虑了。
她巴不得他越生气越好,最好把她扫地出门。
不过,傅展行让她体会过了太多次“事与愿违”,这回也没有例外,“随你。”
裴奚若先是对他的良好修养感到失望,随即又豁达了起来——同意也好,不然,显得她多霸道呢。
于是,又转过头,专心摆弄镜面。
傅展行将近几日的金融科技讯息看完,回了几条消息,冷不防发觉裴奚若有好一会儿没说话,便抬了下眼。
也是在他抬眼的这瞬间,裴奚若有了动作。
她稍退几步,边照魔镜边得意问道:“Mirror mirror on the wall , who is the most beautiful person in the world?”
留学几年,她的英文很地道,这会儿故意用夸张声线念出,比起《白雪公主》里的恶毒皇后有过之无不及。更多了几分花枝招展。
偏偏她还摸到了门路,把智能魔镜的回答也设置好了。
那道温柔女声回她,“当然是您了,我的女皇陛下。”
裴奚若笑得更满意。为自己的聪明机智,也为她的新发型。
幼稚,自恋,略带傻气的举动。
傅展行收回视线,不知怎的也挑了下嘴角。
这朵水仙,栽到哪儿都能肆意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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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嘉府这套房子接近四百平,足够大。裴奚若把卧室选在了离傅展行最远的那间。
饶是如此,洗澡之前,她还是很不放心。
和尚不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了——今晚刚承认过自己是变态,昨夜还不锁门。仔细想想,第二次约会,他还拉过她手腕呢。
不得不防。
进浴室之前,裴奚若特意观察了下傅展行在哪。
她走到起居室,“傅展行?”
没人应声,又去书房。
结果,哪里都找不到他。
跑哪去了?
裴奚若心悬了悬,故意扬了扬声调,“傅展行,我要洗澡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玻璃移门被拉开的声音。
在开放式书吧后面,直通往全景阳台,玻璃门敞开后,有风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