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做给我的?”江云翊声音低低的,带着笑。
温娇脸颊红红的,推他的手:“……你、你松开我。”
江云翊还想说什么,春箩刚好迈步进门,见到这一幕,连忙转过身,慌慌张张地说:“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话音未落,人就跑了。
她还不如不说,温娇脸颊更红了。
江云翊笑了笑,撒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坐到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这贴身丫鬟,直愣愣的,不过,倒是个忠心护主的。昨夜……”
他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眼眸对上,温娇转开脸,轻声问:“你是不是装醉?”
江云翊无辜地看着她:“我喝了多少,你去叫合璧过来,一问便知。只是零星记得些许片段,连如何昏睡过去,都不太想得起来了,怎么就是装醉了?”
温娇心虚地“嗯”了一声,连忙将话题转开了。
这一日,江云翊都赖在房中,当真哪儿也没去。
晚上,温娇沐浴完出来,见他歪在暖塌上,翻她的话本子,突然生出一丝局促出来。
她看一眼躺椅,又看了一眼床,突然连脚都迈不动了。
第53章 偷亲 我若再亲下去,是不是又要一掌将……
江云翊姿态闲适, 全然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指尖一挑, 他又翻过一页话本子。
这下子,他扫了两眼,忽然闷声笑了两下。
有什么好笑的,温娇疑惑地看过去。
江云翊从书后露出半张脸,眼中还藏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他晃了晃手中的书,低声问:“倒是没看出来,原来你还喜欢看这种?”
温娇看书向来看得杂, 这些话本子也不知是何时淘回来的,看着封面倒是不太有印象。她纳闷地问:“哪种?”
江云翊不说话,但那眼中的笑意却叫人心生疑窦,百爪挠心似的, 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给我看看。”温娇伸手, 江云翊却不给, 反而略挑了下眉, 继续有滋有味地翻看起来。
这德性,好似拿捏到了她什么短处似的?
温娇褪了鞋, 爬上暖塌,跪坐到江云翊身边,伸手要去夺他手中的书。
可江云翊早就有所准备,见她来抢, 索性坐了起来, 将手臂高举, 笑问:“抢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爷是不是闲得慌?”温娇瞪着他,倾身去抢,“若是无聊, 自去翻你的兵书去,抢我的话本子看做什么。”
男人声音带笑,左右手将书扔来换去,就是不让她得手:“怎么?你看得?我就看不得?”
她几乎贴在他身前,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湿气,花香味萦绕在鼻息之间。
见她抢不到,像是失了耐心,转身要走,江云翊一下抓住她的胳膊,眸光微暗,低低地说:“好了,给你看就是。”
他放下拿书的手臂,却没有直接将书递给她,反倒是翻到了刚才看的那页,举到她面前,笑道:“看吧。”
书中文字清晰可见,讲得似乎是一对男女在屋中独处调情,说着说着就往床上歪。
满页皆是云翻被浪之前的污言秽语。
温娇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热度迅速涌上脸颊。
这是何时买的?她定时一时不察,才错买的,怎么……怎么偏偏就叫他翻到了呢?
“定然是随手取的,我、我没看过……”
她声如蚊呐,又急于解释,整个人都有些慌乱无措。
目光闪躲着,她伸手去抢书,这下,江云翊却是没有再抽手。
只是,当她的手刚碰上话本子柔软的书页之时,男人倾身靠近,突然低头,飞快地吻了吻她的唇。
酥麻之感从心脏席卷至四肢百骸。
手中的书,松松坠落在身前,落在她散开的裙摆上,被风一吹,发出哗啦哗啦的细响。
暖光摇曳。
他的眼眸幽深,像是烧着一把火。
呼吸尚还亲密地交缠着,他退离寸许,与她对视一眼,目光下移,又落回她柔软殷红的唇瓣上。
不同于那日醉酒一般来势汹汹,他今夜的神色显得格外温柔,眉目柔软,带着试探意味地一点点靠近。
温娇的手紧紧拽住裙摆,紧张得都冒出了一层汗。
心里慌乱如麻,双唇几乎相接那一刻,她下意识微微侧开脸,躲了一下,脸颊却红得几欲滴血。
如果江云翊再不管不顾地亲上来,也许她就再也没有勇气将他推开。
可是男人顿在远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低笑了一声:“我若再亲下去,是不是又要一掌将我劈晕了?”
声音微哑,与平时有些不同。
温娇微微一怔,倏而看他。
……他记得劈晕他的事?这人果然、果然是在装醉的吧?
“你今日奔波了一天,也没能午歇,定然是困了。”江云翊笑,伸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翻身下塌,“去睡吧。”
温娇下意识跟着他一动,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江云翊一顿,转身看她。
两人视线对上,温娇却突然不知自己为何要拽住他,呐呐问:“……你去哪儿?”
“我回躺椅睡着,”江云翊故意靠近了些,声音低下去,“还是你愿意……”
他话还未说完,温娇就一下将手缩了回去。
她长睫轻垂,微微咬住红唇。
江云翊一笑,起身,自去铺床。
这一夜,温娇是听着那人浅浅的呼吸声入睡的,心里竟觉前所未有的踏实。
*
翌日,天光未亮。
温娇在迷蒙的睡梦之中,却觉有人坐到了床边,看了她一会儿,低头,温热的唇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她神思混沌地睁开眼,慢慢辨认清楚了眼前的人。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她轻轻地问,带着还未睡醒的迷糊之感。
江云翊替她掖了一下被子,低声道:“陛下今日要去南安寺礼佛,命我带兵护送。”
他不会无缘无故同她汇报行踪,温娇一听这话,瞬间醒了大半。
“可是要安排他们父子相见了?”她正要坐起来,江云翊却抵住她的双肩,制止了她的举动。
“你睡吧,别起来了。”江云翊眸光温柔,带着一丝浅笑,“只是告诉你一声,不是什么大事。一应事情我皆安排好了,你无须担心,只要在家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即可。”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定然是安排了不少,才能避过太后耳目,并没有那般简单。
温娇轻轻点了点头。
江云翊笑了下:“我走了。”
温娇急声道:“那你一切小心。”
她眸中的关切叫人心暖,江云翊又轻轻一笑,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出去了。
他走之后,温娇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学他那般,提着剑,去院中练了一轮。
清晨,空气清新,微带着凉意。
她却练出了一身薄汗。
当剑尖扫过花丛,无端想起,那日他用剑尖送花至她跟前的事。
她放下剑,忍不住站在原地,无声笑了笑。
春箩奉了干净的帕子上来,见她心情好,也跟着笑:“少夫人许久都未练剑了。”
温娇摸了摸剑身,微微一笑:“嗯,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日子似的。”
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什么都不必担心的日子。
而这样稳定的、让她觉得安心的日子,都是那人给的。
尽管羞涩……也许昨夜她不该避开……才是……
想到此处,脸颊又红了红。
青露匆匆走近,见了温娇,又有些欲言又止。
温娇收剑入鞘,看着她笑了笑:“怎么了?有事就说罢。”
青露低着头,轻声回:“少夫人,银瓶过来了,在门前等着,赶走赶不走,说是想求见少夫人一面。”
春箩一听她的名字就皱眉,嘀咕道:“她最近倒是忙得很,四处周旋。”
温娇看向春箩。
春箩瞬间闭了嘴,懊悔之色浮上脸。
“她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温娇问。
春箩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青露,青露便低头回道:“知道一些,院子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丫鬟堆里头的事。”
温娇慢慢点了点头,往房中走去:“让她进来罢。”
她去换了身衣衫出来,银瓶已被请到了房中。
一见到温娇出现,银瓶便福了福身:“给少夫人请安。”
银瓶神色有些憔悴,但因生得好,让人见了,仍是有我见犹怜之感。
想起上辈子的事,温娇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江云翊喜欢她这样的么?
“银瓶姑娘不必客气,你是老太太身边的人,难得到我这儿走动。”温娇道,“快坐罢,不必站着了。”
“奴婢谢少夫人抬举,但于礼不合,奴婢站着说话便是。”银瓶垂着眉目,轻声说。
温娇本就是随口客气两句,见她不应,也不会再劝。
接过春箩递过来的茶,她轻抿了一口,问:“不知银瓶姑娘今日过来,是有何事要找我?”
银瓶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请少夫人屏退左右,奴婢想私下与少夫人说。”
春箩蹙了眉,张口就要骂人,却见温娇抬了抬手,道:“你们下去罢。”
屋内服侍之人都一一退了出去,房门轻阖,光线就有些暗了下来。
但是外头日光仍是很好,温娇望了一眼窗外景致,笑了笑:“你有话就说罢。只一点,若是要我劝世子爷收了你,那你就找错人了,我早就说过,我做不了爷的主。”
她开门见山,如此直白,倒叫银瓶愣了愣。
两人对视片刻,银瓶低首,垂眸,忽然提了裙摆,慢慢跪下。
她做什么事都是这样不急不慢,不骄不躁的样子,怪道这些年,在老太太跟前如此受宠。
银瓶轻声说:“少夫人许是不知,奴婢家中也曾是官身,只因家中兄长获罪,牵连全家,这才被抄家流放。女眷或该贩卖至青楼妓院,可主案的大人与父亲有过节,便暗中使了手脚,最终,我们皆被判流放。流放也好,这样起码全家人都可以在一起。可我终究是想得是太天真了……流放之途,何止是辛苦,甚至连命都随时可能会搭上,偏还有那等好色之徒,日日如豺狼虎豹一般虎视眈眈。那年,我不过才十一岁而已。”
她顿了顿,眼眶已有些泛红。
“父亲、兄长本就带伤上路,在流放途中,病入膏肓,接连逝世。母亲为了保我,被人欺辱至死。”她闭了闭眼,“而我的苦难,结束于世子亲手将我带出泥潭的那一刻。若非他在边关之地救下我,我早已失了清白。当年的江家,远不如现下大权在握,可世子良善,因我苦苦哀求,他便托了长平郡主暗中打点,这才让我得以在老太太身边伺候。”
银瓶抬头看她,潸然泪下:“少夫人,奴婢爱慕世子多年,一心只想留在府中,留在他身边而已。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少夫人怜惜,给奴婢一个机会。少夫人既然无意于世子,又何必介意奴婢的存在?”
第54章 拒绝 我从不会因为爱一个人,匍匐到尘……
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泪眼婆娑之中, 银瓶对上温娇明亮平静的双眸,一时只觉好似被她看透了似的, 忍不住有些不安地略低下头去。
以她的推测,她如此做低伏小,温娇这种温柔性子,必然是不好再拒绝的。
可此刻,这种想法,却有些动摇了。
咣啷。
是茶盏轻轻放下之声。
女子娇软如蜜的声音轻轻响起:“银瓶姑娘,深宅大院之中, 我见得多了。通常说,自己什么都不求的人,到最后,反而是求得最多的。你要他的爱, 要他的怜惜, 这种事情本就是永无止境, 如何都不会嫌多的。”
银瓶张了张口, 温娇却微微抬手,制止了她的辩驳。
“我很同情你的身世遭遇, 但我先头所说,并非推脱之词。”温娇徐徐地说,“我确实做不了他的主。若他想娶你,我二话不说, 点头便是。若他不想娶你, 你就是求遍了这府内所有人, 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实则,你心中很清楚,他对你是什么样的态度, 否则,以你的聪慧,不会单单避开他这条捷径,而从老太太,从长平郡主,从我下手。”
银瓶的手倏然拽紧裙摆,低垂的双眸之中,浮上些许痛色。
“少夫人,”她再开口之时,声音有些沙哑了,仿佛说的每一句都很艰涩似的,“您既看得如此通透,当知,即便我入了门,也不会成为您的威胁。您若是担心,我自可服下断子药,发誓此生都不会与您争抢在府中的地位。奴婢今日之所以跪在这儿,除了笃信少夫人心善之外,还有一点,便是觉得,奴婢与少夫人同样有着家道中落,日行艰难的际遇。说句僭越之话,我们之间总归是相似的……”
她话还未说完,温娇转脸又看了一眼外头天光,轻轻打断:“银瓶姑娘,还是请回罢。我要说的,已然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想在他房中占有一席之地,可自去找他,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好,只要他点头,我必不反对。”
温娇的目光从她脸上轻轻挪开,站起来,往外走。
路过她身侧时,她脚步微微一顿,忽而低声道:“我想,我与你还是不同的。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不管家世显赫还是一无所有,我从不会因为爱一个人,匍匐到尘埃里去。”
她说完,径直推门,出去了。
银瓶僵硬地跪坐在原地,怔怔落下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