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小火锅咕叽咕叽翻滚起来,一时间香味四溢。
本还蜷成一团在池边打瞌睡的小白瞬间被馋虫勾醒。
它探头探脑地爬了过来,一双红灯笼般的卡姿兰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宋芷昔。
为了更有效引起宋芷昔的注意力,它甚至还发出了“唧唧唧唧”的可爱声音。
被那声音所吸引的宋芷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恰好对上小白那不停分泌着涎水的狰狞口器。
宋芷昔手一抖,差点掀翻了整盆火锅。
小白对火锅的执念已超出宋芷昔的想象,它一边“唧唧唧唧”地叫着,一边扭动着那庞大而肥硕的身躯在地上打滚卖萌。
一时间尘烟滚滚,全都飞进了热腾腾的火锅里。
宋芷昔顿时食欲全无,扶墙狂吐。
小白倒是如愿所偿,迈着整整齐齐三十二条小短腿一溜烟跑了过来。
趁着宋芷昔不在,仰头吨吨吨干光整盆火锅。
快把胆汁都给吐出来的宋芷昔抽空看了一眼,只觉无语。
接下来几日,宋芷昔都在打火锅中度过。
小白则顿顿准时蹲点,总能在火锅煮好的那一刻冒出来。
不得不说,宋芷昔的适应能力真非同一般的强,头一次还被小白恶心到肺都要吐出来,多看几次后竟已能淡然自若地和它一同吃火锅。
到了第四日,火锅底料已全部用完,宋芷昔决定开始自己做吃食。
可当那锅黑中泛绿的神秘物质被端上桌时,宋芷昔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这玩意儿真能吃?
会不会一口下去就与世长辞了?
宋芷昔又撇头瞅了眼哼哧哼哧赶来的小白。
果断舀了一海碗给它。
一无所知的小白仍沉浸在又有美食吃的快乐之中。
然而,一碗下肚,又是尘烟滚滚。
小白吐了个天翻地覆,连腰围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来。
宋芷昔用脚尖踢了踢小白软绵绵的身体:“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我煮的东西真这么难吃?”
小白不会说话,用实际行动告诉宋芷昔。
你煮的东西根本不是难吃不难吃的问题,问题是有没有命去吃。
不信这个邪的宋芷昔又回头看了眼沧渊。
尚未等她开口,沧渊便回了个“呵”字,并且给她送去一个你敢过来,我就一定弄死你的眼神。
这些天宋芷昔看似不务正业,实则每天都在思考该如何逃出去。
为此,她甚至都能压住内心的不适,开始用美食来诱惑小白,与它套近乎。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宋芷昔已基本确定,外面的妖兽皆受沧渊操控。
也就是说,他虽无法动弹,却也能轻而易举取她性命。
除此以外,宋芷昔还发现那些妖兽不但畏惧沧渊,也一样害怕小白。
尚未取得其他有用讯息的宋芷昔只得继续苟着。
洞穴中的每一日都枯燥且乏味。
宋芷昔即将失去耐心之际,终于出现了转机。
她亲眼看到了沧渊在以血来喂养小白。
那一瞬间,宋芷昔脑中仿佛有道白光闪过。
她好像突然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喂完小白的沧渊淡淡瞥了宋芷昔一眼:“小白是喝本座的血长大的,千年前它才食指那么大一条。”
沧渊本不是一个话多之人,大抵真在这片黑暗中待太久了吧,短短半月内说的话竟比从前十年还多。
这可是一条相当有用的讯息。
宋芷昔眼睛倏地一亮。
她趁热打铁道:“沧渊,你的原形是什么?”
沧渊神色语气皆不变:“没有一只妖会愿意透露自己的原形。”
宋芷昔仍不放弃,她又蹭蹭蹭跑了过去,两眼亮晶晶:“我猜是蛟或者龙对不对?”
沧渊意外的望了宋芷昔一眼。
将他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宋芷昔开始睁着眼说瞎话:“毕竟,你一看就很威严,原形又岂会是那种不入流的小东西,必然是最威猛的那种。”
沧渊这长相与“威严”二字压根没半毛钱关系,他也不戳破宋芷昔,只微微勾了勾嘴角。
得到答案的宋芷昔已满意地回到躺椅上瘫着。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龙为万妖之尊,也唯有龙才能在血脉上压制住所有的妖。
光这一个理由便足矣。
沧渊虽未亲口承认,却也不曾否认。
宋芷昔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才能弄到沧渊的血,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小白身上。
可很快又被她给否认掉。
小白的血不一定有用,万一打草惊蛇就全完了。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
宋芷昔不是在练飞刀便是在练箭,还是蒙着眼睛的那种。
同时沧渊也体验到了何为刀光“箭”影。
不是飞刀被投入了滚烫的池水中,就是箭被射歪,直接擦着沧渊衣角而过。
最夸张的一次,宋芷昔还抱着榴莲现场表演了个平地摔。
差点被榴莲砸到脑门的沧渊实在忍无可忍。
他斜着眼冷冷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宋芷昔一本正经:“我想培养出一个更优秀的自己。”
“……”
若不是被封印住了,沧渊是真的很想立刻掐死她。
他一改往日的慵懒,嘴角噙笑,眼中却一片冰凉:“闹够了便开始与本座做交易罢。”
宋芷昔也懒得继续装疯卖傻,她一步一步缓缓靠近,直至她的鼻尖快要贴上沧渊,才弯了弯眼角:“若我不愿,你当如何?”
她声音又软又绵,温热的鼻息拂过面颊,微微有些痒。
未料她会靠得这般近的沧渊一怔,神色却不变:“那便逼得你愿意为止。”
最后一个字仍在舌尖打着转,沧渊便觉唇上一痛。
意识到宋芷昔准备做什么的沧渊不禁瞳孔一缩。
一切都已太晚。
宋芷昔早已含着一口血冲出这个洞穴。
她如横扫过境的飓风,血脉上的碾压使那群低阶妖兽纷纷跪地臣服。
宋芷昔抑制不住地弯起了嘴角,她一路御剑向上猛冲。
她即将冲出深渊,久违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宋芷昔简直喜极而泣,泪水尚未流淌出,却在飞到某个高度时被一层透明的结界给挡住。
意识到这一点的她不禁浑身一僵。
正寻思着该如何破界,那结界便如破碎的玻璃般寸寸裂开。
然后,宋芷昔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第37章 〇③⑦:恭迎吾皇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不论刚冲出深渊的宋芷昔, 还是刚破开结界的张平之皆是一愣。
倒是张平之先反应过来,他神色如常地朝宋芷昔笑了笑:“没想到宋师妹你还活着。”
经历过一番大起大落的宋芷昔早已能淡然面对一切,她心中虽有一万个疑问号, 却也不曾表露出来。
她不傻,自是明白张平之究竟在做什么。
可比起他做此举的目的, 宋芷昔还是更担心自己的小命。
她竭力使自己看上去显得淡定,哪怕手指已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仍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她一派云淡风轻, 亦回张平之一笑,意有所指地道:“没想到张师兄你还有这等能耐。”
许是真急着有事要做, 张平之并未多说什么,只轻描淡写地道了句:“你身上有吾皇的气息。”
短短一句便让宋芷昔醍醐灌顶。
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张平之又笑了笑:“那么,就此别过了宋师妹。”
他话音才落, 背上便生出一对宽大的翅膀,箭一般射入那幽暗的深渊。
已无任何语言能形容宋芷昔心中的惊骇。
她茫然地看了眼张平之那逐渐被深渊所吞噬的背影。
何为真,何为假, 何为虚,何为实, 她已傻傻分不清。
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每张脸下都藏着不同的秘密。
她以为柔顺羞怯的念柔师姐,可以不动声色捅她一刀, 再将她推下深渊。
她以为平平无奇的张平之, 实则深藏不露, 竟与妖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甚至都已不知还有什么人可以再去信任。
宋芷昔心事重重地降落在断崖上, 尚未稳住身形,便有道黑影风一般地扑了上来。
一股并不算陌生的气息兜头罩脸将她捂得严严实实。
她的脸被强行按在那人胸膛上,她甚至都能透过一层薄薄的衣料感受到那人强劲有力的心跳。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聚起力将那人一把推开。
许是不曾料到宋芷昔会有这般激烈的反应, 那人也愣了许久,才颤声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虽然这话听上去还不错,有种被重视的感觉,可宋芷昔仍没忍住说了句煞风景的话。
“不是……大哥,你谁呀?”
从他出现至今,宋芷昔都处于一种懵懵哒的状态。
好不容易酝酿起的悲伤情绪就这么被宋芷昔给破坏了,那人磨了磨后牙槽,白眼一翻:“你说老子是谁!”
!!!
这万年不变的白眼,这如出一撤的傲娇语气,不是玄青还能是谁!
宋芷昔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声,仍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玄青藏在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也被山风吹散了。
他嘴角微微翘了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宋芷昔闹。
玄青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总能与宋芷昔闹成一团的小乌鸦。
宋芷昔的心情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微妙和复杂。
她突然就笑不下去了,又定定望着玄青,将他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遍,才捂着脑袋,痛心疾首道:“不是说好了要变美少年吗?你这么一副邪魅狂狷的样子是要做那般?”
宋芷昔打死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小乌鸦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身姿高大挺拔,乍一看去竟比顾影照还要高上几分,肩宽腿长不说,就那张脸,真真完美诠释了何为“霸总”,眉眼飞扬,鼻骨修直,唇形薄而锋利,每一处都在拼命展示它的肆意与张扬,更何况他还不知和谁学的,衣服都不好好穿,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
脖子以下的地方宋芷昔是不敢看的,可就刚刚那么一抱,她便已感受到玄青胸膛上那几块肌肉的分量。
亲手养大的小乌鸦突然成了个荷尔蒙爆棚的小狼狗,宋芷昔一时间是真无法接受,甚至都已超越被吴念柔捅得那刀的刺.激。
宋芷昔犹自感叹着。
玄青已叉腰逼近,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宋芷昔:“怪我咯!谁让你关键时刻消失不见了,还是阮软师姐告诉我,这副模样最讨姑娘喜欢,谁教你这么没眼光!鸡仔似得瘦弱少年有什么好看,连八块腹肌都没有,还好意思称之为男人!”
这话说得……
宋芷昔都不知该如何去接茬。
宋芷昔悠悠叹了口气,忽又弯唇笑了笑,朝玄青招招手:“你头再凑过来一点。”
虽然不懂宋芷昔究竟要做什么,玄青仍乖乖将头伸了过去。
宋芷昔抬头看了看他头顶,又道:“太高了!再蹲下来一点点嘛。”
虽觉这样十分有损自己的男子气概,玄青依旧听话地蹲了蹲,只是面上表情有些不好看。
可他个头实在太高了,把本还勉强称得上是高挑的宋芷昔给衬得格外娇小,宋芷昔又踮了踮脚尖,才终于够到他头顶。
她掌心轻轻在玄青脑袋上揉了揉,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呀,小乌鸦。”
像是被箭矢给一下击穿了心脏。
玄青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隔了半晌,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阿昔……”
他想像从前那样,把头靠在宋芷昔颈窝间蹭蹭,可宋芷昔的手仍在他头顶揉啊揉。
她尾音软软向上扬:“嗯?怎么啦?”
玄青目光沉沉:“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好呀。”宋芷昔答得毫不犹豫。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需要去做。”
她绝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和痛都能统统往肚子里咽的人。
吴念柔捅她的那刀一定得讨回来。
玄青一下就猜透了宋芷昔的心事:“是吴念柔么?她如今在刑法堂,还要半年才能出来。”
连顾影照这样的天之骄子误杀同门都要受罚,更何况吴念柔还是有意的抹杀。
宋芷昔神色不变,仿佛早就猜到了结果会是这样一般。
她只道了句:“我去看看。”
刑法堂位于云华门最偏僻的一隅,整个建筑以黑为主色调,庄重而浑朴。
见吴念柔一面比宋芷昔想象中更容易,不过交出门派令牌再报个姓名,宋芷昔便被轻松放行。
待真正见到吴念柔时,宋芷昔才明白,为何这么容易就能见到重犯。
吴念柔正赤着背趴在一张石床上,雪白的肌肤上皆是深可见骨的鞭痕,纵横交错犹如深谷沟壑,简直触目惊心。
围绕在石床周围的是一层透明光幕,那光幕看似普通,实则暗藏杀机,只要靠近,哪怕你有元婴修为都将会被绞成肉泥。
宋芷昔强行忍住那股子想吐的欲望,远远站在光幕外,柔声喊了句:“念柔师姐。”
宋芷昔的声音算不上大,即便隔了一段稍远的距离,
吴念柔仍十分清晰地听到了宋芷昔的声音,她勉强抬起了头,淡淡瞥宋芷昔一眼,面上无悲亦无喜,仿佛在说一件最平淡不过的事。
“你没死呀,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