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昔简直目瞪口呆。
不信这个邪的她还欲再掐诀,却被玄青打断:“没用的,但凡沾了一丝灵气,都能被它们所啃食,除非你能引来天火地火。”
他话音才落,便展开双翅搂着宋芷昔一同冲上屋顶。
哐当!咔咔咔……
砖瓦破碎之声在夜间传得格外远。
宋芷昔只觉头顶一痛,紧接着又是身上一凉,整个人都已沐浴在夜风中。
二人皆心有余悸地站在屋顶,宋芷昔还想伸长脖子,透过屋顶的大窟窿再看一眼屋内的嗜灵虫。
消失许久的琴声又顺着风一同飘了过来。
这次的琴声不似先前那般缥缈,音量比方才大了近十倍。
本还无头苍蝇般在屋内乱转的嗜灵虫又一次爆发。
嘭!
这一撞,比宋芷昔与玄青那下力道更大,整个屋顶几乎就要被掀翻。
连宋芷昔都险些被震落在地,还好玄青一把拉住了她。
那些嗜灵虫摆明了是被被琴声所操控,琴声越大,它们便越躁动,像条疯狗般不断扭动着肥硕的身体狂涌而来。
这些虫子的暴躁程度已完全超出宋芷昔的想象。
此处显然已无法再继续待下去,宋芷昔一拍储物袋祭出逍遥椅,屁.股才沾上椅垫,便有一抹红踏月而来。
天与地连成一线,举目望去一片漆黑,唯有那抹红,一下撕裂无尽的黑暗,箭一般刺入宋芷昔眼中。
他凌空立于风中,就像墨色间的一点朱红。
宋芷昔甚至都不知他是何时动的手。
只知,他不过挥了挥衣袖,那些差点吃了她的可怕嗜灵虫就已化作劫灰。
而那不知何时变得恢弘磅礴的琴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宋芷昔目光灼灼望着凌风而立的沧渊。
从前她都在挨各方大佬的揍,只体会过高阶修士的可怕,从未这般清晰地感受到真正的强者的力量。
是不是只要足够强大,挥手间就能让一切都湮灭?
宋芷昔望向沧渊的目光越来越炽热。
炙热到连沧渊这等大佬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缓缓回头看了宋芷昔一眼。
宋芷昔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她一把扑上去,抱住沧渊大腿:“王上`奴家可要被吓死了嘤嘤嘤。”
沧渊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说人话。”
宋芷昔连忙松开抱着沧渊大腿的手,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老大~带我们回您寝宫住着吧!没有您罩着,我们随时都可能阵亡啊~”
沧渊似笑非笑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宋芷昔;“你确定要和我一起住?”
才不管他是否话中有话呢,宋芷昔点头如捣蒜:“我确定以及肯定!”
沧渊毫无征兆地笑了,他神色懒懒道:“那就别怪本座没提醒你,你们这样大抵会死得更快。”
宋芷昔:“……”
这算一种变相的威胁么?
是嫌弃她和玄青,还是说……他其实指的是贺兰雪。
若仅仅是指贺兰雪,宋芷昔倒觉没什么,她就不信,那朵白莲还能杀到沧渊寝宫去。
沉思片刻,宋芷昔脖子一仰,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快就快吧!总比死得无声无息好!”
这点,连玄青都深以为然。
贺兰雪那女人太可怕了。
若不是宋芷昔那夜恰好失眠睡不着,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于宋芷昔的提议,沧渊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宋芷昔只当他已默认,收拾好东西连夜就与玄青一同搬去了沧渊寝宫。
沧渊寝宫与宋芷昔想象中区别很大,简洁到像是从未住过人,大面积的白与灰交错覆盖在眼前,冷淡到宋芷昔都不好意思在这种地方住下去,完全看不出它的主人是个日日穿红衣的骚包男人。
这里甚至连个洒扫的侍女都没有,为了能够长远地待下去,宋芷昔便在沧渊面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表示,她与玄青要包下了这座宫殿内的所有粗活。
直至现在,宋芷昔方才明白何为冲动是魔鬼。
沧渊寝宫上下两层里里外外足有三千来平,光是洒扫这一项就能让宋芷昔累得直不起腰,偏偏还有很多地方都摆放了贵重物品,无法像扫院子一样用卷风诀来扫。
收拾好所有房间,只剩最后一间书房时,宋芷昔又与玄青因任务分配不匀而大打出手。
一番推搡后,本还好端端摆在架上的书“哗哗哗”落了一地。
打得正酣的二人只得停架,一同苦着脸将书重新整理一遍。
宋芷昔犹自唉声叹气,在架子另一侧埋头收拾的玄青突然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地晃了晃手中锦盒:“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宋芷昔半点精神都打不起,她焉巴巴地抬起眼帘,瞥了玄青一眼:“是藏宝图还是盖世神功?”
见宋芷昔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玄青也懒得再卖关子,他一股脑将锦盒中的卷轴倒了出来:“自己看吧。”
宋芷昔随手抄起一卷,摊开一看,愣了半晌。
随即又拿起别的卷轴一幅幅摊开看。
宋芷昔越看越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锦盒中的卷轴不是别的东西,全是贺兰雪的画像,从牙牙学语的稚童到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粗略一数,竟有近百幅。
默默看完贺兰雪从小到大所有画像的宋芷昔只觉脑壳痛。
看来这个真爱还是养成系的。
如此一来,她与玄青还能有活路么?
若是有一日他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了,贺兰雪撒个娇,沧渊还不是什么都由着她来?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还是太危险了。
突生危机感的宋芷昔下意识加快手中动作。
待到她与玄青一同干完所有粗活,已至日暮。
宋芷昔甩了甩酸胀的胳膊,侧头与玄青道:“你觉不觉得今天的火烧云烧得格外凄烈?”
怎么会烧得天与地彻底融为一片了呢?
恶鬼修罗镜外。
贺兰雪鼻音软软:“我没有害她,这明明就是你曾用来修炼的仙器,我使计让她误入其中又如何?外界一天,镜中一年,旁人求都求不来这样的机遇,她该感激我才是。”
沧渊神色不明地望着她:“你明知她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
贺兰雪眉头一颦,满脸委屈:“是又如何?她本来就该死!明知我这般爱慕你,还非要掺合在你我之间。”
“爱慕?”沧渊不由得嘲讽道:“她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般卖力演戏?”
贺兰雪表情顿时僵在脸上,委屈和柔弱尽数散尽,那张绝世倾城的脸上写满刻薄:“你这般纵容我,说白了还是因为她吧?明明知道我是她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也舍不得动我,啧啧,妖皇沧渊果真是颗痴情种子呢~”
第44章 〇④④:生死时速 天无绝人之路
才说完这话, 宋芷昔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他们哪儿还在沧渊寝宫,分明就已进了一个陌生空间。
目之所及处满目鲜红。
天为红, 地为红,海为红, 万物皆是红。
宋芷昔皱着眉四处环顾,尚未看清这个世界,她与玄青所站之处便已开始震荡。
也就这时候, 才发现,他们正踩在一只巨龟的背上。
没有人能说清那巨龟究竟有多大, 只知道,踩在它背上,就犹如站在了一座孤岛上。
红艳艳的火海掀起一片岩浆般的海浪, 热气随之扑面而来。
宋芷昔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放在火上炙烤的肥羊,汗如雨下,瞬间浸湿那层薄薄的春衫。
金丹修为的玄青倒还比宋芷昔稍稍好受些, 他忙运转灵力压缩成一个透明的盾挡在自己与宋芷昔身前,以抵御那骇人的热浪。
已无任何语言能够形容宋芷昔心中的惊骇。
至于其他情绪, 诸如害怕之类的,一连经历这么多事以后, 宋芷昔是真已经淡定了。
她非但不害怕, 甚至都开始理性分析, 自己与玄青究竟是如何进入这个世界的。
大抵从走出沧渊寝宫的那一刻起, 就已踏入贺兰雪的圈套了罢。
宋芷昔只是不明白,有些女人为何能为男人疯魔成这副德行。
一个苏小青,一个贺兰雪,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某个特定的男人而存在。
很多时候不得不承认, 女人在这方面就是不如男人,一但爱上某个人便是万劫不复。
而男人,古往至今又有几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人。
在权势、兄弟、大好前程面前,女人又算什么?不过是用以锦上添花的玩物罢了。
宋芷昔突然很庆幸,这个世界还有周若岚那样凌驾于一切男子之上的女修,也正因有她的存在,才打破女修只能躲在男修身后,沦为辅力的规矩。
巨龟驮着宋芷昔二人在火海中畅游了近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天空的颜色逐渐由鲜红往湛蓝过度,海水的颜色亦如此。
待到天与海彻底变蓝时,湛蓝的天空成群结队掠过一片头上生角的怪鸟,有几分像山海经中所描述的蛊雕。
宋芷昔下意识缩写脖子,又躲到玄青身后。
开玩笑,这玩意儿可是会吃人的!
至于吃不吃鸟,得看玄青才知道。
一望无际的海中更时不时有形态各异的大鱼越出水面,最大的一条甚至都已超越宋芷昔与玄青足下所踏的巨龟。
鱼尾甩出水面所掀起的浪足有三丈高,只听“哗”地一声巨响,刚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宋芷昔就这么凄惨地被浪浇了个透心凉。
哪怕已成落汤鸡,宋芷昔仍怔怔望着那条甩着尾巴远去的大鱼。
这样的景,大抵只有在梦中才能有幸见到。
玄青斜着眼睨了宋芷昔一眼,幸灾乐祸道:“啧啧,什么叫做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话是这么说,仍在第一时间掐了个干燥诀,将宋芷昔一身烘干。
宋芷昔依旧沉浸在这壮阔的梦幻世界,一眨不眨盯着远方。
玄青一开始也觉稀奇,可也没像宋芷昔这般着了魔般的沉入进去。
见宋芷昔压根就没准备搭理自己,玄青撅起嘴无聊地研究起了龟背上的花纹。
巨龟就这么驮着宋芷昔二人不断向前游,也不知终点在何方。
直至远处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有阴影投落下来,本还各自美丽的怪鸟们突然扇动着翅膀直冲而下。
杂乱的扇翅声混合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奇特叫声,四面八方袭来,一下惊醒盯着远方出神的宋芷昔。
她连忙将玄青从地上拽起:“同为鸟类的你倒是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玄青眸光一冽,连忙将宋芷昔护在身前。
这种情况下逃是肯定逃不掉的。
既不能往海里钻,也不能往天上飞,即便有地方给他们跑,也跑不赢那些天上飞的,更何况龟背面积也就这么点大,他们这种修士随便运上灵力一跑,就能冲进海里。
难道就只能杵在原地等死?
等死是不可能的。
宋芷昔看了玄青一眼,默默转身,与她背对背而立。
哪怕玄青如今已有金丹修为,在宋芷昔心中,它仍是那只只会翻白眼和抢东西吃的小乌鸦。
就在宋芷昔转身的那一霎,第一只怪鸟袭来了,它尖锐的爪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阿昔,让开!”玄青大吼一声,顿时张开双翼与那只怪鸟缠斗在一起。
听话让开的宋芷昔则瞄准第二只飞来的怪鸟。
站在龟背上与怪鸟搏斗必然是她吃亏,即便飞起来,她估计也占不到任何便宜,思及此,她索性纵身一跃,直接翻身上了鸟背。
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人类竟这般狡诈,怪鸟气得嗷嗷直叫,不停甩动身体,想将背上那条臭虫给赶下来。
宋芷昔才不会让它得逞呢,死死揪着它背上的羽毛,一处薅秃了,再换一处就是。
其他怪鸟也不知怎了,居然没有一窝蜂地冲上来,反倒是暴躁地煽动着翅膀在空中观望。
很快,玄青就搞定了一只怪鸟,他本欲再去解决下一只,却见那群怪鸟都已停止行动,全都紧张兮兮盯着海面。
玄青也下意识朝海面看了一眼,这一眼与先前并无任何区别,依旧挤满无数想跃出水面的鱼。
他索性飞去宋芷昔哪儿,准备支援她。
待瞧见宋芷昔一副悠然自得薅鸟毛的模样,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竟变回原型,一头钻入了宋芷昔衣襟里。
薅鸟毛薅得正得劲的宋芷昔不禁破口直骂:“不要脸!居然躲我衣服里!”
玄青才准备骂回去,那只载着宋芷昔的怪鸟便飞速倒转身体,来了个空中大反转。
“卧.槽!搞什么鬼!!!”
始料未及的宋芷昔被吓得失声尖叫。
她本就是勉强才坐稳在怪鸟背上,怪鸟这么一折腾,她便像个秤砣似的直往下落。
玄青又变成人形,正欲飞过去接住宋芷昔。
宋芷昔便已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根长矛,再猛地刺入方才那只正飞扑而下,准备一口吞掉宋芷昔怪鸟腹部。
浓郁的血腥味霎时弥漫开。
怪鸟痛苦万分地在空中乱叫,宋芷昔强行忍住那股子熏得人脑仁发疼的腥臭味,咬牙顺着长矛往上爬。
玄青见状又朝宋芷昔靠近几分。
宋芷昔却又道:“别过来!你如今修为是比我高,可终究护不了我一世,不涉及生死,便不要管我,我自己能行!”
经历过这么多以后,宋芷昔又岂不明白自身强大的重要性。
所以,即便是玄青她也不想再去依靠。
玄青只得耸耸肩,双手抱臂围观。
怪鸟因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而被刺.激得四处乱飞,狂躁的风如利刃般刮来,宋芷昔挂在那插得不算太深的长矛下摇摇欲坠。
眼看长矛开始松动,宋芷昔就要与那长矛一同坠海,她又当机立断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把插鱼用的三角叉。
只听“噗”的一声,三角叉又牢牢插入怪鸟身体中。
粘稠且腥臭的血液再次喷涌而出,糊了宋芷昔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