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宁却忍不住感叹道:“宁信到底长大了,也变得稳妥了许多。”
…
另一边,宁远与父亲谈话结束后,果然又来找陈宁宁,对她说道:
“往后我不在,你若有什么解不开的事,便去找师父他老人家聊聊。也不用做得太明显,你私底下再让曲老爷子多照顾照顾师父吧。他如今上了年纪,身体不大好。
之前,你让张叔过去给他开了食疗的方子,米粮药材也是备好的。师父用了倒是多了几分起色。师父还说,张叔的医术倒让庄子里的传言给误了。”
这些话,陈宁宁统统都答应下来,又笑眯眯地说道:“哥,你放心去吧,家中还有我呢。”
陈宁信看着妹妹软乎乎的可爱模样,咬了咬牙,突然抬起头,死盯着妹妹的双眼,又说道:
“你呀,以往看着冷静沉稳,实际上心却最软了。这样下去,指定要吃亏。往后我不在,你且记住了,就算你对九王动了几分心思,也莫要表现出来。就继续端着拿着,同他好好合伙做买卖。谨守本分,对他以礼相待,不到关键时刻,千万莫要松口。”
陈宁宁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懵住了。
她还觉得自己向来沉稳来练,从未在别人面前,显露过半分。
谁成想,大哥早已猜到了她的心思?
这时,却见长兄咬着牙,冷冷吐出几个字:
“男人都是如此,越是得不到,便越是会珍而重之。自甘下贱的女子,往往会被亏待。你且记住了,男人都爱犯贱。”
“……”话糙理不糙。长兄是在点拨她如何撩汉子吗?
一时间,陈总倒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她也能有今日。
第46章 他的禁忌~
第二天一早, 陈宁远到底还是走了。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并没要家人送,自己拿着包袱便独自离开了家。
直到路上, 打开包袱一看, 这才发现里面有母亲放的大饼夹肉,以及妹妹悄悄放上的一小布包血牛筋草茶。
这东西实在矜贵得紧。
当初换成黄金之后, 父亲便不肯再喝了。
宁宁若是让他,父亲便笑眯眯地说道:“你自己也曾说过, 红色和绿色并没有多大差别, 我喝绿色牛筋草茶就好。血牛筋留在家里, 救命用吧。你再要浪费它, 我也是一口不会喝的。”
于是,剩下那些血牛筋草茶, 都被父亲交给妹妹小心收了起来。
没想到,妹子细心,竟给他偷偷放了一些。
她也不知道血牛筋多少能起效, 竟也装了不少。
宁远看着两样东西,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 没有人喜欢离开安逸的生活。可他若是不走去, 建功立业, 往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
想到这里, 他三下五除二便把那还带着热气的饼吃掉了。又把血牛筋悄悄放在怀里。
到底还是大步大步离开了。
另一边, 陈母还是没能忍住, 躲在宁宁屋里, 到底哭了一场。
宁宁少不得宽慰母亲一番,又说了不少体己话。
“我哥是要作谋臣的,定然不会太危险。娘就放心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品尝到家人离别的滋味。只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上辈子, 宁宁凡事都是一个人。
如今难得父母疼爱,兄弟有爱。似乎整个人生都已经满满的。细想想,实在没必要太过执着于其他感情。
倒不如一切顺其自然,就如兄长所说那般,继续像生意伙伴那样,同厉琰坦然相处。
若是有缘,水到渠成,她那时再争上一争。
若是无缘,也不会太过强求。反正到时庄子做起来了,也不怕一无所有。
经此一事,陈宁宁变得豁达了许多。自此越发关注庄上的事了。
倒是陈宁远投军,又引起了不少的风波。
没办法,这年头,秀才在社会上的地位比较高,见到县官都可以跪拜。
更何况,陈宁远这种考头名的秀才。他若继续往上考学,举人也是头名;再中个头名进士;那叫作三元及第。这便是大庆国少之又少的人才。
如今这种人才,居然跑来投军了?
一时间,这事在军营中传开,倒是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后来,还是少将军殷向文,因为跟陈宁远曾有一面之缘,便拉他去帐内交谈。
这一谈便是一整天,后来陈宁远便在他旗下做了书记。
自此,殷向文便离不得陈宁远这个左右手了,日常事物常与他商量。
另一边,张来福见了厉琰后,便问道:“九爷早就知道陈宁远的本事,也是惜才之人,何不把他纳为帐下,反倒把他推到殷爷那边去了?”
厉琰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与陈姑娘有旧,若她兄长在我帐下,别人便会觉得我看在他妹子的份上,抬举陈宁远。
陈宁远此人志向高远,如今学业有成,定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我又何故妨碍了他?”
张来福听了这话,只得说道:“还是九爷想得周到,陈姑娘若是知道,定然心存感激。”
厉琰听了这话,双眉微蹙,挥了挥手,便打发来福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来安:“这几日,陈姑娘可往咱们庄上送过东西,或者送上亲笔书信,不曾?”
来安听了这话,只得垂头丧气地说道:“不曾,倘或陈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也是有的。”
厉琰听了这话,不禁冷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开口,只是他心话道:
那小山猫哪里是面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之人?分明是对她兄长充满了信心,不想冒然插手兄长之事,生怕打草惊蛇。
不然,以她的处世之道,并不是那般死板之人。相反,必要之时,她也是很能拉下面皮,找人讨人情的。
想到这几日未见,他本想缓一缓,确定一下自己的心绪是否只是一时的。
却不想,那猫儿还当真是个山大王,在山里作威作福,怕是要把他这合作伙伴都给忘了。
若是从前厉琰的暴躁脾气,怕是立马骑马,就跑去抓猫儿了。
可是想到幼时,兄长对他的教诲,他却还是冷静下来。
需缓缓图之才好,总要叫她习惯了,喜欢上他,才好行事。
不然手段用太多,或是下手重了,难免会伤到。那猫儿虽说有时候挺野的,却也矜贵得很。
想到这里,厉琰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来安又开口问道:“爷,不如咱们打发人去看看那番薯藤,顺便给陈姑娘送些礼物?”
厉琰却落下脸来,说道:“不必,先等等看。”
倒要看看,那只山猫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他?
一时间,厉琰又觉得,这简直就像打一场硬仗。
倒要看看那边到底要进要退?
只可惜,他还是对陈宁宁期待太高了。
那只山猫大概是在山里野惯了,日子过得也极其舒适。随手便把他忘在一旁了。
厉琰只得通过手下那些暗桩,日日汇报庄上的情况。
却不想,探子报来的都是一些日常琐碎事。
陈宁宁不是育苗,便是跟那些工匠商讨庄上的改造情况。
就连来年要种多少番薯,都画出土地来了。
以她的意思,直接把番薯分出苗来,栽进一块地里先试种,一旦种出番薯来,那就好办了。
可惜,张槐是个谨慎的。
他觉得陈轩虽然把吕宋的番薯苗夸得神乎其神。可这番薯苗能不能适应他们这边的旱地,还真得两说着。
否则像稻子一样,就没办法了。
陈宁宁想了想,便决定,继续温室试种。
一般情况下,低于15度,番薯便会停止生长。
之前她们靠着烧炭,把室内温度控制得不错。这才长出藤苗来。
她也曾跟张槐说起过,番薯其实不能算果实。照着陈轩的描述,很可能就是根块。
这样一来,种不好,条件不对,也会出现一定问题。
埋土深度,种植间距,这些都要考量。
若是不想办法好好解决。
这番薯藤很可能只长根,不结根块,那就没办法吃了。
因而,他们只能不断尝试。
说这话时,陈宁宁心里其实还有几分底气。
如今外婆家的院子里,竹架子上的番薯藤,无土栽培,就已经长出了不少小番薯。
地上种得那些番薯,也都长势不错。
到时候,实在种不出来,她便想办法弄些被泉水改良过的番薯出来。
虽然那产量可能有些吓人,不过对土壤的适应性肯定没问题。
陈宁宁便把这件事称作“番薯的育苗实验”。偏偏张槐如今对她钦佩得紧,事事都愿意依她行事。
曲家那些孩子,曲老爷子打发过来一起干活的人,也都听他们的安排。
因而这育苗室,倒是又成功把番薯分了苗。
如今番薯藤倒是越来越多了。
除此之外,庄上负责造园的总工程师袁洪哲,和做虹吸灌溉的吴哲源也没闲下来。
原本到了冬天,河塘开始结冰了。
吴哲源想继续虹吸实验都做不了了。
他便用木桶打了水,放在屋中,继续坐着各种尝试。
若是无人管他,屋里那么冷,他又是那种心无旁骛的性子,一旦干起事情来,便会忘记其他。
到时,手脚生冻疮还是其次的,冻病了就得不偿失了。
因而陈宁宁便打发人,日日给他生火,同时也照顾他的一日三餐。
这样一来,吴哲源也能继续做事了,袁洪哲也会来帮他。
两人竟当真做出点成绩来。
…
除此之外,陈宁宁也不是整日都猫在屋里,育苗或是搞水管子。
偶尔她也会带着香儿月儿喜儿一起去厨房,变着花样做一顿好饭吃。
偶尔在宁信放假,来山上玩耍时,也会跟着曲母一起去山上打猎。
大冬天里,也未必总能找到野猪野鸡。
可却时常能在山中,找到一些叫作糖梨子的野果,味道很好。
又或者打到猎物,拿到庄上烤了,竟弄得跟篝火晚会一般。
陈宁宁便把这当成,难得的休闲时光。
她和宁信一样,越来越爱山上这庄子了。
另一边,厉琰听说宁宁当真变成了山猫,不是做好吃的,就是往山里钻,甚至还去狩猎了。
顿时,他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好嘛,在小山猫儿的世界里,有他没他,好像都无所谓。
厉琰接连几日心情不加,脸色也十分难看。
来安是个乖觉的,便乘机给他出了主意,让九爷也带着人去山中打猎,顺便练兵。
若是在山中碰见了,也好互相照应一番。
若是碰不到,回来时,也可以顺便去半山庄子,看看那些药材和番薯藤种得如何了?
总归是要用的,适时催上一催,倒也无妨。
厉琰思来想去,也觉得十分有理,便应下了这件事。
转过天,果然带了一队人,去山中狩猎了。为了练兵,还特意带了几个脸嫩的新兵。
新兵还以为被少将军另眼相看了,一时兴奋得很。
只可惜,厉琰那边和陈宁宁到底差了两分缘分。
倒是遇见曲母那一行人了,互相还打了招呼。
只可惜这日出门时,陈宁宁听说有根藤苗似乎长番薯了。便留下来,跑去查看了。
厉琰听了这话,便点头说道:“既然这般,回头我也过去庄上看看藤苗。”
曲母已然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又与大长公主通了气,自然不愿多作纠缠。只得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两边人仍是各自狩猎。
厉琰这边兵强马壮,各个都是好手,当真猎到了不少猎物。
反观曲母这边就十分艰难了。她带着那些人主要以做陷阱为主,并不会追着那些猎物满山跑。
狩猎队上的人见那边收获那么多,便忍不住说道:“我看那位厉军爷似乎猎了一头鹿,他那手功夫倒是俊俏得紧。”
旁边的人却不以为然,“若是咱们手中有弓,也不用这般麻烦了。”
这人一向喜欢有事没事抱怨两句,旁人也没搭理他。
只是说来也巧了,厉琰那边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生出了几分麻烦。
竟有一只巨大的野猪,突然从林子里蹿了出来,向着一位年轻的新兵,便冲了过去。
那新兵也是没经验,整个人都吓懵了。就连手中的武器,都已经忘了怎么用。
山庄狩猎队的人都知道这野猪的厉害。若是被它拱到,那人大概也就完了。
方才爱抱怨之人,又忍不住说道:“这小兵好生倒霉。凭白遇见这样一位将领,没死在战场上,如今却要死在野猪身上了。”
话音刚落,却见厉琰几步冲了过去,摘下背上的新亭侯宝刀。
手起刀落,直接便砍下了猪头来。
那头巨大的野猪瞬间轰然倒地。
厉琰虽生得五官清秀,眉眼如画,如今溅了满脸满身都是血。
再加上他本来气势便很足,一时间竟如罗刹托生的一般。
刚刚还抱怨的那人,单单一看他那张脸,被吓得双膝酸软,直接给跪了。
与此同时,那被救下的小兵,也早已匍匐在地,连连说道:
“谢少将军的救命之恩,他日定报将军大恩。”
偏偏厉琰却没有说话。
他其实有个毛病,平日里并不喜欢沾染血污。倒也不是害怕,而是一旦沾了血,他就很容易上头,甚至有时会“发疯”。
十三岁那年,厉琰亲眼见到,兄长倒在血泊里,嘴唇黑紫,疑似中毒。
而太子妃正坐在桌上,与奸夫眉来眼去。
一时间,厉琰那近乎动物一般疯狂的那面,瞬间觉醒。
他指着太子妃的脸,问道:“是你害了我兄长。”这话是肯定的。
太子妃此时张狂得很。又觉得厉琰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又是被太子养废了的。平日里,就像狗儿那般听话。
一时间,她竟笑道:“是我下的手,又如何?很快就送你去跟你那兄长团聚,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