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陆旻烨在路上也想到了这事儿。
他眉头皱紧成川字,有些后悔当初那个决定,因为他走路到别院,别院实在是太远了,花了好些时间。
推门而入时,一大股子胭脂味儿扑来。
接着便有身着暴.露的妖艳女子,柔弱无骨地靠过来,陆旻烨侧身闪开。
那女子结结实实扑个空,摔在地上,脸朝地十分丢人。
“滚。”陆旻烨蹙眉,避嫌似的走远几步。
有他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后边几个女子纷纷不敢上前了。
有个胆子大的,含情脉脉地把衣领拉开,半露香肩,柔情脉脉地喊了声:“王爷~您来啦…自从妾身入府,您还没……”
“什么东西”陆旻烨只看见一个红红绿绿的女子,很夸张的浓妆艳抹,像个花猴子般点大红绛唇,他顿时便心里泛恶心,冷冷道,“你是不想穿衣服?那让钟铭把你扒光了扔在大街上凉快凉快吧。”
吓得那女子立刻拉好衣服,捂着锁骨,跪在地上。
众美以第一次勾引摄政王以失败告终,看着那位冷面阎王轻轻推开了周念欢的门。
屋内。
点了新婚夜勾人蠢蠢欲动的熏香。
地龙烧的很热,叫人忍不住想脱衣服。
那层层红纱内,端坐着窈窕嫁人,纤白玉指交叠放在腿上,乖巧安静地坐着,盖头亦是四四方方地遮住脸。
“欢儿?”
陆旻烨喊她,她却没反应。
反倒从那红盖头里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原是小姑娘睡着了。
陆旻烨喉结滚动几次,这屋里有些热,他穿了繁琐复杂的大喜袍,里三层外三层,委实跟蒸炉般,忍不住揭开玉带,缓缓褪去最外头的那件大袍。
却未曾想到,细微的脱衣声,惊动了周念欢。
周念欢立刻正襟危坐,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忍不住咬着红唇,颤着嗓子,紧张道:“大、哥哥……啊不是,是王、王爷。王爷,您来了?”
“王爷这二字很烫嘴吗?欢儿都快成结巴了。”
陆旻烨抿唇,灌了口凉水,方才压下去身上不正常的体热,他将丝绸外袍搭在衣杆上,只穿了层松松垮垮的中衣,很随性道,“你初见我便是喊得大哥哥,准许你以后都叫我大哥哥。”
“我从未想过大哥哥,你是摄政王。”周念欢脸上鲜红泫然欲滴,道,“民间讲摄政王麻木不仁,杀人无数,从不会救人,脾气古怪。可你几次救我,明明心善,与传闻中的摄政王并不符合。”
“错了。”陆旻烨看着那红盖头,眼神有刹那宠溺,他神色温柔,笑道,“我本身与传闻中讲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你看我不同罢了。”
有时候身在传闻中,久了,自己只怕也活成了传闻。
“那普天之下,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摄政王,只有一个呀……”周念欢双手扯着丝绢,“常人根本不敢想,能认识那样的人物吧。所以,我又怎敢把大哥哥往这个身份上猜?”
陆旻烨走向喜床,高大健硕的身子投下一片阴影,顿时遮住周念欢的光,她朝地上看,透过盖头缝隙,看到了陆旻烨的金丝红靴。
他抬手,拿起挑盖头喜杆,放在手中摩挲了下,一点点缓慢地伸过去…
周念欢就看到那喜杆一点点伸过来,挑起了红盖头,最后,听到陆旻烨略带一丝沙哑和克制的声音:“本王,先把盖头挑了。”
哗!
盖头被完全挑开。
一张清媚又纯又欲的脸出现,在温馨的夜明珠光亮下,美眸似含了春水般,温柔撩人而不知自知。
周念欢的玉指有些紧张地互相交叉,捏紧床单。
陆旻烨居高临下,面上多了素日里没有的温和,他隐去眼中宠溺,道:“怕吗?”
“什、什么?”
周念欢不知所措,脸越发红了。
陆旻烨略微勾唇,眼底笑意越深,人越发显得玉树临风,忽地朝喜床上一坐,床小,二人并肩坐挨得很近,彼此的衣摆交融。
“小妹妹,你可真笨。”他突然伸手捏了捏周念欢小巧鼻尖,动作轻柔,“你以为我问的什么?”
“问的,不是新婚之夜的那个事情…吗?”
“哪个事情?”陆旻烨略略挑眉,微翘嘴角,犹如引诱小白兔的大灰狼。
周念欢想钻进土里,想把自己埋起来,很犹豫道,“虽…我与大哥哥,先前并不是两情相悦,可如今阴差阳错替嫁过来,恰好您救我好多次,其实,以身相许也并不是不可以…我可以…给大哥哥生孩子的…”
陆旻烨无可救药地捏了捏周念欢俏脸蛋,摇头道:“我问的是,你知道本王身份后,怕不怕本王?”
“……”周念欢觉得自己被陆旻烨套路了,但是又找不到证据。
周念欢登时尴尬的想要把脸埋进被褥中。
二人气氛活跃了些,周念欢便道:“先前是有那么一点点怕的,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而且对我很好,说要带我玩遍长安城的。我才不怕啦。”
“小丫头片子。”陆旻烨淡淡笑着,“我给你写信后,你给我的回信,应是被人拦截了的。”
“啊?这个我不知道。”周念欢确实不知。
陆旻烨与她并肩而坐,他端来一叠桂圆,剥壳将果肉递给她吃,眼里看不清情绪,缓缓道:“后日,我陪你回门吧。”
“回门?”周念欢吃着桂圆肉,摇头,“不用回门。”
“为何?”
“因为郑夫人说,烨王脾气古怪,冷漠无情,定然不会陪你回门,所以,就不必回门了。”
“哦。”陆旻烨倒了杯茶水,以手背试了温度确认不冷不烫,递给她,道,“既如此,那本王更得带你回门。”
“为什么?”周念欢正好吃桂圆肉太甜了,有些渴,接过水喝着问,“大哥哥,去太傅府是有事吗?”
“回门找茬。你从前吃了一分苦,便让他们吃十分苦。”陆旻烨平静道,“本王好人做到底,帮你当靠山。最近无仗可打,过于无聊,正好找点事儿做。”
但,其实事情都过去了。
幸好嫁的是大哥哥,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糟糕,周念欢有些困乏道:“其实不用——”
陆旻烨打断她:“必须。小姑娘,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找本王当靠山,替他们出头吗?别人都求本王,你竟还拒绝说不用?嗯?”
他说完,只觉有什么搭在了肩膀上,就看到周念欢脑袋瓜歪在她肩头睡着了,那红润的娇唇上还沾了点点茶水。
陆旻烨:“……”
能当着他的面睡这么香,怕只有这小姑娘了。
他伸手,以指腹擦掉小姑娘唇上的点点茶水,将人很轻的放在床上,他看着床上面如芙蓉的娇美小姑娘,睡姿乖巧,就像是小猫咪般。
小姑娘闭月羞花,撩人而不自知,睡的越来越沉…
“欢儿,你是没把本王当成男人吧?”陆旻烨闭眼,不再去看她,深深叹口气,转身出门,“你们进去服侍她睡下,别让她踢被子什么的着凉。”
更深露重。
半夜凉人。
陆旻烨跳进假山后的小池中,拎了坛酒小酌到天明。
翌日。
周念欢起床时只觉浑身气爽,睡得好舒服,睁开眼,竟然又是上次的红莹服侍她。
“红、红莹?”
红莹点头,“王妃,主上派我从此以后都跟着您。您先挑身衣服,看看喜欢穿那件?待会儿再去花厅用早膳。
红莹手一挥,边上的丫鬟便打开衣柜,只见里头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衣服、长裙、披风、腰带等等应有尽有,约莫百来件,颜色丰富。
“王爷说,王妃来的突然,没提前给您准备衣服,暂时先买这几件,您若不喜欢,再去咱们的成衣铺中定制个几百件也成的。”红莹比上次更恭敬不少。
“这,已经很多了。”周念欢嘶一声,有钱真好,连成衣铺都是大哥哥开的,她叹了声,选了件嫩黄交领直裾。
红莹却拿了另外一件,道:“王妃,您刚刚成婚,想得应该是如何讨王爷的心,得穿这件,玫粉色。娇俏可人又不失美艳。”
她又去首饰匣子中挑选了几样:“再配这栀子步摇,和木兰玉簪…”
周念欢嫌麻烦便听她的换上了,要不然看着那上百件首饰,会挑花眼的。
待她穿衣打扮好后,去了花厅,人未至那步摇清脆好听的叮叮声便响起。
陆旻烨也刚到,他脸色有些苍白,低咳了声打了个喷嚏,旁边钟铭唉了声,道:“王爷您也真是,还没到酷暑,怎么去泡了一晚上的冷水?这铁定感染风寒了。”
听到对钟铭在那儿婆婆妈妈的叭叭叭,周念欢走过去,疑惑道:“大哥哥,为什么去泡冷水?昨夜,我隐约听到您不是去别的屋子睡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惊诧,新王 妃对没和王爷圆房的事儿太坦率了吧?!
“嗯……”陆旻烨气定神闲,举止矜贵地举著吃菜,道,“临时起意而已。”
被他简单一句话盖过去了。
周念欢并未多问。
吃饭时,只看到陆旻烨时不时抬袖掩面咳嗽,打喷嚏,显然真的感染风寒了。
今日周念欢打扮的很好看,可陆旻烨却不太看她。
只有低头时,他才会去看,待周念欢抬头时,他又移开了眼睛,今日,这小姑娘打扮的很是惹人眼啊。
悄悄看,别把她看害羞了。
陆旻烨不动神色吃饭,道:“本王会把你娘救出来的。还有你大哥,本王也发告示寻了,只不过你哥逃跑那日遇上暴雨,朝城郊山上跑去,恰好碰上泥石流,听说,埋进去一个很像你哥的人。”
周念欢的筷子登时就落在桌上。
陆旻烨道:“本王查清楚,会告诉你的。安心。”
饭后。
周念欢脑子里想了很多。
譬如,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是阴差阳错继续在烨王府吗?等等。
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天早上。
回门的日子。
周念欢想到要救娘亲,起得很早,根本无心选衣服,那一百来件挑的她眼花缭乱,索性直接红莹给啥她穿啥。
不得不说,红莹眼光毒辣。
今日回门,故意挑的水红色花仙鹤长裙,束了根腰带,细柳腰被勾出来,行走时花边裙摆步步摇曳生姿。
陆旻烨一袭鸦青稳重竹纹华袍,坐在阔绰马车中,见到她来时,又被晃了眼。
水红色衬的小姑娘脸蛋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般水嫩。
好看极了。
衬的本就清纯甜美的人儿更如天仙。
陆旻烨收回目光,扶她上马车,道:“欢儿,慢些。”
她才上马镫,好少坐马车的,还是第一次坐如何华丽的马车,车内宽阔大气,方桌、糕点茶水、熏香、贵妃椅坐垫一应俱全。
“记得。回去后无需隐忍。”陆旻烨兀自倒了杯碧螺春,品着茶,道,“尽管以牙还牙,想骂便骂,像打……也行,就是小心别伤着自个儿手。”
“是否太嚣张了些?”周念欢忐忑不安,蹙眉问。
“本王一向狂狷。”陆旻烨眼有冷意,“在他们眼底本王可是个怪物,没在他府上杀人,他们就该庆幸了。”
到了太傅府时。
打瞌睡的守门小厮,便是做梦也没想到!烨王来回门!
他使劲揉着眼睛,确认不是做梦,惊的连滚带跑:“夫人!夫人!老爷!摄政王带二姑娘,回回回门了。”
“什、什么?”还在用早膳的郑夫人诧异的掉了筷子。
郑乾翰也是异口同声。
郑太傅挑眉,也很是奇怪,沉闷扒口饭:“怕是来者不善。”
“本王带欢儿回门,怎会来者不善呢?太傅说笑了!”一道不冷不热的男声响起。
在场人接二连三站起身。
奴仆已然跪下。
“摄政王…”郑太傅略微作揖,擦了额前细汗,他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啥,根本没考虑到陆旻烨会回门,所以连敷衍的话都没准备!
此时,很是尴尬。
“来啊,抬进来。”陆旻烨朝钟铭挥挥手,然后,负手而立,气场强大,妥妥的压制住众人,皮笑肉不笑,“太傅这般惊讶作甚?本王带令媛回门,你似乎有些不欢迎?”
这是替嫁的,太傅根本没有欢不欢迎这说法。
即使众人心里都清楚这二小姐是替嫁的,皇帝也默许借此折辱摄政王,可事实上,但谁都不敢捅破,谁敢承认啊!
郑夫人只好装母慈子孝,扯出抹笑:“欢儿回来啦?母亲高兴还来不及,早上还念叨着你。摄政王来了更好,管家再让厨子做多几份早膳,好菜备上。王爷请坐——”
周念欢站在陆旻烨身旁,只见陆旻烨朝风晚道:“把凳子搬来。”
风晚命人抬来两条海南黄花梨镶金珠的凳子,很是名贵。
“欢儿,坐。”
周念欢有些愕然,但还是坐下了。
她今日穿的裙子,上面不知何时沾了一根草,陆旻烨弯腰,顺手将那根草扔掉…
小小的动作,在众人眼里,尽显摄政王对周念欢的贴心。
饭桌上,郑夫人与郑太傅如坐针毡,内心生气,还自己带那劳什么凳子,是嫌弃他太傅府穷啊。
吃饭时,尤其尴尬 。
可总不能不说话吧,于是……
郑夫人咬牙切齿打破僵局:“这道鲍鱼香菇汤最是养人,王爷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