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许航还暗中做掉了绣坊的姘头,就因那绣娘好奇安王为何提“罗公子”三字。
回到院子,陆沉菀便迎过来,“许公子何事找上门?”
“一点小事。”顾君瑜将锦盒交给她,“这是戚大人帮我们寻回来的银子,你拿去保管好。”
陆沉菀微微一怔,拿到手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看,愣住,“我们没有这么多银子。”
安王流放路上一直病着,花费了不少药钱,到符阳时其实所剩也不多。
顾君瑜道:“既是戚大人帮我们追回来的,便留着吧,今后或许有可用之处。”
陆沉菀听他这么说,便将之收下。
红儿端了两杯茶过来,“王爷、王妃,过来喝茶。”
顾君瑜正有一些渴,便端起喝了一口,“怎么一股药味?”
红儿笑道:“这茶在我们那边可是圣药,最为补气养生。王爷大病初愈,该多喝点汤滋补,这样才能强身固体。”
顾君瑜也没有多想,端起碗便要再喝。
陆沉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且慢!”
第19章 借力打力
“嗯?”顾君瑜不解地看向陆沉菀。
陆沉菀微微蹙眉问红儿:“这是什么茶?都有些什么药材?”
红儿少见陆沉菀这么严肃,便也如实回禀。
陆沉菀照顾安王许久,多少懂些岐黄之术,红儿所言的几样药材确实都是滋阴壮阳之物。
她一时羞窘,又有几分懊恼,便正色道:“王爷大病初愈,不可乱进食。今后切莫再自作主张,退下罢。”
红儿应了声是,退出房间。
顾君瑜颇有点意外,没想一向温吞的陆沉菀竟然也有严词厉色的时候。
其实陆沉菀何尝不知红儿是一片好心,但有时好心未必能成好事。熬药之事红儿也没给她说,若是安王吃出个三长两短,谁负得起这个责?
更何况这事也有前车之鉴。
当初她与安王被流放离开京师时,安王精神不振,便有人给安王乱吃了药,导致安王病情加重,差点折损在路上。
自此之后,陆沉菀在用药方面就格外严苛,但凡安王用的药,她都要亲自过目。
顾君瑜看她依旧眉头紧蹙,便放下手上的滋补茶开解道:“别生气了,我无事。你不放心,我不喝就是。”
陆沉菀轻轻嗯了一声,大抵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就道:“红儿所言倒也没错,你大病初愈,近日又忙于农耕,确实需要补一补。待我去问问大夫,给你开点益补之药……”
顾君瑜对吃药之事已有阴影,以前是为了保命必须吃,现在既已康复,便无需再遭这个罪。他赶紧打断:“不用,多锻炼、多食补即可。”
陆沉菀看他不以为意,亦不好细说。安王对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她再劝他补身子也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反倒是自己不够失了矜持。
陆沉菀便住了声,低头敛目。
顾君瑜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陆沉菀,“喝杯开水解解渴。不过说起补身体,你倒是该多吃点,太瘦了。”
陆沉菀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这个头也瘦弱,要是不好好补一补,会影响发育。
“嗯……”顾君瑜思索了一会儿,“听闻益州有卖奶牛的,改天我们去城里问问,买两头回来,今后每天早晚喝一杯牛奶。”
陆沉菀诧异地睁大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嗯?为什么要喝牛奶?”
顾君瑜看她的反应这么大,才突然意识到锦国大部分人是不喝牛奶的,在京城人的观念里,只有蛮夷之族才会吃这种东西。
顾君瑜便笑道:“我们既然都来到了这种蛮荒之地,便入乡随俗吧,尝尝这边的土特产。”
“这种东西太贵了,而且运回来很麻烦,王爷当真要买奶牛?”陆沉菀问道。
顾君瑜见她纠结这个问题,便换了个话题问她:“怎么今天突然改口叫王爷了?”
陆沉菀愣了一下,她的黑眸带着几分懵懂,看上去有点迷糊。
顾君瑜不由得笑了,“我还是更喜欢你听叫我瑜哥哥。”
陆沉菀的脸一下就红了,也不再去纠结奶牛的问题。
顾君瑜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起身走出房间。
陆沉菀顶着个大红脸,喝掉了杯中的水。
等脸上热度退去之后,陆沉菀又去找红儿。
这丫头年纪小,没心眼,庄子上人丁构成简单,倒不至于被人利用。若是在稍微复杂一点的人家,那就指不一定了。
陆沉菀好言好语给她和柳婆婆说了一些道理,今后有事得先征求主人家的意见,不能瞒着就做了。
柳婆婆和红儿都是听得进去道理的人,主仆几人最后也和和气气的。
春耕过后,万物生长。
自从安排了人在田间值夜之后,倒也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没人再来地里捣乱了。
一晃就到了小满。
入夜,月黑风高,倏然一阵犬吠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一群仆人拿着火把聚在大院门口,地上还有两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顾君瑜走出院门,刘大便愤慨道:“王爷,其余贼人溜走了,只抓到这个,就是他来我们地里搞破坏。”
顾君瑜打量着被绑之人,对方面孔陌生,长得也极为普通。但看衣着打扮,也不像庄稼汉,倒像有钱人家请的小厮。
“为何来我田庄毁我庄稼?”顾君瑜问。
那人没吱声,刘大狠狠踹了他一脚,“王爷问你话呢!”
自从戚淮来看过顾君瑜之后,这些仆人的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再那么畏事。在他们眼里,戚大人会给安王撑腰,曾波不过一个小小的符阳县令而已。
他们和安王的命运已经绑在了一起,对安王倒也十分恭顺。
那人吃痛,闷哼一声,没回答。
顾君瑜锐利的视线落在毛贼身上,“既然你不肯说,那不如我换个问法,是谁指使你来的?我看你的同伴也没有要回来救你的意思,你包庇他们,没准他们正想着怎么杀你灭口。你现在不说,那今后就没有再说的机会了。”
顾君瑜给刘大递了个眼神。刘大一脚踩在毛贼手背上,那毛贼吃痛,又看对方周围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年,不由感到胆寒,便一股脑儿将事情始末说了。
原来这人是附近杏花村的赵姓乡绅的家仆,受家主指使过来破坏顾君瑜的庄稼。
刘大:“王爷和你家老爷无冤无仇,他为何要针对王爷?”
“我也不知……”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王爷面前也敢放肆!不说实话,那我们也得拿出点颜色给你瞧瞧了。”
“我说我说!”贼人吃痛,只好又道:“我家老爷给大公子在益州买了官,前段时间大公子和益州的官爷找过我们老爷。”
顾君瑜知道个大概了,估摸安成磊是不想自己过上安稳日子。
不过安成磊搞这种小动作,未免也太低级了点,既然这么看不顺眼,何不趁这机会将他杀了一了百了?
顾君瑜:“押下去,关在柴房,严加看管。”
处理了捣乱的人,顾君瑜回到房间,陆沉菀也起来了,她还穿戴得整整齐齐,正侯在屋内等他。
顾君瑜见状不禁好笑,“怎么起来了?现在才四更天。”
“王爷打算如何处理他们?”陆沉菀担忧地问。
顾君瑜:“这道难题,我们交给许航处理。”
“王爷当真要与虎谋皮?”
顾君瑜看她皱起眉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便伸手摸摸她的头,纠正道:“不,我们这叫借力打力。休息吧,明儿随我进城。”
头上还残留着温柔的触感,陆沉菀躺在床上,听着屏风后面传来的均匀呼吸,陷入了深深的困扰中:安王似乎总是把她当成妹妹……
翌日清晨,符阳城门。
“这不是许公子么?”顾君瑜也没料到这么巧,竟然进城便遇上了许航,这倒省了他不少事。
不过许航看见他却没这么高兴,“安王爷。”
顾君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许公子这是昨晚没睡好?”
许航心中恨得咬牙切齿,何止是昨晚没睡好,他最近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许老爷和曾夫人给他请了许多大夫,用了许多珍贵药材,还是没有效果,许航一闭上眼就是噩梦,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许三见许航又要控制不住情绪,便道:“王爷何事请教?”
顾君瑜:“我遇上麻烦了,需你们出手解决一下。”
许三神情戒备:“王爷一来就让我们出力,却又不肯给我们甜头。”
顾君瑜乜斜他一眼:“想要讨甜头,就要看你们的办事能力了。找我麻烦的人叫陈藤讯,就住在桃花村。你们帮我解决掉这个麻烦,我便告诉你们罗九曾经去过的地方。”
许三将信将疑,许航却像看到了希望,“但愿安王不要食言。”
顾君瑜没多说话,转身离开。
陆沉菀正在一个卖杂货的地摊面前等着他,顾君瑜走到她身后,“想买发簪?我们去前面的银楼。”
陆沉菀摇了摇头,“只是无聊看看。”
顾君瑜:“喜欢就买,我今天身上带足了钱。没有看中的,我们就换一家。”
那老板娘热情地笑道:“这位公子,替你家娘子买一根发簪吧!娶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怎么不打扮得漂亮点呢?你看这支梅花白玉簪是我们新到的,货真价实,最配长得白净的小娘子;还有这支……”
老板娘口若悬河地给他们推销簪子、玉佩等,顾君瑜随手拿了一支珍珠钗给陆沉菀,“这个喜欢么?”
陆沉菀红着脸,赶紧摇头,“我们走吧。”
老板娘笑道:“我说你这个公子真是不解风情,你这样问小娘子,小娘子肯定害羞不说实话。你直接给她戴上,不就知道配不配了。”
顾君瑜觉得有点道理,便将珍珠钗别在陆沉菀发间。
陆沉菀想躲开,顾君瑜却将她的头扳正,“别动,一会儿就好。”
清雅的熟悉气息萦绕在陆沉菀鼻间,她忽然觉得空气变得稀薄又灼热,让她呼吸不畅、心跳加速,渐渐迷失在这片温柔的气息中。
顾君瑜看她将头垂得很低,便笑道:“你再把头埋低一点,一会儿就要掉到地上了,抬起头来我看看。”
陆沉菀被臊得慌,便抬起头娇嗔地看了他一眼,那模样倒是从未有过的灵动。
顾君瑜又随手把梅花白玉簪给她斜插在发间,低头端详道:“这个也挺漂亮。”
“让一让!让一让!”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道急促的声音,顾君瑜的后背被人重重推了一下……
第20章 皇上召我回京述职
强大的冲击力推动着顾君瑜的身体前倾,他还来不及反应,便直接撞到了陆沉菀身上。
陆沉菀仰着头,顾君瑜低着头。
顾君瑜的唇碰到了她的鼻尖上。
陆沉菀陡然睁大眼,清澈黑亮的瞳眸倒映着顾君瑜的脸。
顾君瑜也懵了下,旋即直起身子,拉开与陆沉菀的距离,同时扶着陆沉菀朝旁边挪了两步。
一匹快马从街上疾驰而过,两边的行人纷纷避让。
顾君瑜便是被匆匆避让的行人撞着了。
他不禁蹙眉,“这是县衙的人?”
“可不是?”那老板娘接话道,“除了他们,还有谁敢这么嚣张?不过最近他们好像也好事临头了。”
“哦?为什么?”顾君瑜又问。
“你还不知道呀,听说新来的州府大人可厉害了……”老板娘话匣子打开,便和顾君瑜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原来那日戚淮离开后,直接去县衙找了曾波,结果碰上曾波身边那几个爪牙在衙门内赌博。
曾九等人当惯了土皇帝,对身着便衣的戚淮爱理不理的,结果这些爪牙全被罚了银子,重打了五十大板。
戚淮还查看了曾波过去处理的案卷,要求曾波重审那些存疑的案件。
“那曾九平日狐假虎威,做尽缺德之事,被罚了板子之后丢了半条命,现在都还在家中躺着,听说快要不行了,真是阿弥陀佛。”老板娘说得眉飞色舞。
顾君瑜穿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倒也听说过一些官府强征暴敛之事,百姓深受其苦。比如强大如谢家每年也要花大把银子去填曾波之流的贪欲,这些小商贩估计更难幸免。
“不过最离奇的当属曾九满身屎臭味四下奔走那一次,大家都说他撞了邪,他后来还派人到处去搜一条蛇,说是要将大蛇杀死。”
“蛇?”顾君瑜听到这里,不由得警醒起来。
“是啊,一条蛇有什么好怕的,屎尿都吓出来了,这不是做了亏心事,就是撞了邪。”老板娘闲话完,继续做生意,“公子要不多选几根簪子,这里还有玉佩、胭脂、香料,可都是上等货。”
顾君瑜各挑了一些,付了钱,随后与陆沉菀一同前往谢家布庄。
他今天来县城,除了找许航解决麻烦,也想问问谢浩然关于楼家的音信。
陆沉菀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微微红着脸,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因着刚才的小插曲,顾君瑜的心里也很微妙。
说实在的,他只是不经意碰触到了陆沉菀的鼻尖,停留不过一秒就离开了。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在陆沉菀看来,可能有点少女的敏感,会将之放在心上。
若是外人,他赔个礼、道个歉便算了。
可陆沉菀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道歉似乎也不妥……
顾君瑜想了想,忽然顿下脚步,打算和陆沉菀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