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弟魔家的女婿——予乔
时间:2021-05-02 07:55:15

  庄民国给了小二玉春一块,又拿了一块给陈夏花。
  小二捧着饼干慢慢啃,陈夏花推诿:“我不吃,你吃。”
  “我不喜欢吃。”
  瞎说。
  开盒子的时候陈夏花吃了一回,这饼干香得很,是用面粉做的,弄得焦香焦香的,吃一回能惦记上半年了,哪有人不喜欢吃的。
  他上回就只分给了他们,自己没吃。
  “你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这句话一说出来,庄民国就抬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陈夏花太老实,在娘家听爹娘话,在婆家听男人话,说好听点叫老实,说难听点就叫木讷了,在家里,都是庄民国说,她做,这还是头一回拒绝庄民国说的话。
  庄民国觉得有些新奇、惊讶,又忍不住心里生出暖意。
  人啊,只要有了敢想的念头,就跟走路一样,只要有勇气跨过了第一步,就能稳稳的落下第二步,第三步。
  他是欣慰陈夏花敢说敢拒绝的。
  不过他也没说谎,“你吃,我是真的不喜欢吃。”
  陈夏花分得清他的话,他都这样说了,这才不非要他吃了。
  吃完饼干没一会,外边“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起,小娃们的声音传得老远。
  “新媳妇来啦!”
  嗬,刘家新进门的工人媳妇进门了。
  “咱们也过去。”庄民国把口袋里踹的五毛钱和装好的几个鸡蛋递给陈夏花,抱了小二玉春锁了门,去刘家送礼了。
  刘家的烟囱为什么一直没冒烟呢?那是工人家庭刘家正在为中午的酒席,烧肉的做法上起了争执呢。
  工人母亲刘三婶的衣裳是随便炖一炖就行了,都是给村里这些老泥腿子吃的,有硬菜就够了,哪里还要求这么多的。
  工人家庭的工人刘大壮不同意,说他娶媳妇,娶的又不是村姑,是城里的临时工,吃公家粮的,女方的送亲客还要来吃呢,总不能让人家送亲客觉得他们不讲究,没有工人家庭的“派头”?刘大壮同志要求做红烧肉。
  最后当然是工人同志刘大壮胜利了,工人母亲刘三婶同意花作料做红烧肉。
  庄民国他们到刘家的时候,刘家里里外外都是人,红太阳大队下下几个生产队的人跟刘家沾亲的都来了。
  工人母亲刘三婶高高在上的接受着来自各个生产队的亲朋们的吹捧。
  刘三婶接了陈夏花送来的礼,脸都被躁红了,亏她前几天还特意跑到庄家去说了一通,说他们送不起礼也没事,一个村的。
  人家还给送了五毛,还有几个鸡蛋。
  村里的邻居送的还没他们多呢。
  刘三婶有些恼怒,又觉得他们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在他们工人家庭面前“充胖子”,那可就是打错算盘了!
  陈夏花不会说好话,送了礼就到庄民国身边了,顺着他的目光,还看到了大嫂刘春枝的娘家妈跟两个媳妇,正跟旁边的妇人家说话。
  工人刘家院子里站的都是近亲,门外坝子里站的都是红太阳大队下沾亲的。
  刘家婆子最喜欢吹的就是她两个儿子有多孝顺,两个媳妇有多孝敬,把她伺候得跟祖宗似的,她一身没病没痛的都是儿子媳妇的功劳。
  刘家婆子已经说到了最近两个月她在家的事,只带孙,饭菜、衣裳,田间地头都不管,回来还给她烧水洗脸洗脚,有好吃的第一个给她。
  旁边的几个不羡慕哦。
  庄民国两个就在她们身后,庄民国见状添了句:“刘婶子,你不要骗人了,我知道你这是生了病,没什么活头了,你儿子媳妇才什么都不要你做,让你享福呢。”
  当人面被咒没活头,刘家婶子气得转过身,看见他们更气了:“庄老二你个长舌妇,你娘才没几个活头了,胡咧咧的,老娘跟你没完。”
  庄民国怕她的口水喷过来,把小二玉春递给陈夏花抱着,这才认真同刘家婆子说起来:“刘婶子你也别生气,生病了就是生病了,你家不是都在筹钱给你治病了吗,也不知道婶子你这病会不会传染人的。”
  说着他后退了两步,还拉着陈夏花母子一起。
  庄刘两家可是亲家,庄民国的话可信度高得很,跟他们婆媳几个说话的婶子一听要传染,各个脸色大变,忙退了好几步,生怕离她们近了要跟着得病。
  庄民国还是那副好声好气的,“不是我说哦,婶子,这里是喜事,人多,你来不适合。”刘家婆子婆媳几个差点气得没有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刘婆子抬头就要朝他打,刘家两个媳妇被人当成了“瘟疫”一样,忙解释,“我们家没人得病,他胡咧咧的,我妈身体好得很,连个感冒发烧都没有,压根没生病,也没筹钱,我们家的亲戚都知道的。”
  庄民国躲了一下,顺便回道:“大嫂子,你们筹钱还专门叫人过来说过的。”
  “呸,我们家这几个月连生产队的大门口都没出,谁过来的,咱们村里人都可以作证的。”
  庄民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刘家婆媳几个已经证实过了,没病没筹钱,亲戚都能证实。
  没叫人传话,村里人可以证实。
  庄民国指了指提着礼走过来的大房一行,指着他大嫂刘春枝:“这可是你们刘家的亲闺女,我大嫂刘春枝同志亲口说的。”
 
 
第21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庄民国上辈子活了几十年,他一个老头子见过的多了,见过不少拿家中亲人来当挡箭牌的,在社会上上班的“精英”,在学校读书的学生,理由也千奇百怪,为了“逃工”,为了“逃学”,就编造些理由给领导、老师们请假。
  用的理由都是“谁家某某生病”的理由。
  还有说他家谁“过世”当借口,说要回家去奔丧的都有。
  庄民国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好半天没回过神呢,还想这世上还有拿自家亲人“开玩笑”的,庄玉林见他不敢置信,怕他大受打击,还好心告诉他,“你放心,我跟弟弟从来不撒谎。”
  哪里是才听说,这“编造理由”的事活生生的,就一直在他身边的。
  “两位工人同志宣言了!”
  里边一宣誓,外边刘春枝“造谣”亲娘的事儿就排在了后边,妇人拖家带口的往院子里走,小二玉春也想看新娘子,庄民国高高抱着人让他看。
  刘家的工人媳妇穿的一身的确良,剪着一头干练的短发,脚上是最时髦的丁字皮鞋,个头比大壮矮不了多少,说话也大方,长得也端正,就是脸上长了个大痣叫人显得面目不那么好看。
  身边的妇人们偷偷说了,“人家送亲客那边说的,要不是姑娘长得差了点,哪里会便宜了大壮。”
  刘大壮这个工人在他们看来那是千好万好,以一人之力带着整个刘家成了工人家庭。
  但新娘子郁敏可是城里人,家里全是吃公粮的,跟刘家的亲家郁家相比,刘家只有两个工人,完全就不够看的。
  “你怎么知道的?”
  “刚那边送亲客送新娘子来,进了灶房一看,当时那脸就黑了,三婶这几个硬菜摆在人家送亲客眼里那就不是事儿,刚那边还问三婶了,问她有没有好酒好菜。”
  “鸡鸭肉还不叫好菜呐,三婶可是做的什么红烧肉呢。”
  结婚宣言过了,礼一成,围观的人顿时涌到桌上——跟看热闹相比,还是难得吃上一回的肉菜更吸引人。
  庄民国他们本来就是吃好菜来的,也不客气,庄民国身材高大,几个大步一跨,给占了两个位置,叫陈夏花他们坐下,还在一边占了两个位置给两个老的。
  他们这边位置一占完,十桌酒席顿时坐得满满当当的。
  送亲客是有单独的坐席的,在屋里头开了两桌,不过这会儿送亲的脸上都不大好看,外边眼巴巴的等着吃饭,他们一个都没动,吃酒席的也不管他们,硬菜一上桌,筷子齐刷刷的就去了。
  庄民国自己没吃,全给两个老的和陈夏花他们夹菜了,桌上的鸡鸭肉每样才半斤,真正端上来其实不多,一桌十个人不止,一人夹上一筷子就没了,庄民国也没多夹,给两老口和陈夏花母子两个每样夹了下就不动了,只吃了些菜。
  一桌五盘菜,端上来没一会就吃光了,连汤都没剩,外边吃干净了,里边送亲客那两桌还没动呢。
  一桌的妇人家抹了把嘴儿,压着声跟旁边的婆子说:“有饭有肉都不吃,这是傻子。”
  里边坐的“傻子”哪里见过这样吃饭的景象,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儿来,“工人家庭”在城里也是受人尊敬的,他们工作体面,穿戴气派,讲话斯文,哪里见过这样“抢”饭的。
  这不是吃,这是“抢”。
  “小、小姑这到底是嫁了个什么乡下人啊!”
  刘三婶请的几个相□□人已经在收碗了,从别家借来的桌子也被抬了走,一家走都有拿碗拿筷的,庄家穷,碗筷桌椅只够用的,刘三婶看不上他们庄家,就没打算在庄家借碗筷的。
  庄民国两个也乐得轻松,小二玉春一向是在家里跟哥哥玩,跟爸妈玩,他刚刚倒是在爸妈眼皮子底下跟两个差不多大的小朋友跑了跑,这会儿要走了,人家两个半大的小朋友喊他:“下来玩啊,躲猫猫。”
  他就扒在爸爸宽大的肩上,眼皮一上一下的,朝他们摆手:“不鸟,困困,要睡觉觉。”
  小二玉春中午是有睡午觉的习惯。
  两个住在庄家不远的小朋友只得退了一步:“那等下我们来找你玩。”
  小二玉春小脑袋不住点头。
  被他爸抱回去了。
  他年纪小,庄民国早前不放心他跟着大点的小朋友跑,都是拘在自己身边,村里头跟他们庄家走动的人家其实不多,有不少人家还叮嘱过家里,不让跟玉林他们兄弟玩,怕庄家穷,要是有个磕着碰着的找他们扯皮呢。
  工人同志的母亲刘三婶不就经常说么,说庄家缺钱得很。
  “小二好乖的,让他数一二三就数一二三,才不给大堂哥一样,每次都不数到十就来找我们。”小朋友抱怨家里,“我妈妈还说庄家兄弟家里没妈,衣裳都没得穿,人家穿的都是新衣裳。”
  “就是,小二还会一加一呢。”
  “一加一是什么?”
  “不知道。”
  但并不妨碍他们听着就觉得很时髦就对了,小二这么聪明,那肯定是因为他有个读书的哥哥,可惜他们家里没有读书的哥哥,不会教他们一加一。
  更没有小二玉春说的,家里有个勤快妈妈,给他们穿新衣裳。
  庄民国把儿子的脸朝自己怀里拢了拢,不叫风吹到他脸上,开春的风吹在脸上也是冰凉的,两口子说着下午要做的事。
  下午庄民国要上工,家里的柴火已经够烧几个月的了,赶在天热前还得多捡些回来,夏天太热,要捡柴火还要上工太累,得在农忙的时候抽空把夏天要烧的柴火给捡回来。
  “地也得收拾,我想着,队里的工人咱们用不着做满工分,少两工分也行,回头把菜地给伺候好了,你说呢?”庄民国已经在话里话外的开始引导了。
  陈夏花下意识就想说“都行”的,又听他问,不由得就开始想了起来,家里的财产她是知道的,庄民国每一笔收支都是跟她说过的。
  他们两口子一年到头满工分扣了分的油粮棉花,也不过剩下一两百块,这一笔钱是拿来做家里一年到头的开销,余下的就是菜地、鸡蛋,庄家现在的鸡蛋都是存下来自己吃的,大头收支是菜地上。
  菜地伺候好了,一年比两个人的工分还挣得多。
  陈夏花有些舍不得:“满工分不难,我多做个把小时就出来了。”
  庄民国还没想到,他媳妇还是个财迷呢。
  陈夏花上辈子就是早年活干多了,身子被拖垮了,又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有钱都舍不得用的人,给她买了社保发的工资,一个月除了取钱买点菜,都攒着,一直攒到死。
  她说了,她要把攒的钱都留给两个儿子。
  大儿玉林做小批发呢,两个儿子其实都不缺钱的,只是陈夏花一辈子的习惯,是改不过来的,庄民国就想呢,先给她“减负”。
  人家在学生的作业上都喊着“减负”呢,干活的也得学会“减负”。
  庄民国就道:“我做!”
  “我干活快,做完我就来替你。”
  “好。”陈夏花想,他来替她,她就去收拾菜地,争取在菜地那一亩三分地上多挣点钱出来。
  明年大儿玉林读小学,学费就是两块钱了。
  到了家,庄民国把小二玉春放到床上。
  院子门被敲响。
  大嫂刘春枝娘家妈婆媳几个都在大房,庄民国四妹庄蓝来敲的门,叫他也过去一趟,庄蓝嫁的是红枣大队,跟他们红太阳大队离得远,过年的时候婆家那边出了点事没回来娘家,今天提了东西过来。
  庄蓝性子泼,没嫁的时候在村里人缘还好,进村没多久就听说了大嫂刘春枝的事。
  庄民国过去了,没让陈夏花跟着,“小二还在睡,你也去睡一睡,我一会就回来。”
  庄民国到的时候,刘家婆子脸上羞躁得很,“那个民国啊,婶子今天说话太直了,你别放心上去。”
  庄民国就是和气的人:“刘婶子说笑了,我大嫂“造谣”的是你这个当亲娘的,你这个当亲娘的都不生气,我气什么?”
  用娘家妈造谣敛财,咒她生病,刘家婆子心头还是膈应的。不过刘春枝钱都收到口袋了,刘家婆子也只有尽力给她口袋遮的份。
  庄民国早就猜到了:“婶子想通了,是想承认你有病了是吧,没事你承认就是,我大嫂为了你这病从我娘手里拿了几十块呢,婶子你也很伟大。”
  当闺女的造谣亲妈敛财,当亲妈的承认有病。
  互相成全。
  刘家婆子就说不上话了。
  她们婆媳几个今天就被当成了“传染”病,没人敢近身的。
  庄蓝抓住了二哥嘴里的两个词,生病,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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