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明月珰
时间:2021-05-02 08:02:58

  敬则则自然不在乎野吕如音怎么看自己,但还是被她的眼神给激怒了,她坐在景和帝身边带着脾气道:“皇上,等以后如音郡主进了宫,臣妾找她比赛写诗、对对子试试。”
  沈沉上下扫了敬则则几眼没吭声。
  敬则则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地撇开眼。
  “嗯,这是来套朕的话呢?”沈沉皮笑肉不笑地道。
  敬则则就知道自己的小算盘算不赢皇帝,她以为得不着答案呢,却听皇帝道:“朕只能替你遗憾了,你怕是没机会找她对对子。”
  敬则则惊奇地望着景和帝,“可是……”野吕部如今在西部草原算是最大的部落,她以为皇帝是必然要拉拢野吕部的,如果不是纳野吕如音,难道是送公主和亲?
  “就她那性子,要真纳了她,朕的后宫怕是要乱成一锅粥。”沈沉道。
  不得不说,沈沉看人的眼力还是极准的。
  “皇上真的舍得么?臣妾听说,如音郡主可是草原最美的两颗明珠之一。”敬则则玩笑道,她倒是不怕野吕如音进宫,只要皇帝不格外偏袒她,以野吕如音的性子,迟早被宫里的女人玩儿死。
  这一次沈沉就没再回答敬则则的话了。
  下午,这郡主们赛马吸引的看客比午前的赛马会还热闹,是人都喜欢看美人,无一例外。
  说不得野吕如音还真有些本事,何子柔的骑术很是不错,且还有红叶这样的良驹,到最后居然还慢了野吕如音一个马身。这就绝对是骑术不及了。
  野吕如音一脸绯红地纵马奔驰到看台前,剧烈运动之后,她饱满的胸脯也一上一下剧烈地起伏着,剧烈地吸引着人的目光。
  野吕如音跳下马朝景和帝行了一礼,“天可汗,我赢了。”
  沈沉点点头,“如音郡主想要什么赏赐?”这是沈沉对赛马得胜者的承诺。
  野吕如音有些羞怯地瞥了一眼景和帝,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的声音道:“我想请天可汗参加明晚我们草原上的双朵节,可以么?”
  丁乐香不知道什么是双朵节,但敬则则和何子柔却都是听说过的。草原人的双朵节,纪念的是一对救了整个大草原的情人,朵云和朵杰,后来这个日子逐渐演变成了草原青年男女的情人节。
  八月里正是草原人耍坝子的时候,平日里他们逐水而居很少碰面,只有八月耍坝子青年男女才能凑到一起,自然要珍惜这样相聚的时光来解决人生问题,所以借着双朵节的名义,看对了眼的青年男女就能双双对对钻进女子的白帐篷,其实钻草笼子也行。
  至于成亲不成亲倒不是最重要的,若是女子怀了孩子,生下来正好给自己家里放牛、放羊。
  对草原人而言这是自然天性,但对大华的人而言,这就是伤风败俗了。
  野吕如音邀请景和帝去双朵节,这司马昭之心可谓是路人皆知了,居然诱着皇帝去野合,敬则则一听她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皇帝的神情。
  沈沉也愣了愣,没想到野吕如音如此大胆、直白,只是他承诺在先,天子金口玉言,却是不能失信,因此只能点点头,“朕答允你。”
  野吕如音欢喜而去,敬则则一转眼却见何子柔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不由有点儿无奈,何子柔可真看得起她呢,以为她能阻止皇帝去参加草原男女的双双对对大会么?
  指不定皇帝心里就是想去呢,却又不好意思,野吕如音这邀请乃是正中下怀。
  敬则则很清楚,反正这次皇帝回去,后宫肯定要多出许多草原美人的,明儿的双朵节,皇帝正好提前选选妃。
  双朵节这日所有人都盛装打扮了起来,敬则则也不例外,不过她是被迫的。
  “皇上,这双朵节臣妾也去怕是不合适吧?”敬则则一边梳头一边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朕要与草原结成长盟,所以此次会与草原诸部联姻,可惜四皇子年纪太小,否则朕也不用……”沈沉现在感觉到儿子年幼和儿子太少的坏处了。
  敬则则嗤笑道:“皇上怕不是口是心非呢?”
  “少胡说。”沈沉斥道,“皇后不在,你去看看也好,朕不方便留意,你自己多看看,若是性子不佳的,就不用纳入宫中了,省得弄得鸡飞狗跳。”
  敬则则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好重大,若是以后景和帝后宫鸡飞狗跳,岂不全是她的过错?“臣妾可没皇后的贤惠,看人,也未必看得准。”
  沈沉的腰带已经整理好,他回身捏了捏敬则则的脸蛋,“那就学着点儿,朕还得去与诸王会商,下午再带你过去,把宣婕妤和何美人也都叫上。”
  敬则则看着皇帝的背影,总觉得他把她们都叫上,似乎是在保护他的“贞操”一般,想到这儿不由觉得滑稽可笑。
  为了不给皇帝丢脸,敬则则特地穿了一身红色骑装,白襦红裙,格外的耀眼,两肩和腰上依旧装饰着她最喜爱的金饰,头上戴了一顶金累丝嵌红宝石宝相花冠,简洁雅致,妩媚里不失英气,身段修长、脸蛋完美,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惊艳。平日在宫中,她是从来不穿红色的。
  对敬则则而言这已经算是盛装了,结果到了双朵节的草场一看,所有的女子都是盛装打扮,好似把家中所有的宝石都挂在了脖子上、腰上、手臂上,走起路来叮铃叮铃,光彩闪耀。敬则则就开始自责自己不够闪亮了。
  野吕如音今日也穿了一袭红裙,富贵逼人,脖子上戴着一大串绿松石、玛瑙、琥珀等宝石串成的项链,手足也都带着三指宽的金圈子,还不止一个。好看不好看先不说,但至少说明了她对双朵节的重视。
  然而这女子无论哪个朝代的,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人撞衫撞色。因为站在一块儿一比较,便高低立下,于是乎野吕如音越发地看敬则则不顺眼,大华女子就是这般弱不禁风,腰细得一只手就能折断,为了讨得皇帝的欢喜,甚至不惜把自己给饿死。野吕如音可瞧不上她。
  瞧不上归瞧不上,但当黄昏的风将敬则则的体香吹到人鼻尖时,野吕如音尽管不愿意,却还是得承认,她身上的香气可真好闻,这却是她们所不能比的。哪怕是日日沐浴,但她们草原女子身上似乎总带着一股牛奶的腥味,有人喜爱至极,但大华的人似乎并不太能接受。
  “哪儿来的香味儿?”沈沉突然出声问道,但这香气却并非敬则则的体香,而是一种油脂香。
  敬则则回头看向景和帝,他穿了一袭宝蓝连云文暗花缎四开襟袍子,腰上系着深蓝地缀明黄丝绦的带子,足踏厚底牛皮靴,戴着白玉莲花纹冠,如此倒不像是皇帝了,而是个清华门第的公子哥儿。他肤色白润,因此显得比他的年纪年轻许多,仿佛弱冠出头,隽雅温文,令人一见忘俗。
  野吕如音见着这样的皇帝,眼睛自然也为之一亮,面上带出了喜色。
  “好像是那边帐篷边传出来的。”敬则则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白色绘麋鹿的帐篷。
  双朵节这日,整个青索草原上又多出了一片帐篷区。这个区域是草原的青年男女重新搭建的,为的是方便他们晚上载歌载舞,而不受父辈的影响和管束。
  因为帐篷变了区域,所以一时也看不出那是哪个部落的帐篷,敬则则倒是猜到了,毕竟那烤肉的香气她太过熟悉。
  景和帝领着众人走了过去,达达鹿歌的侍女正忙着烤肉。身着宝蓝色盛装的鹿歌走上前来朝皇帝行了礼,“我们正在烤肉和喝马奶酒,恳请天可汗也尝一尝。”
  “朕只知道达达部的马奶酒草原闻名,却不知道这烤肉也是一绝。”沈沉笑道,“只是闻着就觉得不虚此行。”
  野吕如音怎么也想不到达达鹿歌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抢了她的风头的。而且看她和皇帝穿着同样颜色的衣裳,往那一站,好似天生就该是一对儿似的,这让野吕如音格外的不舒服。
  达达鹿歌殷勤地请了大家入座。所谓的入座其实就是围成一个圈的毛毡垫子,中间有篝火,火上设有架子,摆着满满一排的铁签子肉串。
  鹿歌亲手将一支铁签子献给景和帝。沈沉接过来尝了尝,油香饱满而不腻,肉质鲜嫩而香郁,不由赞叹道:“吃起来丝毫不逊于这香气,实在是朕平生吃过的最香的烤肉。”
  这评价可就忒高了。
  野吕如音不信地咬了一口烤肉,本是打算从心底鄙夷这烤肉的,毕竟烤肉她从小吃到大,舌头对它都麻木了。然则才吃了第一口,她就忍不住往下吃第二口了。又香又辣,还有种她说不出的滋味儿,叫人欲罢不能。若是要违心地说不好吃,只怕不能服众。
  不过什么东西都是吃多了就没那么美味了,达达鹿歌准备的那一架子烤肉,分到每个人手中时,也就两、三串,正是刚吃出个味儿来就没了的境界,分寸拿捏得极好。
  吃完之后沈沉虽然没什么表示,但高世云已经走到达达鹿歌的身边低声道:“鹿歌郡主,你这烤肉料着实难得,可否送咱家一些?”高世云如此说时,心里其实已经在埋怨达达鹿歌不懂事儿了,看皇帝吃得那么高兴,也不说主动送点儿烤肉料什么的。
  高世云伺候皇帝这么多年,可没见过几次他主动要吃食的。但刚才的烤肉,他吃了第一串之后,居然主动要了第二串,这是极其罕见的事儿。可见这道烤肉的确入了皇帝的眼。
  达达鹿歌吃惊地看着高世云,“可是,高公公……”
  高世云还以为达达鹿歌要吊人胃口,结果却听她道:“这烤肉料还是昭仪娘娘送我的呢。”
  达达鹿歌的声音清脆悦耳,不算低柔,所以话音也落入了景和帝的耳朵里,沈沉立即就看向了敬则则。
  敬则则刚才闻到烤肉香的时候就知道有这出了,幸亏她早就想好了对策,但此时不方便在人前给皇帝解释,所以她只能朝着皇帝傻笑。
  吃过了烤肉,野吕如音提议大家骑马去不远处的朵神山看看,山上设有朵云和朵杰的祭坛,山也不高,就是个小土坡,但在草原上已经足以叫山了。
  大约野吕如音也知道这事儿太姑娘气了,所以补充道:“在我们草原上,传说有人情若是能在朵云和朵杰的祭坛前共点一对蜡烛,若是蜡烛燃尽之前都没被风吹灭,就能白首偕老一辈子。”
  敬则则听到这个传说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也没觉得这样的无稽之谈能引得皇帝大老远跑一趟,结果却听得景和帝道:“哦,是么,那倒是应当去至祭。”
  敬则则猛地转头看向皇帝,感觉他都不像景和帝了。偏皇帝此刻也回头朝她看过来,敬则则少不得心虚地垂下头,刚才她转头的动作太突兀,怕是让皇帝察觉自己的腹诽了。
  野吕如音没想到,景和帝真被她这番话给打动了,居然愿意往朵神山一行。她心里有些欢喜,觉得皇帝愿意前行多少是因为照顾她的心意吧。
  “走吧。”沈沉朝敬则则道。
 
 
第45章 朵神山(下)
  敬则则迟疑了片刻,这朵神山祭祀,她是点蜡烛还是不点呢?可是能跟皇帝白首偕老的只有皇后,她一个嫔妃凑什么热闹,若是那蜡烛真不灭,回去指不定还要被人忌惮。
  “夜里风冷,臣妾不胜寒凉,不如就不去了吧?”敬则则低声道。她说得很是小心,因为这已经是在驳皇帝的意思,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果不其然,沈沉的脸色沉了沉。
  于是敬则则话音才落又赶紧圆回来道:“但是能陪皇上去至祭,却是臣妾求之不得的事情。”
  这话转得太生硬,连野吕如音、达达鹿歌身边那些汉语说得不好的侍女们都听得捂嘴笑了起来。
  草原上没有轿子,所以众人都翻身上了马,刚刚学习骑马才几日的丁乐香也不例外,只是骑得慢些就是了。浩浩荡荡一群人纵马奔向朵神山,各部郡主还有侍女、扈从,以及景和帝的侍卫等等,加起来也是百十来人了。
  一时到了朵神山顶,众人齐齐下马,唯有丁乐香慢了些,可不知怎么回事,她的马突然嘶鸣一声,放开马蹄往山下狂奔而去。
  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恰好敬则则跟丁乐香离得近,她才刚下马,听得马的嘶鸣和丁乐香的尖叫,想也没想,朝着那马狂奔的方向追了几步,借着助跑,脚尖轻盈准确地踏上了旁边那只正低头吃草的马的马镫上,微微一借力,整个身子就跃上了马背。
  这个动作和何子柔当时驯马时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但若论起谁的姿态更轻盈,更省力,更优雅好看,自然是敬则则胜过良多。
  何子柔看得一愣,心里先是担心丁乐香,旋即又吃惊于敬则则的骑术,看她上马的姿势,绝对是弓马娴熟之人,可驯红叶时,她却故意表现得那般“无知”,又是为何?
  何子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原还以为自己骑术骄人,结果却接连被人碾压,先是野吕如音,如今又是敬则则,当真有些无地自容的羞愧。
  却不管何子柔心里是怎么个纠结、羞愧,其他人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也都纷纷重新翻身上马。尤其是景和帝沈沉,敬则则之后第二个上马的就是他。
  眼看着皇帝一马策出,护驾的侍卫自然也纷纷跟从,呼啦啦地往山下奔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地间唯有一抹月色照亮大地,三、四丈开外已经看不清人,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渐渐奔入漆黑的草原深处。
  沈沉拼命地追在敬则则身后,可还是差了二、三十丈远,不是他座下的踏云无能,也不是他骑术欠佳,实在是当时他与敬则则之间隔了许多人,他翻身上马,还得避开因为惊吓而混乱的人群,这左躲右闪地就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渐渐追了上去。
  至于后面的人,离景和帝的距离就更远了。
  高世云骑在马背上,拼命地喊着,“快,快追上皇上。”他尿都快吓出来了,如今景和帝乃是单人匹马,若是半道上出来个刺客,他们离得那么远,便是想救驾都来不及。
  高世云惊吓的同时,景和帝也被敬则则吓掉了半条命。她追着丁乐香而去,追马就追马倒是无所谓,沈沉看得出敬则则的骑术应付这点速度还是完全没问题的,只是没想到前方的她忽然踩着马镫站了起来,一条腿更是离开了马镫,然后踩在了马鞍上。
  沈沉倒吸一口凉气,就见敬则则仿佛风中的柳条一般,在马鞍上摆来摆去,眼看着就要落下马,亏得她还有自知之明,赶紧地放下腿又踩实了马镫。
  沈沉的心这才放下去,正琢磨着回去之后要如何如何收拾敬则则,却见她不怕死地再次站了起来,继续挑战奔马的途中脚踩马鞍的杂技,这一次似乎比先才好了些,一条腿踩在了马鞍上,另一条腿也离开了马镫,悬在半空,走钢丝似地正准备落脚,结果她的马似乎踩着了什么石头,晃得她整个人一下就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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