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白水煮蛋
时间:2021-05-03 09:10:29

  在看到赵明枝那张脸的时候,饶是淡定如她,心里也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波澜。
 
 
第11章 落水好戏   这种把戏,她早已看腻了。……
  她怎么会……和那个人如此相像。
  鹊儿有片刻失态,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对着赵明枝微微一福身子,“鹊儿,见过夫人。”
  赵明枝自小身在国公府,见过各色各样的女子无数,又时常进宫陪伴皇后,也见过不少心计深沉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后宫女子。
  鹊儿这点儿手段,在她眼里都算不上是手段了。
  她分明还是丫头,陆沉也并未给她一个什么拿得出台面的身份,却故意梳着妇人发髻,表明了她早已是陆沉的女人。
  陆沉当年再落魄,也是侯府公子,别的公侯子弟,到了年纪,身边哪个不是三四五个通房丫头伺候着?
  唯有陆沉,身边就她一个,更显出了她在陆沉心里的独一无二。
  再看她发髻如云,保养得极好,发髻中轻插的那只簪子是用上等材料制作而成花簪,而喜鹊登梅曾是陆沉在都中凤凰台上亲笔画过的一幅绝世之画。
  即便是国公府里的一等丫鬟,也没有她这主子一般的待遇。
  她这般在她面前表现,无非就是想让她知道,在这个府里,她即便占据着世子夫人的位置,最受宠的依旧是她鹊儿而已。
  鹊儿眼角眉梢微微挑起,柔声笑道,“夫人要出府,只需同鹊儿说便好了,何苦去劳烦侯夫人呢,等鹊儿回了世子,世子应允了,鹊儿便亲自替夫人准备车马,陪夫人游览这祁京风光。”
  赵明枝面色平静的看向鹊儿,一个丫鬟,好大的派头。
  偏偏她这一身的骄纵,是陆沉宠出来的。
  赵明枝内心冷笑,幸好她不过是借了赵翡烟的躯壳成了他的妻子,若真要她赵明枝嫁给陆沉这种无品无德私德败坏的狗男人,早晚都会被他宠妾灭妻的作风气死。
  如此,也越发笃定了她想早日与陆沉和离的想法。
  “不用了劳烦鹊儿姑娘了,等世子回府,我自会与世子说。”
  鹊儿朱唇含笑,端庄大气道,“是,夫人,夫人若无他事,奴婢便告退了。”
  赵明枝沉着小脸,没说话。
  鹊儿也不等她言语,摆腰扭臀自赵明枝身边擦肩而过。
  赵明枝拢了拢眉心,只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一阵劲风从她耳边拂过。
  她目光一凛,便感觉一双柔嫩的小手从身边伸出来,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然后,她还没什么动作,就听“噗通”一声,鹊儿的身子便以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落进了水里。
  霖儿失声尖叫起来,“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赵明枝头皮一阵发麻,这种把戏,她早已看腻了。
  每三天,家里都要闹上一两回,去各大闺秀们的宴会上,也有幸见识过不少,现如今,居然还有人敢在她面前真人卖弄起来了?!
  放肆!
  大胆!
  真当她不发作,就把她当没脾气的病猫?
  她翻了个白眼儿,当机立断,三下五除二挣开霖儿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着倒进水里。
  一时间水里头水花四溅,再加上霖儿大声呼救,府里下人婆子们争相往九曲桥这边跑过来,好不热闹。
  赵明枝刚一入水就后悔了。
  她跳下去的时候,全然忘了她一个北方人,从小怕水,是个大大的旱鸭子。
  她费力挣扎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刺骨的冷水飞快将她淹没,她张着嘴,无数冷水往她嘴里灌进去,水下,又不知是什么水草之类的东西将她的腿脚狠狠缠住。
  她瞪大眼睛,只感觉身子千斤重,根本呼吸不过来。
  她一点一点往下沉去,绝望而窒息的望着水面。
  陆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袭墨色锦衣,风尘仆仆,眉峰轩昂,目光冷锐,冷峻的俊脸一片风雨欲来。
  他二话不说跳进冰寒入骨的水里,先一步将鹊儿捞了起来,然后大抵才想起水里有个她,回身再次游入水中。
  泠泠透明的水下,将他那张倾世之颜分割出斑驳的峰影。
  赵明枝不知怎么的,望着他幽深的瞳孔和紧皱的眉宇,心里忽然压着一口怒火,恨不能一脚将他踹开。
  她委屈不已,难过得要死,却在一阵窒息中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只感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再之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傍晚,西苑。
  鹊儿湿着衣裙,任由平日里手下的几个忠心耿耿的婆子丫头劝说着,也不肯先回房去换衣服,只默默垂着眼泪,乌发散乱,柔弱不经风的跪在赵明枝门口。
  她流着泪,红着眼,湿着衣裙,倔强地抿着嘴唇。
  初冬的寒风打着旋儿从她身边吹过,令那两片不薄不厚的嘴唇苍白如纸,任谁看了都要心生几分怜惜。
  平日里,侯府没有女主子,后宅各房各院儿的丫头们皆奉鹊儿马首是瞻。
  也默认了鹊儿将来会嫁给世子的身份。
  谁曾想,世子时隔几年之后,竟会从江南娶一个夫人回来呢。
  今日,怕是新夫人要给鹊儿立规矩了。
  丫头们守在外头,噤若寒蝉,也不敢轻易往西苑里头去打听,唯有几个荣安堂的婆子悄摸着在西苑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好戏才折身回荣安堂去报信。
  鹊儿落水,口称是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水中,不怪夫人。
  偏偏有一干丫头婆子在一旁作证,是新夫人推的她。
  “奴婢们看得清清楚楚,夫人与鹊儿姑娘在桥上争执,不过片刻功夫,夫人便将鹊儿姑娘推水下去了!”
  “胡说!”
  霖儿咬了咬唇,想要反驳,可她离自家小姐最近,从她的角度看去,也是自家小姐推了鹊儿。
  她心里自然觉得小姐做得好。
  梗着脖子与那些婆子们争辩。
  “奴婢怎的胡说了?夫人刚进府里,自是清闲,今儿一大早便闹着要出府去游玩,鹊儿姑娘忙着操持府中事物,无人应她,夫人便找上了鹊儿姑娘,要给姑娘好看,姑娘平素就是个性子敦厚温和的人,哪儿敢对新夫人不敬?推说出府之事要等世子回来才能做主,哪知,新夫人大发雷霆,直接扇了姑娘一巴掌,还不解气,又将姑娘推下水去了,世子,看在姑娘多年费心费力操心侯府后宅庶务的份儿上,您可一定要为姑娘做主啊!”
 
 
第12章 骗不了他   那时,镇国公府那位天命尊贵……
  霖儿一张小脸儿气得通红。
  她在江南赵家为婢多年,身边都是单纯伶俐的女子,就算有些心机,那也没有这样恶毒的,哪里见过侯府这些人睁眼说瞎话满口胡言的阵仗?
  “你们满嘴放什么胡屁!我家小姐并未打你们姑娘!”
  “打了,奴婢们都瞧见了!还推了,奴婢们都看到了!”
  霖儿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你们……”
  她一个人根本争不过这么多人,在众人趾高气扬中,只委屈的瞪着眼眶,眼里的泪珠子不要钱一般往下落。
  “世子!你可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现如今,整个侯府,只有世子能为她家小姐做主了。
  就是不知道世子会不会为了小姐罚那狐媚子。
  这样一想,霖儿越发忧心,也在门口急得直打转。
  门外热闹,屋内却安静。
  赵明枝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肯睁眼,怀里被人塞了暖和的汤婆子,小腹处还残留着一抹涌动的暖流,是陆沉用手掌覆在她小腹处,不知做了什么,那股令她腹中生疼的寒意便被驱散了。
  她委屈得直落泪,窝在床上装睡。
  屋子里烧了上好的金丝碳,暖意融融,门窗都闭紧了,一丝寒风也吹不进来。
  赵明枝闭着眼,越想越觉得难过。
  从小到大,父兄对她宠爱有加,家中姊妹对她温和慈爱,宫中皇后姑姑对她有求必应,就连皇上姑父,天下至尊之人,也将她当亲女儿一般疼宠。
  她向来骄傲,何时何地受过这样的屈辱?
  鹊儿要陷害她,她不服输不甘心,就算赔上自己也要与鹊儿争个高下。
  可她心里又明白,鹊儿是陆沉的第一个女人,现下又在门外下跪博同情,只怕陆沉现在在房内等着,就是想等她醒过来找她算账罢了。
  她本想躺床上装死装一辈子,但那人却极有耐心的守在房中,也不知道在联珠帐外的外间做些什么,一丝声响也没有。
  她悄悄眯着眼往联珠帐外看去,也没看见他人影。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哼,赵明枝在心内冷哼一声,自知今日这关是逃不过去了,与其逃避,不若直接面对。
  好歹她也是他刚娶回府不久的新妇,他还能当着侯府这么多人的面儿杀了她不成?
  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试试他对和离的态度。
  想到此处,赵明枝蹙了蹙眉,扶着额头,假装悠悠醒转,外间没有动静,她又假意咳了两声。
  听到内间响动,外间总算有了脚步声。
  赵明枝病恹恹的半掀着眼皮,娥眉浅蹙,眼波微晃,透过那芙蓉联珠帐,看见陆沉那张格外俊挺深沉的脸,刀削一般,仿若神迹。
  他一身温润长袍大袖,头戴玉冠,世家贵族公子一般,风流倜傥。
  缓缓抬手,两根修长剔透的手指淡然拨开珠帘,白玉般分明立体的俊脸由帘中显现,竟有一种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之感。
  赵明枝噎了噎,蓦的转了个身子,抱着锦被背对着他,闭上眼。
  呵,美人计,不好使!
  不闭眼的时候尚好,一闭眼,眼前便只剩他那双漆黑的凤眸,心跳越发紧绷。
  陆沉这贼子,其实生得挺……挺好看的……
  他似乎在她床前坐了下来,一股淡淡的忍冬花香气在不大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赵明枝烦躁至极,想起自己的处境,更是悲从中来。
  “今日是我推了鹊儿,她现在浑身湿透,还在外跪着,世子生气,若要处罚我便罚吧!我绝无怨言!”
  明明自己才是被诬陷的那个,可她偏偏要强,强硬的语气说到最后,竟控制不住的带了哭腔。
  她是委屈的,但她也绝不会在陆沉和鹊儿这对狗男女面前认输示弱。
  赵明枝攥紧手心里的被角,偷偷抹了抹眼泪,不管敬不敬,也决不回头看坐在她身后的那人。
  气氛由此尴尬了须臾。
  赵明枝死死咬着嘴唇,等待陆沉发落,最好是自此和离了才好。
  半晌,却听背后男人声音清冽如玉道,“谁说我生气了?”
  赵明枝红着眼皱眉,转过身来,不解的望着他深色的瞳孔,“鹊儿落了水,那河水冰寒刺骨,若是不好好养着,只怕身子还会落下病根儿,世子,你不担心鹊儿?”
  陆沉脸上没什么表情,带着一贯的清冷,隐约透着一丝薄凉。
  他淡道,“你也落了水。”
  赵明枝抿唇,“……我是自己跳下去的。”
  陆沉并没有感觉意外,看着女子泛着浅红的靥颊和倔强的眼神,也不知这几日是怎么了,心里总会时不时的把她和那个人当成一个人。
  又或许,赵翡烟和别的女子不同。
  她比任何一个女子都要长得像她。
  因而,他对她才会心生几分怜惜。
  他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个小小的弧度,刻意放柔了声音,“你现在感觉如何,身子有没有什么地方不适?”
  赵明枝完全不明白陆沉在想什么,现在是关心她身子的时候么?
  他难道不应该责问她,为什么要针对鹊儿吗?
  “世子——”
  “我知道你没有推鹊儿。”
  赵明枝有些惊讶,她万万没想到锦绣堆里长大的男子居然还有脑子,“世子,我承认我推了鹊儿,她不让我出府,又拿身份压我一头,我气不过,真的是我害她落水的。”
  “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
  “我——”赵明枝心思急转,忙道,“我一介商女,身份寒微,自觉配不上世子,更不堪为世子夫人尊位,更何况,我自小被父亲宠大,脾气不好,心眼儿小,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今日我会针对鹊儿,日后,我也会针对世子的其他女人!我这样的女子原就不配成为温婉大度的侯府主母!”
  陆沉眉目不经心的一挑,“哦?”
  赵明枝趁热打铁,适时垂了两滴珠泪,复又娇弱道,“世子,烟儿出生江南商家,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学过什么大学问,此生也不求嫁个什么样的富贵人家,但求所嫁之人,一心一意心里眼里身边皆只有我一人,夫妻齐眉举案,相敬如宾,执手白头。”
  听到这儿,陆沉眉间微拢,眼神复杂的看着女子嫣红的唇畔。
  赵明枝继续道,“烟儿也不怕世子恼怒,今日便把心里话与世子挑明,若世子留着我做这侯府的女主子,日后,我必不能容下鹊儿,就算她是世子的侍书丫鬟也不成。”
  “世子娶了我,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若世子不愿,只管给我一纸和离书,我也敢保证,与世子和离之后,此生再不嫁人,带着丫鬟婆子回江南养老去。”
  她一通歪道理噼里啪啦说完,粉润的小脸气鼓鼓的。
  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原就生得面如芙蓉,明媚无双,如今因使着小女儿家的小性子,显得更加娇俏可人。
  陆沉深深盯着她的脸,也不知怎的,忽然鬼使神差的想起,有一年,在三皇子元翊的赏花宴上,都中贵女公子们皆在场。
  那时,镇国公府那位天命尊贵的娇小姐也在。
  元翊调笑,说将来等她长大,便带着三书六礼去府中求娶她,迎她做皇子妃。
  席间女子们艳羡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愤恨者也有之。
  彼时,他坐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远远见她站在元翊面前,笑语盈盈,身姿柔美,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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