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熙熙囔囔的朝臣,一下还真不知道和谁有关。
“这事我会查明,你放心。大概率是四哥他们……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打扰你的。”九爷肯定道。
田昕突然想起,她一下忘了,九爷的身份和未来的雍正那可是死对头。
这曾经是她急于摆脱九福晋身份的原因之一。
兔死狗烹,雍正虽然正直却小心眼,对夺嫡时候受的苦在登基后是一一报了回来。
九爷在雍正在位时也确实多加作死,这才得了一毒药惨死幽闭。
八爷和九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至于太子和直郡王更是倒霉在前头。
三阿哥虽然也倒霉但下场还算一般,她就不去为自己的姐姐发愁了。
行经商场多年,田昕十分明白在这块土地上,政治和经济息息相关,眼下九爷的生意还算得劲,到了雍正朝,怕是树倒猢狲散。
雍正可是个精明的商人,何况还有十三爷的助力。
田昕这一路走来,扬州的粮铺、京城的裁缝铺、西北的商路,和九爷都脱不开干系。
抛开九爷丈夫的身份不提,他是个可敬的商业伙伴。
何况他们眼下也算好聚好散,田昕愿意卖他一个人情:“九爷倒也不必这么快下判断,人心隔肚皮,善恶难断。”
这是田昕第一次为四爷说好话。
九爷难免觉得奇怪:“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田昕摇了摇头:“不过是我的一点善意劝谏,听不听在于您。时辰不早了,我准备出宫了。”
“那你去吧,我替你去和额涅说一声。”
“一起去吧。”田昕自然而然道。
这话让九爷看了她一眼,从前董鄂氏和额涅关系说实在的可不怎么样,如今她都不想当她的儿媳了,却肯保持礼数去辞别。
董鄂氏如今确实让他越来越看不透了,九爷点头:“也好。”
事到如今,宜妃居然也没给夫妻俩脸色看,她只是有些疲惫挥了挥手。
田昕行了礼,末了道:“娘娘,我有一方药对皮肤甚好,可否回头送给您?”
宜妃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九爷诧异看了她一眼。
田昕当没看见。
为避人耳目,他们分开出宫。
在马车上,何玉柱不禁急道:“主子,您为何不提,为了这事,你往后得挨的罚?”
康熙的盛怒岂是轻易能消除的,但他确实没有骗董鄂氏。
只是条件极为苛刻。
田昕还有空担心将来的夺嫡。
眼下九爷是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九爷摆了摆手:“自行回府领罚。下次敢再提此事,你也别再跟着我了。”
这些事,没必要让她知道。
他是一条汉子,做了决定自然要自己担当。
只是出了宫,没有拐回府邸,仍是朝着别院的方向而去。
到了别院门口一看,九爷一下不敢进去,不禁想,若是早知今日,当初他可否还会那样糊涂将董鄂氏发放至此?
拉弓没有回头箭,年轻气盛九爷不给自己多余后悔的机会。
容艺来报九爷又到了的时候,田昕倒也不惊讶。
离婚向来是女方干脆,男方更为不舍(纠缠不休),不过一旦男方找好下家便是另讲了。
趁热,田昕翻了翻书籍,照样写好了和离书,字丑了点。
倒也不想假借他人之手。
一式两份,她率先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董鄂·田昕。
齐活。
“九爷,来得巧,我写好了,你签字吧。”田昕公事公办将两张纸推给了他。
九爷满腔的悲春伤秋一下变得更沉了,接过纸张一看,上面的字更是让他一言难尽。
董鄂氏从前的字也这么……难看吗?
不过到底是自己前一刻提及的话,九爷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字签了。
虽然没能盖上皇家的公章,把自己除名。
但眼下,田昕仍是满意的。
又干坐了一刻钟,九爷讪讪起身。
董鄂氏确实对他毫无留念,自己肠胃一阵不适,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示软,只好起身。
田昕倒是心情不错,送他出去。
又是暮色时分,他们似乎常在这个时节碰上。
天上却是乌沉沉一片,突然就下起了片片雪花。
“啊,是初雪。”田昕出声。
声音软糯,清甜,不同于她对自己一贯的高冷。
九爷看着高兴赏雪的董鄂氏,知觉她从未如此刻般那样美丽,高贵,像个流落人间的瓷娃娃,娇滴滴,嫩生生。
从她把自己推给迪丽斯的那一刻起,从认真思考和离的可能性开始,从答应的那一刻起,从开口向汗阿玛求情开始,从出宫跟在她身后的那一刻开始,从他签下和离的瞬间,他都在后悔。
他度过的每分每秒,都明摆着告诉自己,他已经在后悔了。
可这份后悔到底是什么,这份惋惜具体又代表着什么,在他对迪丽斯承认自己喜欢董鄂氏的时候,有了瞬间的清明。
随后,他又陷入了迷惘。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选择答应。
同样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又让他清醒明白自己有多么后悔。
他……该怎么办?
收回赏雪目光的田昕,对上的便是大狗这么一双湿漉漉的眼神。
咦。
田昕觉得有点恶心。
她突然下了某个决定,开口:“九爷,下雪了,吃顿散伙饭再走。”
散伙饭?这是什么说法?
下人很快备好膳食,还温上了一壶清酒。
下雪的日子,就应该吃个锅子,她也真让人准备了鱼锅。
喝了一碗了让人舒服的鱼汤,田昕又喝了一口清甜的酒,屏退了下人,她道:“九爷,事已至此,我需要和你交代一件事。”
九爷知道自己的胃已经不太受得了,慢慢喝着热汤,又挖了两口粳米饭,原本不打算碰酒杯。
听见这句话,一时没忍住,干了一口,什么意思?
他被绿了?
田昕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和三福晋的脑回路搭一起了:“收回你的想法,否则这顿饭就吃不成了。”
九爷便乖觉闭嘴。
“事实上,这件事我也有点不知道如何说起。来,再喝一杯。我壮壮胆。”田昕主动和他干了一杯。
九爷的动作就更加小心了。
胃如他所料痉挛了起来。
他只是硬撑着。
“你听我说,我没骗你,我也没疯,也没被下药,总之,我现在要说的,都是实话。”田昕深呼吸,“我不是董鄂氏。”
九爷拧眉。
开了头,田昕就变得容易了些:“我来自另一个时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来了。但董鄂氏,她应该是不见了。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我到了她的身上,若是我猜得没错,她可能是被放到这里后,一时想不开,就走了。”
田昕的说法,还是委婉了。
“没必要。我已经签了和离书,你已经自由了。这时候才来骗我?”九爷怎么可能一下就相信。
事实上,说实话就是这么困难。
田昕也放弃了:“该说我都说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安一方。”
九爷又安静了。
他的胃叫嚣得厉害,额间已是细汗密布。
看着面前圆脸女子坦荡的神色,九爷艰难道:“……董鄂氏,她真的不在了?”
“嗯,就从你见过我处理兰意的那天再之前。”
“从川业在京城出现开始?”九爷的脑子一向好使。
田昕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我早就害死了她?然后又……”九爷捂住了自己的嘴,他要吐了。
不知道是心绪一时大起,还是胃实在没有顶住。
田昕只当他太激动了。
九爷起身,拒绝田昕的眼神,事实上她也没有扶自己的意思。
难怪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带给他的感觉就不一样。
他就觉得奇怪,变化再大,怎么会完全不一样?
身体的虚弱让他没有办法思考,强撑着让何玉柱将自己带回府邸。
正好开始康熙的关禁闭,这已经是好的。
往后九爷很久才得了贝勒的称号,一辈子也没再上去。
和离这件事,让汗阿玛彻底对他失望了。
他只是别人的钱袋子罢了。
眼下,他想不了这个。
太医来了,治得了他的胃病,却医不了他的心病。
从前的董鄂氏,现在的田昕,来回在他的梦里出现。
在他病弱时,两厢夹杂,让他日夜不清醒。
胃好了,睡不着就开始喝酒。
喝那天田昕和他吃散伙饭的清酒,然后醉着。
醒了醉,醉了醒。
这一切,得了自由身的田昕毫不知情。
每日,她都要把和离书看一遍,确认自己真的实现了。
上了董鄂氏的身,非她所愿。
真要愧疚她也觉得自己无辜。
她是为救孩子溺水而亡。
董鄂氏为情轻贱了自己的命。
她感恩机遇重活,若世上真有轮回来世,希望你下一辈子会如你自己所愿。
至于这一世,便由她连同她的份一起活。
他伤害了你,你也伤害了自己。
往后,他伤害不了你,我也不会伤害你。
董鄂氏,愿你安息,或者在另一世界里安好。
田昕为董鄂氏立了个衣冠冢,没和任何说起这是谁。
为她祈福、抄经、上香。
从此,世上再无董鄂氏,只余田昕。
第27章 二环别墅、豪车和庄子……
27 二环别墅、豪车和庄子
初雪的夜, 天气还不大冷,喝了清酒,送走目前最不想要的身份, 田昕简单洗漱后,一夜睡得十分安稳。
大概赚钱机器天生操心命,她的睡眠一向不好, 脑海里的思绪不断,方案、数据、保镖纷纷入脑, 不好入睡且浅眠多梦。
穿越后,身份不对, 处境不佳,出门在外也一向不舒适, 也难得能睡个好觉。
难得是,许是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这一夜,她睡得极好。
醒来之后, 神清气爽,田昕用过红豆粥配酱菜早膳,唤来容艺:“年节将近, 吩咐院子里大家可以开始打扫起来,还有之前让你做的那些摆件, 都放起来,记得按我画的位置,明白吗?”
“是, 主子。”
“喊川先生过来,让他记得带账本。”
容艺领命又去了。
川业这一趟过来,两人就今年的生意核对了一天的账目。
院子里下人们忙忙碌碌, 紧张洒扫、小心轻放。
夫人向来不在意这些,可这些时日她待人良善,且日子越来越好,如今发了话,他们自然尽心。
原本田昕想过要将院中人清理一番,川业已经做在了前头,留下的都算衷心。
在她处理兰意之后,院子的风气更是一新。
想着自己家大业大,有个首都二环别墅是合该有的体面,人少了也不合适。
田昕如今手头产业,在京城主要有裁缝铺、布店和新开的药铺,源于扬州粮铺的生意不错,还维持了原有的几家杂货铺。
但获利最丰的当属裁缝铺,京城贵人多,光是收的定金便是一大笔数,可人手不算够,排队得都到明年端午了。
所以利钱都还不是最终的结账。
药铺以枸杞打开市场,有皇家保证哪怕价格因为质量高于其他,也不愁基础销量,但想要更多地道的药材还得继续走南闯北,拿到更多的销路才是。
至于杂货铺,主要是先前董鄂氏余下的,小本买卖,薄利多销,胜在遍布京城各处路口,倒是便宜的消息来源场所,田昕便让他们继续开着。
盘了盘所有店铺,手里还有几家原身看不上眼的庄子,毕竟她一心在于皇家的园子。
田昕今年尽在外头,还没去看过,就当是年节的京郊游,她让川业准备起来。
川业揉着腰出去后,容艺才怯生生进来问道:“主子,这会儿传膳吧?”
“没注意都这个时候了,传吧。”
昨日见田昕用那鱼汤锅子用得好,今日小厨房便又上了一道来,还加了一席手擀面。
面倒是劲道,就是田昕有点想念红油、牛油、番茄、菌菇汤……等等其他锅底了。
夏天吃锅子开胃,冬日吃锅子舒爽,配上神仙快乐水,从前为了吃上自己满意的锅子,田总裁专门拿下离自己便利的半条街,全开的火锅鱼锅店,同款不同样来一套。
这样她一时兴起,想吃哪家就吃哪家,永远是最好的包厢伺候。
总裁最不缺的就是行动力,想到哪里算哪里。
田昕把鱼丸、虾丸、羊肉片,藕片、鲜笋、年糕……一一下锅吃完,虽然汤底吃惯了,胜在各种用料新鲜。
吃饱了,田昕让容艺把自己床头那两个专门打的漆红匣子拿来给她。
这会儿没有银行、不能开户,银子金子票子都得自己实体存着。
九福晋名头好听,但里子却是不足。
有铺子不懂经营养着一干吸血的闲人,首饰、衣裳做得多,一季一换,最后都成了压箱底货。
田昕刚来时候,存在身上只剩下碎银两、一点金疙瘩,连银票都没得一张。
这福晋混得也是够差的。
理财大师田昕每次得了东西便往匣子里放,银票压在底下,第一层放银子,第二层放金子。
再有的金银首饰、玛瑙蜜蜡、点翠珍珠放到了另一个匣子里。
如今再拿出来,不到一年,便是满满的两大匣子。